第六章指導員
半個小時過去了。
雙腳處傳來一陣陣酸麻,就像千百頭螞蟻在腳上爬,在腳上咬一樣。我忍不住在鞋子里動了動腳趾,反正在鞋子里動又沒有人看到。
一個小時過去了。
一陣陣寒冷襲來讓我情不自禁地打著哆嗦,耳朵里盡是我牙齒打戰咯咯咯的聲音。不過好在腳已經不麻了,因為我已經感覺不到它們的存在。
一個半小時過去了。
牙齒不打架了,身上也不哆嗦了,只覺得自己是浸泡在冰窖里頭,這不禁讓我想起當初我炸橋時,帶著兩個炸藥包就跳進冰冷的江水中那冰涼刺骨的感覺。
戰士們緊張兮兮地一會兒看看我,一會兒又看看許鋒那防空洞,似乎是希望他快點走出來解除命令,但那掛在防空洞口上的黑布卻始終也沒有動一下。
金秋蓮更是著急得眼淚都快掉了下來,一會兒跑到那洞口想要說話,但又擔心真像老班長說的那樣罰得更重,一會兒又跑到我旁邊偷偷握了握我冰涼的手……
終于,我一個支撐不住撲嗵一聲就跪了下去,眾人這時再也顧不上什么命令搶了上來扶住我,揉手的揉手,揉腳的揉腳,七手八腳的就要把我抬進防空洞去。
“慢著!”這時許鋒走了出來。
“營長!”金秋蓮這時再也忍不住了,她不滿地瞪著許鋒說道:“人都快不行了,再怎么樣也不是要把他凍死吧!”
“你們幾個。”許鋒也不答話,只是對老班長他們下令道:“把你們連長抬到我的防空洞來,動作快點!”
被凍僵的我意識還清楚,就這么被抬著進了許鋒的防空洞,掀開了兩層黑布這才發現防空洞內生著火,很亮也很暖和,更讓眾人想不到的是,褚團長和陳耶政委也在防空洞內。
“團長!政委!”眾人一見之下個個都把身體站得筆直。
“嗯!”褚團長二話不說就端著一碗熱水往我嘴里猛灌,許鋒和陳耶也在一旁幫忙,倒看得眾人有點摸不著頭腦了。
“團……團長!政委!”良久我才緩過一點兒氣來。
“你這位同志啊!”陳耶沒好氣地說道:“怎么就沒點組織性紀律性呢?平時你腦瓜子挺機靈的,可這時候咋就這么笨哩?你們那仗打得好、打得頑強,像這樣一個立了功而且戰士差不多打光的連隊,上級能只補給你那些沒打過仗的新兵嗎?”
“還……還有啊?”聞言我不由一愣。
“許連長的灘頭連,給你調過去二十個。”褚團長朝許鋒一揚頭說道:“那可是許營長的心血,差不多分三分之一給你了,這還是許營長主動提出來的。”
“啊?這個……”我簡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又感激又意外地朝許鋒望去,但他臉上還是冷冷的,一點變化都沒有。
“我說崔連長啊!”陳耶又意味深長地接著說道:“就算沒有灘頭連的老兵給你補,你也不能有怨言嘛,服從上級的安排才是重中之重,否則如果個個都像你這么搶,那還怎么開展革命工作?那還怎么發展我們的革命事業啊?經過這回,可一定要吸取教訓嘍!”
“是是……”我忙不迭地點著頭,心里卻想著那灘頭連的二十個老兵,灘頭連的作戰能力我見過,那槍法那狠勁還真沒得說,雖然人數還是少了點,但有了他們我這心里就有點底了。
褚團長看我也沒大礙了,就下令道:“其它同志都回去!崔連長留下。”
“是!”眾人敬了個禮,很快就退了出去,這時我才發現防空洞內還站著一名眉清目秀的大慨三十幾歲的志愿軍戰士。
“來來……我給你們介紹下!“陳耶扶著我坐起身來,指著那位志愿軍戰士說道:“他叫趙長順,是上級給你們連派來的指導員。”
“同志你好!”他熱情地對我伸出了雙手。
原來是指導員,我不由再次打量了下這位戰士,面容白皙十指修長不像是莊稼人,棉衣的口袋上還別了根鋼筆,除了臉上和動作上隱隱透出些成熟外,我很難把面前這位指導員跟連隊里的那些粗獷的漢子聯系在一起。
“你好你好!”我也顫抖地伸出了凍僵的雙手,并且表現得比他還熱情,緊緊地握著他的雙手不放。唉!沒辦法啊,這時候我那冰冷的雙手急需熱量。只凍得面前這位指導員直抽涼氣面顯尷尬之色我才戀戀不舍地放開。
指導員啊!看這樣子應該是個黨員吧!我在心里想著。
連長跟指導員,就像團長跟政委之間的關系。有句話叫“槍沒響聽指導員的,槍聲一響就聽連長的”,雖說是平級,但其實我個人覺得指導員的權力還要更大些。黨領導槍嘛,咱這連長就是打仗的槍,指導員就是黨代表,是來指導咱思想工作指明咱前進方向滴。
“崔連長!”趙指導員興奮地說道:“我還沒來之前就聽說你們連的英雄事跡了,你看……”
說著他就遞上了一份報紙,上面赫然寫著《志愿軍》。
原來是《志愿軍》報,見到這報紙我不由一愣,這報紙是我國在國外發行的第一份戰地報紙,因為這種報紙是志愿軍在朝鮮發行的內部報刊,大多在朝鮮期間損毀,所以到了現代這種報紙就變成很珍貴的收藏品了。而沒想到這時隨手拿出來就是一份……
“在這!”見我盯著那報紙發愣,趙指導員以為我不識字,就指給我看并且小聲讀到:“我志愿軍一部,英勇阻擊美軍。”
“崔連長啊!”頓了頓趙指導員又接著說道:“我很榮幸自己到你們這樣一個英雄連隊做指導員,希望我們以后能夠共同努力,一起做好全連的工作,讓我們連隊向不服輸,向爭排頭爭第一這個目標努力,讓每個戰士都為我們的革命事業奉獻他們的光和熱……”
“啊?”我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的指導員,知道自己終于找著一個開會的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