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現在謝萬利的形象可不怎么好,頭發老長,前半截僥人川黑油亮。估計是染的,發根部分,因為幾天沒有打理了,就是黑白參半,也沒有了光澤,焦枯焦枯的,很是難看,頜下胡須茬子約有一厘米長,也是黑白參半,用蓬頭垢面來形容一點不為過。
盡管邱援朝沒有折騰他。想要如同在京城一般錦衣玉食,卻是難了,形容狼狽也在情理之中。
“謝萬利。抬起頭來!”
審訊室里的警察見三位縣委領導相跟著進門,起身向領導們敬禮。彭少雄居中。柳俊在左,邱援朝在右,坐了下來。
主審的警察就拍著桌子喝道。
謝萬利斜斜靠在椅背上養神。折騰了一個晚上,他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還真有些難以支撐。聽了這聲斷喝,微微睜開眼睛。往彭少雄三人掃了一眼,虛浮的老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笑容。
“呵呵,來了領導啦,給介紹一下吧,都是些什么領導啊…”
邱援朝親自帶隊去首都逮的他,路上,邱援朝也沒向他隱瞞自己的身份,現今見他居于右側,謝萬利是老鳥。從這個座次的安排上就能看出新來的兩個人,地位在邱援朝之上。
邱援朝是縣委常委兼政法委書記。那么新來的人,就是縣委的主要領導了。
不過謝萬利的目光在柳俊臉上多停留了一會,略略有些詫異。
這今年輕人,也就二十來歲,該不會也是邸援朝的上級吧?他久居京師,年輕的廳處級干部見多了。可也不曾見過柳俊這么年輕的縣級主要領導。
“謝總,認識一下,我是寧北縣縣長彭少雄,這位是縣委副書記柳俊同志,這一個政法委邱援朝書記。就不用我介紹了吧?”
彭少雄倒是語氣平和,給他說明了自己幾人的身份。
“哈哈,原來是彰縣長和柳書記,幸會幸會。兩位都是年輕有為的領導啊,特別是柳書記,剛從學校畢業吧?”
謝萬利果然是個角色,毫不怯場。竟然還順手拍起了馬屁,只是多少帶點調侃之意。
柳俊便朝他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意。微微點頭。
謝萬利腫泡的金魚眼就瞇縫了一下,立即在心里頭認定這位年輕的柳書記是個角色。這份氣度就了不起。對自己的調侃恍若未聞,一聲不吭。壓力卻是撲面而來。
謝總,明人不做暗事。我們請你來,就一件事。你欠我們縣里能源公司的三百萬貨款,到底打算什么時候歸還啊?”
彭少雄還是不徐不疾。
“還。當然還了,為什么不還?欠債還錢天公地道嘛”只是我現在手頭比較緊,周轉不靈,耳不可以寬限我幾個月?年底之前結清?”
謝萬利一副“奉公守法”的模樣。
“謝總,恐怕不行吧。咱們在合同上可是寫得明明白白,貨款一月一結,不可拖欠。”
謝萬利雙手攤開,聳了聳肩,毫不在意地說道:“彭縣長,我手頭現在沒錢,你殺了我也沒用。”
彭少雄腮幫子鼓了一下,壓抑著心中的怒火,說道:“謝總,我們是國家機關,不會隨意殺人。但是那些被拖欠工資的普通工人,覺悟不高。要是知道你到了縣里,說不定來找你理論,他們可不大好說話!”
柳俊又是微微一笑。
拿“人民群眾”說事,彭少雄這一招還算過得去。
謝萬利立即就露出窯怕的樣子,說道:“好吧,你讓我先打個電話,知會公司的財務人員,讓他們準備一點錢。我離家也有好幾天了。再不打電話回去,他們以為我出了什么事,說不定就會把我賬上的錢拐跑了”
任誰都看得出,這老小子壓根沒把彭少雄的“威脅”放在心上。
昨晚上警察同志“招呼”了他一個晚上。用的也是“疲勞戰術”沒敢給他吃皮肉之苦。可見寧北縣這些頭頭腦腦們,也畏懼自己的來頭小手底下很有分寸。
只要你們忌憚我,這事就好辦。
因此謝萬利很是氣定神閑。
彭少雄與柳俊對視一眼。柳俊點點頭。
雖然明知他這個電話是打回去搬救兵的。可是不讓他打,卻肯定拿不到錢。
打就打吧,該來的總是要來。不把他的后臺搞定了,這老花花公子是不會乖乖將錢吐出來的。
謝萬利這個電話,是打給他的秘書。
這老花花公子當著幾位縣領導的面,在電話里與那個嗲聲嗲氣的秘書打情罵俏,還故意用的免提,好叫大家都聽到,肉麻當有趣,聽得彭少雄柳俊等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真不敢相信這是一個四十幾歲的所謂“老總”說的話。足見此人平日里是何等的聲色犬馬,何等的操蛋!
“謝總,說點正經事吧!”
眼見謝萬利越說越下流,沒完沒了的,直將縣的幾位領導視若無物,彰少雄強壓怒火,在一旁敲了炮心,提醒謝萬利。
“哈哈小受啊,謝哥如今在寧北縣……對,省大寧市的寧北縣。咱們不是欠人家一點媒炭錢嗎……不多不多,也就三百來萬,”我跟他們說,哥現在手頭緊,緩一緩。人家不樂意,這個可就難辦啦,你幫我查查公司帳面上還有多少現余”什么,才不到五十萬了,哎呀,這可不行啊,不給錢,人家不讓走。留下來在這里做客呢,這里可沒有像你這么漂亮的女孩子…哈哈。是呀是呀,你想想辦法,好的好的,等我回來,給你買那條珍珠項鏈咖…拜拜……”
謝萬利打完電話,得意地沖彰少雄等人一笑,說道:“彰縣長、柳書記、邱書記,今晚上我請客哈。你們縣里沒什么好酒店,去大寧市秋水大酒店吧。好好樂呵樂呵!”
彭少雄頓時氣得臉色鐵青。
照老小子這個說法,最多到今晚上,他就鐵定會被放出去!
瞧他的樣子,這樣的事情也不是經歷一回兩回了,簡直就是輕車熟路,電話一打,他在京師的靠山就會發話,區區一個縣公安局,焉敢抗拒?
柳俊卻笑了起來,看了看手腕上的老式上海表,說道:“從現在開始。到下午下班,還有七八個小時呢,謝總這個計劃小做得有點早。邱書記。叫縣局的同志,好好招呼謝總,讓他在今后的日子里,永遠記得咱們寧北縣!”
謝萬利頓時臉色大變,嚷嚷道:“柳書記,你”你什么意思?”
柳俊看他一眼,淡淡道:“謝總,請你記住,這里是寧北縣,不是首都!”
“你”你會后悔的,你知道我背后的是什么人嗎?”
一直以來,謝萬利都很鎮定。甚至面對彰少雄柳俊這一干縣委領導。隱隱還又一股高高再上的意味。不是首都人看其他地方人的所謂“優越感”而是實實在在,不將縣里的領導放在眼里,一種手持“免死金牌”的樣子。
但現在,柳俊擺明要陰他了。
謝萬利是老江湖,對基層警察專政的手段自有耳聞,說不定還親身體驗過,叫他如何不膽戰心驚?柳俊說得沒錯,這里是寧北縣,不是首都。他的靠山再強,要將他撈出去。也需要點時間。這段時間內,人家要泡制他,輕而易舉。
只是一般的情況下,縣里的人見了他如此“有恃無恐”的神態,知道他極有來頭。不敢得罪他罷了。沒想到這今年輕的縣委副書記,卻是個“愣頭青”一點不在乎得不的罪他!
柳俊年紀輕輕就能擔任縣委副書記這樣重要的職務,可見也是有大靠山的,估計是省里或者市里的什么衙內。這種人,亦是那種心高氣傲。從未吃過虧的主。自己態度過于囂張,把他惹惱了,不薦三七二十一,要給自己點教刮了。至于教之后,如何收場,衙內紈绔們是從不考慮的。
要不怎么叫衙冉呢?
自己這個眼前虧卻是吃定了的!
“我管你后面的是阿貓還是阿狗,到了寧北縣,就得按寧北縣的規矩來。謝總。晚上見!”
柳俊哈哈笑著,拍了拍謝萬利的肩膀,與彭少雄相俏而去,將老花花公子丟在那里渾身亂抖。
邱援朝就沖謝萬利“獰笑”不已。
彭少雄對柳俊的“衙內作風”不是很認同。總覺得這樣有失穩重,與縣委主要領導身份不相符合。
但柳俊讓邱援朝“好好招呼”謝萬利。卻極對彰少雄的胃口。若不是柳俊先開了口,說不定彭縣長自己也會這么吩咐。
這個老花花公子,實在太囂張跋扈了。
就算你后臺再大,靠山再硬,最終不得不放你,那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苦頭是一定要吃一些的。
因此當柳俊如此吩咐的時候。彭少雄也笑得很開心。不過笑過之后。卻又浮現起深深的憂慮之色。看來謝萬利是真有很強的背景,那三百萬不一定要得回來。
眼見得自己振興寧北經濟的“勃勃雅心”就要毀在這個老小子手里。彭少雄恨得牙癢癢的,連殺了謝萬利的心都有了。
可是彭縣長也沒有料到,麻煩只不過才剛剛開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