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水深不足,戰艦無法靠到射程以內?”丹尼爾面目猙獰地揪著傳訊法師的衣領,眼珠子瞪得溜圓,都跟金魚差不多了,“你再說一遍!艦隊那邊到底發了些什么狗屁玩意過來?”
見一向溫和的上司突然發了這么大的火,可憐的傳訊法師嚇得腿都軟了,但還是強撐著復述了一遍剛傳來的信息,“海、海軍各分艦隊,都、都發來了急報,表示水深、水深過淺,戰艦無法靠岸炮擊。醉露書院即使沖灘擱淺,也還是夠、夠不著敵軍陣地!長官,他們就是這么說的,我可是一點都沒有誤傳啊!”說到最后,他的聲音里竟然帶上了哭腔。
丹尼爾望了一眼水天相交處的帆影,恨恨地將傳訊法師丟到沙地上,“該死的!”他大聲咒罵著,回頭望向帝國軍的陣地,對面沙丘上的每一面六芒星旗,仿佛都在嘲笑他的愚蠢。
“這次實在是大意了,看來對手沒有我想象的那么蠢,相反,真正的蠢驢是我自己!”丹尼爾小聲嘟?著,一屁股坐倒在沙子上,思考下一步該何去何從。
如果單純依靠陸地上的火力和兵力,對據險固守的敵人發動一場正面進攻,顯然是不理智也不合算的事情。但要是就這么撤退……他看看已經排列出攻擊陣型的軍隊,心頭更是猶豫――士氣可鼓而不可泄,在遠征他鄉的時候更是如此。在敵前撤退實在是太傷士氣了,而且他也很擔心,要是那些目無上級,又把敵人看成紙老虎的下級軍官聽到了這樣的命令,會不會當場暴跳生事,把自己這個怯懦的上司給“天誅”了!
正當他胡思亂想之間,久久沒有等到出擊指示的弗萊雅一路小跑地趕了過來。“怎么了?”她喘著氣質問,“部隊都已經準備好了,潮水也已經漲上來了,你怎么還不下令?哦,還有,艦隊怎么還在磨磨蹭蹭?到現在都沒有開始炮擊!”
丹尼爾望了她一眼。這小姑娘雖然有些心高氣傲,還多少帶著些貴族,不,確切地說是王族的臭架子,但多少還算明智,至少在關鍵時刻還肯聽自己的意見。他嘆了一口氣。無奈地攤了攤手,“水太淺,戰艦靠不過來。”
“啊?”弗萊雅看了看海面遠方地艦隊,又回頭望了一眼整裝待發的部隊。心中頓時感到不妙,“這么說。我們的火力掩護就要打個折扣了?”
“何止是打折扣,根本就是成大問題了!”丹尼爾的臉色非常沮喪,“由于裝卸環節的問題,我們只帶了四十三門火炮,而且還有十幾門是最輕便的一磅炮,只能跟隨步兵使用。而敵人那邊,光是中央沙丘上地那個炮兵陣地,就至少擺了三百多門重炮。而且沙灘上沒有多少可以隱蔽利用的地形,他們的地勢又高,實在是炮兵發揮火力的最佳場所。醉露書院如果沒有海上火力的壓制。我們的進攻部隊會遭到驚人的損失!”
“唉。
早知道就不用那么急著把飛行船卸下來了,弄得眼下全堆在新出現的狂亂魔法區域里,動也動不了。否則我們還能有制空權……”弗萊雅公主用望遠鏡觀察了一番對面那森嚴的炮口,又看看自己這邊小貓兩三只地炮兵隊,心中不由得有些打鼓。“這一仗還要打下去嗎?或者我們應該先撤離這里。轉移到更加合適的戰場去?”
“打!當然要打!”丹尼爾大聲回答,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地笑容。“呵呵,殿下,如果在今天早上之前撤退的話,或許還做得到,可是現在……”他指指身邊躍躍欲試的士兵,每一個的臉上都掛著高昂的戰意,甚至都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如果我們還想繼續指揮這支部隊的話,最好不要違背他們的意愿。即便會遭到嚴重損失,也不能不戰而退。士兵或許會接受在不利情況下的無奈轉進,但要是讓他們在自以為勝卷在握的時候收手,嘿嘿,天曉得會發生什么事!”
“可是眼下我們并非處于優勢!”弗萊雅公主反駁說。
“可是他們不清楚這一點,即便我們去解釋,也多半會當作懦夫的詭辯!”丹尼爾更大聲地反駁了回去,嗓音中帶上了幾分窩火,“他們還做著只要一個沖鋒,敵人就土崩瓦解地美夢呢!你就是去講道理,又有誰會聽?再說了,要是每發布一個命令,上司都得向士兵解釋一下為什么,這還叫軍隊嗎!”
“那怎么辦?難道按原計劃發動總攻,往敵人地火力網上撞?我們可不像對面的那些家伙,沒有那么多條性命可供揮霍!”弗萊雅公主的臉頓時冷了下來,按照原來的計劃,應該是讓那些剛剛從暈船中恢復過來
衛隊打主攻。在炮火不足地情況下,純步兵地進攻~弗萊雅公主一向把保存王室實力看作首要任務,哪里肯接受這樣的結果。
“進攻還是要進攻地,不過,出擊部隊的順序就要重新調整一下了……”丹尼爾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長期的宦海沉浮,早就讓他不再是一個純粹的軍人了。黨同伐異,彼此拆臺的事情雖然做的不多,但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路,必要的時候,他也不介意耍一下手腕。
“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最好不要在適合敵人發揮長處的地方作戰。眼下的戰場并不利于我們,但是為了保持士氣,還是有必要在轉移之前發動一次試探性的攻勢。”他簡短地闡述了一下自己的想法,然后作出了結論。
“既然只是為了應付一下士兵的情緒,就沒有必要投入寶貴的王家衛隊了。醉露書院讓海軍陸戰隊中那幾個叫嚷得最兇的軍官帶隊上去吧!這樣的話,我們以后還能多少清靜些……剩下的人作好轉進的準備,等進攻一受挫,我們就向內陸前進,選擇更加合適的戰場。或者迂回包抄敵人的后路。總之要把他們從烏龜殼里調動出來,軍隊只有在移動中才是最脆弱的……”
見弗萊雅公主地俏臉上漸漸露出滿意的笑容,丹尼爾不由得在心中幽幽地哀嘆了一聲,覺得自己又往黑心政客的深淵中前進了一大步。
隨著傳令兵的來回飛奔。弗萊雅公主的一系列緊急調令被送到每一支部隊手中,在臨近正午的時候,精靈軍終于發動了遲來地進攻。
沙丘之戰的帷幕,被正式拉開了。
精靈軍的第一輪攻擊便戰績驚人。
隨著丹尼爾中將的一聲怒吼,土黃色的沙灘上,精靈軍的三十多門重型火炮被推進陣地。隨即接連開火,炮彈拖著長長的尾音,尖嘯著砸在對面那一串高大的沙丘上。帝國軍防線中央的炮兵陣地頓時成了重災區,各種體積地廢銅爛鐵向四周高高拋起,連沙丘仿佛都跳起了街舞。
雖然已經進入了四月,但是在這塊靠近極地的沙灘上,氣溫還是停留在冰點上下。精靈軍炮兵陣地上地炮手卻光著膀子,在火炮與彈藥車之間來回奔走著,將一顆顆炮彈裝填進炮膛。張大嘴捂著耳朵點燃導火索。濃烈的煙霧嗆得炮手喘不過氣來,隆隆炮聲讓他們什么也聽不清楚。只看到在自己轟擊下,一場人工的沙塵暴在帝國軍的陣地上掀起,飛揚的黃沙遮蔽了炮手的視線,不過透過沙塵傳來的爆炸閃光,還是讓他們大為振奮,裝填起炮彈也賣力了許多,甚至打出了半分鐘一輪的好成績。
丹尼爾疑惑地望著被打成一片火海的帝國軍炮兵陣地,對面那個突出于陣線中央的重炮陣地,實際地反擊力量異常微弱,除了搶在精靈軍發炮之前打出過一排準頭很差地實心彈之外。就再也沒有象樣的炮擊了。倒是敵人的其他陣地陸續有一些炮彈射過來。但是零零落落,形不成合力。大多打到了無人的荒灘上,少數砸在了精靈軍的步兵方陣中,精靈軍地炮兵幾乎沒有受到任何火力壓制。
奇怪了,他們明明有至少三百尊重炮。怎么會如此不經打?丹尼爾對此大惑不解。出于對未知事物地恐懼,他下令延長了炮擊時間。于是。下一輪更加猛烈的爆炸和沙塵暴開始了,而已經等得不耐煩地精靈士兵只得在出發陣地上繼續等待。
而在帝國軍中央的重炮陣地上……
“飯桶,飯桶,全是一幫飯桶!給我瞄準了打!該死的懦夫,你要是再敢裝死,我就把你煉成僵尸,永遠承受靈魂被灼燒的痛苦!”
“長官,不是我們偷懶怕死,可炮彈和火藥都沒有了,剩下的還在后面吶!”
“笨蛋,給我仔細找找,肯定能發現你們這些懶蟲忘記搬過去的!”
巫妖奧沃的袍子被彈片撕成了碎布條,手里的指揮棒也只剩了半截。他狂怒地踢著幾個炮手的屁股,強迫他們在沙塵間收集彈藥,裝彈、發射,并且點火――沒有必要再用骷髏兵來代替放炮的最后一道工序,因為炮手的數量只剩下了個位數,而且也沒有辦法往后面逃了。一道無形的墻壁把他們永遠擋在了生死線外面,這些可憐蟲只能沉浸在無限的痛苦中,并且偷空用怨恨的目光盯著后面的同僚。
由于是防御作戰,巫妖奧沃不可能和在攻打石堡的時候一樣,把炮兵陣地孤零零地丟在敵人和己方陣地中間。但劣質火炮那詭異的彈道和易炸膛的特性,經常使得炮兵對友軍的威脅大于幫助,在質量
那批火炮被巨熊軍團、浣熊軍團和兩州民兵搬走或留援步兵的霰彈炮之后,剩下的三百多尊破爛就更是如此了。
無奈之下,菲里、奧沃、卡爾薩斯還有其他幾個法師和牧師連手協作,在炮兵陣地周圍布置了三道半月形的力場墻,把自己的重炮陣地從三個方向同防線的其他部分隔離開來,只留出了面向敵人的一邊用于發射炮彈,以避免因為彈道變形而產生的誤傷。
而且,工兵還事先在力場墻的下邊挖了幾條地道,為的是讓炮手在裝填準備完畢之后,可以從這里及時逃到安全的力場墻后邊,讓骷髏兵接手點火發炮的工作。等放完炮,炸完膛,再讓炮手鉆回來繼續裝填。理論上講。這比原先放一炮就要來回奔跑兩里多路要快捷許多,放炮速度也能大為提高,大約可以打出三分鐘一輪,也就是精靈軍炮兵六分之一速度的成績。
問題壞就壞在,這只是理論上地結果,實際上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炮戰一打響。帝國軍的炮手剛裝完炮彈,正撅著屁股往地道里鉆呢,精靈軍的頭一批炮彈就飛了過來,其中幾發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了地道口。在將少數炮手活埋或者成肉醬之余,也將剩下的絕大部分隔離在了陣地之外――不曉得工兵修建地道時有沒有玩層層轉包的把戲,或者根本就是一個豆腐渣工程,總之不論是否正好被炮彈砸中,所有的地道都被同時震塌。而絕大部分帝國軍炮手因為手腳勤快。已經在塌方之前鉆到了力場墻后面,一時無法返回崗位了!
精靈軍地炮火一陣緊似一陣。工程兵根本來不及重新挖掘一條地道把人送回來。而直接摧毀力場墻的企圖更是遭到了浣熊軍團三千官兵的一致反對――他們全都躲在這道無形的墻后面防炮彈呢!本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高尚風格,還是讓重炮陣地繼續挨炮彈吧,反正上面應該沒多少人了。
在如此強大的反對意見下,魔法能力受到限制,無法獨力打垮力場墻的奧沃只好承認現實,利用手頭最后幾個沒來得及從地道鉆過去的炮手,配合散置在漫長防線上的其他火炮,試圖反制精靈軍地炮火。可是……沒有彈藥了。
這種情況實在是非常之荒謬,因為這支雜牌軍的彈藥數量一直與它地勇氣呈反比,處于嚴重過剩的狀態。但問題是。為了防止彈藥在炸膛的時候發生殉爆,在試射之后,火炮的炮彈和發射藥就基本上被轉移到了力場墻后面的隱蔽所里,陣地上沒有什么囤積。地道一塌方,不但炮手過不來。彈藥同樣再也無法往上運送。
奧沃這邊連第二輪炮擊都沒有打完。就被發現彈藥已經徹底枯竭。雖然他及時發出了求援的急報,但雜牌軍那紊亂的指揮系統也在此時發揮了功效――全亂套了。精神崩潰的新兵在炮聲中亂走亂跳,指揮部的軍官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炮彈落地揚起地沙塵又遮蔽了視線……理所當然,再也不用指望他們來解決重炮陣地地實際困難了。
望著后方那在炮擊中閃著金光的力場墻,身為炮兵總指揮的巫妖奧沃眼神中充滿了怨恨,他多么希望精靈軍打來一排閃著銀光和紫光的附魔炮彈,把這道該死的墻壁砸碎啊!
非常遺憾地是,附魔炮彈屬于高價地奢侈品,精靈軍還沒有大方到在試探性的首輪炮擊中就拿出來浪費,盡管這“試探”實際上已經快要變成了“殲滅”。沙地上,繼續承受漫天飛舞的鐵球、鉛球和開花彈的洗禮。
于是,隨著轟鳴的炮聲,帝國軍的三百多門重炮被精靈軍的三十多門重炮徹底壓制。澤娜主席被飛揚的沙塵攪得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是焦急地在沙盤前面滴溜溜打轉。而能夠看清楚的丹尼爾中將和弗萊雅公主則是驚訝得差點掉了下巴,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發現對方也同自己一樣迷惑不解,結果差一點發生了誤判:
“殿下,敵人的炮擊不可能弱到這種程度,里面似乎有陰謀,您覺得呢?”
“沒錯,我們應當謹慎行事,這方面你比較有經驗,我聽你的。”
“嗯,具體怎么做,我還沒想好,還是按照原來的計劃,先發動一波攻擊試試看吧!但是要加強其他方向上的戒備,他們有可能打算從側面發動突襲!”
“明白了,我會先從陸戰隊里抽出五個中隊朝那邊來個沖鋒,然后視情況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