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的暴雨,將庫斯科城四周的硝煙和血腥洗刷一空。
太陽漸漸西沉,火紅的夕陽落入山巒之間,滿天的云霞如血一樣的嫣紅。巨石壘砌的城頭上,破碎的黑鷹戰旗在風中飄擺。疲憊不堪的土著戰士拄著火槍和長矛,有氣無力地靠在垛口后面休息。
一群服飾華麗的貴族軍官登上了殘破的城墻,默默地巡視著這殘酷的戰場。這些人滿臉恐怖的紋身,耳朵上還掛著碩大的金耳環,個個都肌肉達、皮膚黝黑如雷神下凡,雖然穿著鑲滿寶石金線的鎧甲,腰間卻還圍著草裙。怎么看都是茹毛飲血的極其兇蠻之人。
但為的那個老卻衣著樸素,只披著一件半舊的灰色斗篷,雖然兩鬢斑白,身形也略有些傴僂,但依舊雙眼炯炯有神,相貌清瘦飄逸,神態謙和自然,在一群仿佛暴戶的野蠻人之中顯得分外奪目。如果不去注意他頭上戴著的五彩羽毛大頭冠,很容易把他誤認為是那些野蠻暴徒的跟班——事實上剛好相反。
“偉大的高山之王陛下,那些綠色瘟疫在這幾天動的攻勢完全是裝樣子,而且他們的軍營也似乎變空了許多。”一個仿佛腦子里都長滿肌肉的貴族酋長很恭敬地俯下身子,小聲地向老人匯報說,“您看……他們會不會是已經開始退兵了?”
老人隨意地朝外面看了看,精靈軍的窩棚和樹屋大多掩映在繁茂的樹林里,即便站在高處也看不真切。遠處幾縷尚未消散的炊煙在微風中輕輕擺動,淡淡的煙霧直入云霄,同規模宏大的連營相比,顯得有些不成比例。難怪守軍會以為敵人是在擺空營計。
他地眼珠微微一轉。便有了計較。
“千萬不要大意,敵人地兵鋒還沒有衰竭。”特庫姆塞淡淡地說,“我們都知道,敵人的補給是越來越困難了,但敵人也很清楚,不拿下庫斯科城,就根本不可能消滅我們的勢力。我們在這里堅守一刻。高原上的親兒就安全一刻。所以……”
他的嗓門瞬間提高了八度,“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綠色瘟疫,一定會繼續向這里進攻的。沒有剝下我和諸位地頭皮,沒有餓到吃掉自己的士兵的地步,就絕對不可能輕易地退卻——我們輸不起,他們同樣也輸不起!我們敗了,會失去家園。他們敗了,東邊地阿茲特克人和瑪雅人也會再次起兵,而綠色瘟疫卻湊不出另一支如此龐大的軍隊了!因此,還請諸位提高警惕。不要因為他們的一時示弱而松懈下來……只要在這里堅持到最后,勝利就一定屬于我們!”
“遵命,您的心愿就是我們的意志,偉大的高山之王!”原本想要來請戰的貴族們雖然心有不甘,但還是齊聲應是。
看著他們略帶不滿的面容,特庫姆塞不由得面露苦笑:自己何嘗不想來一場痛快淋漓地大決戰,將這些侵犯家園的強盜變成供奉神明的活祭品?但是他已經過了那個快意恩仇,冒險沖動的年紀,而這半年來的一連串慘敗,又使他從節節勝利的迷醉中清醒過來。重新審視起了自己與敵人的差距。
結果,特庫姆塞很沮喪地現,盡管經歷了多年的苦心經營,他的本錢還是不足以和精靈王國打一場全面戰爭。他的起義軍可以游擊,可以固守,可以煽動叛亂。但如果在沒有絕對優勢地情況下動正面野戰。依舊沒有多少取勝的可能——即便在自己的努力下。族人的社會經濟已經實現了跳躍式展,但是千年流傳下來的種種弊端。并不是一兩代人就能改變過來的。
那個野蠻部落可以輕易蹂躪文明國度地年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他沒有能夠動員全體印加人地征兵機制,沒有完整的軍事工業,沒有受過教育地軍官團,連有文化的部下都找不出幾個。麾下的勇士即便裝備上了火器,也只知道依靠一腔熱血同敵人拼殺……就憑借自己在庫斯科城零敲碎打搞出來的幾個槍炮作坊,并不能建設起一支真正的近代軍隊。
“……整個文明的落后,不是靠一兩場戰役的勝利和一兩個英明的君主就可以扭轉的,除非有合適的內外環境以及絕大的犧牲,才有可能在幾代人的時間里實現文明的飛躍……不要指望強的憐憫,落后天生就是應該被蹂躪的!”
特庫姆塞不由得想起了那位看似很不正經的耐色瑞爾智,當自己想要通過他和耐色瑞爾建立交往時,他就是這樣說的。但當時自己剛剛殲滅了十萬精靈遠征軍,正是志得意滿的時候,一心想要讓這片土地上所有的部落都拜服在他的黑鷹戰旗之下,成為前所未有的強權帝國——這是他一生奮斗的目標。
二十年的時間過去了,新的統一帝國沒有誕生,馬茲卡大陸的原住民依舊在殖民的屠刀下前途黯淡。精靈王國畢竟實力強大,報復可畏,即便只抽調出極小一部分兵力,也能把黑鷹戰旗牢牢地壓制在貧瘠的高原上。即使他成功利用對手一時的疲軟,抓住機遇攻占了大片土地,也沒有守住勝利果實的能力,反而讓自己好不容易積攢的老本蝕了個干凈,連苦心經營二十多年的宏偉都城,都有一小半化為了廢墟。
特庫姆塞現在已經不再奢望成為馬茲卡大陸的皇帝了,能夠守住高原上的這份基業,把希望留給子孫后代,就是他唯一,也是最后的心愿。
所以,雖然眼下似乎是個很好的機會,他也不敢再去冒險——城里剩下的四萬軍隊,是他最后的底牌。一旦有個什么閃失,就算守住了庫斯科城,也會被那些早有異心的部落酋長趕下王座——如果黑鷹戰旗下的王有著攝人的刀鋒,為了族人更好的生計與前程,他們或許不介意做個奔走驅策的純臣。但要是黑鷹折了自己的利爪……哼哼!
特庫姆塞掃視著身邊這些卑躬屈膝的酋長們,眼中閃過一絲陰郁,但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平靜地踏上城垛,繼續眺望遠處的情況。
城外的泥地和戰壕中,滿眼盡是一片赤紅色的泥濘無數死尸四散枕藉,到處是破碎的武器和殘缺的尸體。成群的野狗和烏鴉在這片修羅場中撕咬著人畜的腐肉,凄厲的叫聲讓人只覺得心頭一陣悲涼。
熱兵器時代的戰爭,城墻已經不再是最重要的防御利器,作戰雙方爭奪的,主要是城外的各個支撐點和堡壘陣地,等到戰線推到了城墻之下的時候,這座城市多半也就沒有了防守的意義。因此,當城外據點全部丟失的時候,特庫姆塞寧可縱敵入城打巷戰,也不愿意死守城墻——只要一輪葡萄彈或空中轟炸,就能讓墻上全無遮攔的士兵通通報銷。
不過,現在的敵人已經被拖得差不多垮掉了,不但退出了殘破的城市,連城外的戰壕和營寨也放棄了許多。守軍不但重新推回了戰前的防線,還有不少同胞陸續反正投奔。雖然這一戰不可能就這么結束,但至少在短時間以內,精靈軍應該無法再動象樣的攻勢了……這兩天的戰斗幾乎是演戲,守城的印加戰士在這兩天里才死了不到十個人……
突然,特庫姆塞的眼神一緊,滿是皺紋的面容變得愈加扭曲起來。
一群“人”從樹林中冒了出來,緩緩走過泥濘而血腥的戰場。他們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沒有了眼珠的眼球,身上帶了腐臭的味道,可以看到上面已經腐爛的肌肉,壞死的皮膚組織,甚至有一些身上長滿了蛆蟲,身上可怕的帶著可怕的創傷……器官已經嚴重的腐爛的它們出了嗚嗚的叫聲,緩慢,但卻充滿壓迫力地朝守軍的陣地一步步走來。前沿的土著戰士們看得心膽俱裂,紛紛跳出戰壕和碉堡,朝后方狂奔而逃…….
“僵尸!”特庫姆塞驚叫道,不同于那些沒見過世面的部下,他在海外經商的時候曾經見過驅使這些可怕玩意的魔法師。但在這二十多年同精靈軍的戰斗中,他確實是一次也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因為精靈一族根本就沒有亡靈魔法!
“是綠色瘟疫研究出了新魔法,還是有人類國家的魔法師在暗中出手幫助他們?”老人猛地搖了搖頭,不再考慮其中的緣由,而是急速地在腦海中搜尋起了對策:敵人已經打上門來,就是要追根溯源也是以后的事,現在最關鍵的事如何把這些該死不死的渣滓送回地獄里去!
“對付亡靈,一般都是依靠神圣驅散和圣水,或直接用火燒,另外銀制的武器也有殺傷效果。但是由于魔網紊亂,使用神術可能有困難。”特庫姆塞咬著嘴唇,努力地回憶昔日的一點道聽途說,卻又猛然現了一個怪異之處。
“等等,這里的魔法網絡還處于紊亂之中,精靈軍是怎么施展出亡靈魔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