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六十一、碧血黃沙（上）
趨齙灰刮奘隆
東方的遙遠天空中，顯現出了一道細微的曙光，隨后又漸漸地露出了一道絢麗的紅霞。
接下來，這一抹和煦的紅光，便慢慢地浸染著天空，把黑沉沉的夜幕，逐漸染上了明亮的金紅色。
一個熾烈的火紅色光團，就這樣緩緩地浮出地平線，然后又沖破了云霞的束縛，伸展著自己的軀體，向這片荒蕪的廣袤大地，肆意地發散出光芒和熱量。
迎著初升的朝陽，翻軒城的遷移隊伍默默地收拾起行李，撲滅了篝火，隨后再一次拔營啟程。
菲里頭頂神器內kù，騎在一把低飛的魔法掃帚上，默默地跟隨著這支隊伍前進。
一為了節省體力和避免中暑，年老體衰的老黑龍福爾摩斯堅決拒絕繼續飛行，只肯在地面上慢騰騰挪動～
反正它必須跟遷移隊伍保持速度一致，就算飛起來也只能在天上一遍又一遍地兜圈子，順便被太陽曬得頭昏眼花而菲里也不好意思再勉強它馱運自己，便在臉上套了神器內kù，改為騎掃帚了。
戈壁灘上的沿途景色，數十里不見人煙，顯得分外蒼涼。
一寂寞的群山，荒涼的沙地，偶爾在巖石的縫隙之間，可以看見幾叢豐瑟的雜草隨風搖擺。遠處的嶙峋怪石之間，隱約矗立著古代城堡宮殿的殘桓斷壁掩映在隨風呼嘯的沙塵之中，若隱若現……
而在道路前方的盡頭，更是一片絕望的干涸沙漠，除了滾燙的沙礫還是滾燙的沙礫，看不到一絲生機。
為了讓這次旅途不那么難熬，菲里在城里設法弄了一套沙漠民族的蒙面長袍，除了內kù之外，還用白紗布的面罩來遮住口鼻，進行雙層防護。但那猶如油漆般粘稠和沉重，簡直令人喘不過氣來的沙漠熱風還是讓他仿佛置身于火爐之中，直感到一陣陣火辣辣的灼熱。
隨著太陽的逐漸高升，熱風也變得越來越強烈，夾帶著更多粗糙的沙礫，摩擦著每一個人的肌膚，空氣干燥得令每一個人的嘴唇枯皺得無法合攏，而為了防止臉部皮膚的皸裂，必須將頭巾緊緊裹住鼻子和額頭，只留下一道小小的細縫來看路因為這些沙粒的迎面撲打，會讓肌膚皸裂處迅速惡化成嚴重的膿腫。
頂著嚴酷的烈日與惱人的風沙眾人一腳深一腳淺地蹣跚跋涉，怪石嶙峋的戈壁荒原漸漸消失在身后，一望無際的金色沙漠慢慢展現在了他們身邊。
熾烈的驕陽高高懸掛在頭頂，將一層層的光暈擴散開來，給旅人們帶來無盡的灼熱，像是要蒸發掉他們體內所殘存的最后一絲水分。酷熱讓每個人都昏昏玉睡，乃至于軍官和首領們不得不用皮鞭來催促隊伍及時跟上如果一旦在這茫茫沙漠中掉隊，而又沒有向導帶領的話，大隊人馬的足跡很快會被風兒抹掉，掉隊者不但要遭遇迷路和饑渴的折磨還要經受無盡的孤獨感的考驗，那會迅速蠶食掉你僅有的一點兒意志和體力，使你淪為沙漠中的枯骨，然后又變成熱風中的沙礫。
“…………元帥閣下，這里距離您的船究竟還有多遠啊？”
當菲里騎著掃帚飛過身邊的時候，一位中年市民忍不住開口問道，深深的疲憊爬滿了他的臉頰。
“…………應該已經快了。”菲里泰勒用左手握緊掃帚桿舉起右手平遮住額頭看了看前方，“…………最多再走一天，等到明天上午，嗯，最遲下午的時候你們就可以到達目的地，好好地休息一番了。”事實上，當初菲里帶著一千多名步兵前來翻軒城拜訪的時候，可是在路上足足走了三天。但頗軒城市民雖然扶老攜幼，拖著不少家當，
但相對來說比較適應沙漠環境又熟悉周邊地形，還有一些馱運重的牲口，而不必把東西全都肩挑背扛，所以速度反而比菲里率軍進入顏軒城的時候快了很多。
但盡管如此在盛夏沙漠中的長途跋涉，也畢竟是非常的難熬。
“……還要繼續走上一天啊！這可真是……”那位中年市民先是嘆息著搖了搖頭接著也把目光放到了遠方的地平線上，但隨即就露出了困惑和鄭重的神采，“……呃？前邊那個迷迷糊糊的東西，究竟是什么玩意兒？”
菲里聞言，也趕緊從腰間抽出望遠鏡，朝此人所指示的方舟觀察過去，發現雖然太陽還在半空斜照著，給沙漠帶來無窮的光亮與灼熱，但是在遠方天際的深處，卻不知何時變得混沌一片，仿佛充斥著某種難以形容的可怕危險…………稍稍過了片刻，地平線上就出現一堵朦朦朧朧的“墻壁”正向著自己這邊移動！
菲里頓時不由得心中一緊，接下來，像是在回應著他的感覺，隊伍前方傳來了雜亂的驚呼聲。
“……天啊！是沙暴！”
“……停止前進！停止前進！沙暴來了！沙暴來了！”
“……把馬兒從車架子上卸下來！用繩索捆綁好箱子和口袋！凡是不想死的，都給我捆結實了！”
“……大家不要慌亂，各自按隊列聚集在一起，圍成幾個圈！一定能抗討去的！”
撲面而來的風沙中，各級軍官和市民中的長者們大聲呵斥著，仿佛是想要將緊張的情緒通過吼聲發泄出來。而伴隨著這一番急促的命令聲，兩千多軍民慌慌張張地邁開腳步，牽著牲口避向幾處地勢較高的沙丘背后。有的人手腳麻利地捆扎好了行李，但也有人顯得很是慌亂”
把包袱箱籠里面的東西弄撤了一地。
雖然并沒有面對沙暴襲擊的實踐經驗，但按照沙漠旅行者游記之中的描述，菲里下令讓大家分成幾十個人一組聚集在一起，腦袋背向沙塵暴，減少對呼吸的干擾，同時離開沙丘一段距離，不要緊貼著，以免這座沙丘被狂風吹得移動垮塌，從而把自己這些人整個兒吞噬。
幾乎是在眨眼之間，遠處的天色就變得更暗了”狂暴的風沙厲聲呼嘯著，仿佛一股洪流般奔涌而來。躲在沙丘后面的眾人早已趴在地上，緊靠著同樣跪臥在地的戰馬，一邊牢牢拽著捆扎貨物的繩索，一邊神情緊張地注視著前方的沙暴，甚至心驚膽戰地屏住了呼吸。
接下來，原本明亮燦爛的沙漠晴空，便完全黯淡了下來，呼嘯的狂風夾雜著沙礫，彌漫得整個視野中昏黃一片。充斥著沙塵的燥熱空氣”簡直可以讓人窒息，每吸入一口，都好像要耗掉全身的力氣。
不過，借助于臉上套著的這條棉布內kù的過濾作用，菲里倒是感覺自己的呼吸還算正常。嗯，這個經驗似乎值得推廣……以后在沙漠行軍的時候，可以給全軍多準備些內kù遮臉，而且就算是遇上毒氣，往臉上套一條大號內kù再澆點酒精或清水，應該也能起到一定的防范效果……
于是，在他的腦海之中，頓時浮現出了數萬武裝到牙齒的精銳軍隊，雄赳赳氣昂昂地扛著金絲繡邊的雙熊內kù旗，再人人頭頂一條內kù，穿著紅布斗篷和皮草小kù衩列隊出征的恢弘場面……
…………喂喂，你這家伙的思想境界究竟有多糟糕啊！難道還想把巨熊軍團變成癡漢軍團嗎？這簡直是都已經變態得突破天際了啊！
總之，菲里就這樣一邊天馬行空地胡思亂想”一邊聽著耳邊的沙塵拍打聲，不時抖掉身上覆蓋的泥沙，苦苦忍受了不知多少時間，終于等到了沙暴的漸漸平息……
一分、割線一一在狂暴的風沙如浪潮般退卻之后，沙漠之中只剩下了一地狼藉。
當熾烈的陽光再次普照萬物之時”菲里總算是顫顫巍巍地鉆出一只大沙堆，哆哆嗦嗦地直立起身子，背上堆積的泥沙“嘩啦”一聲脫落，濺起一堆飛蕩的灰塵。
而其他人也都掙扎著鉆出了沙堆，掉落的泥沙彌漫在這片不大的空間中，幾乎完全擋住了視線。
望著天空中那顆熱量十足的大火球”很多人都長久地呆立著，簡直無法相信自己居然存活了下來。
“……兩千一百四十，兩千一百四十一……兩千一百八十四……
呃？沒了？真是見鬼！”
在這場沙暴襲來的方向上，數百個驟然冒出的嶄新沙堆”靜靜地聳立在面目全非的沙漠上，任憑他人如何呼喊”也毫無反應活埋在這沙堆之中的人員或牲口，已經不幸窒息身亡了……
結果，粗粗清點了一下人員和物資的損失狀況，菲里發現這支隊伍又從兩千四百人進一步縮水到了不足兩干二百，牲口則死了三分之一，還有許多轆重物資被風暴刮跑，尤其是最關鍵的水袋，更是總共只剩下了幾十只……照這樣下去，就算眼前只剩了不到一天的路要走，也難保不會有人被活活渴死！
畢竟，這支遷移的翻軒城市民隊伍，并非是全都由壯小伙組成的職業軍隊或探險隊，而是以老弱fù孺為主，其中還有不少傷患。因此這些人的體質相對虛弱，實在是既不耐熱，又不耐渴……事實上，光是能夠在傷痕累累而又缺醫少藥的情況下，依然堅持著一路跋涉到這里，他們就已經稱得上是意志頑強了。
正當菲里猶豫著要不要暫時丟下大隊，自己先騎掃帚返回祥瑞號一趟，再次勸說戰艦上的留守部隊全軍出動，過來接應這些戰爭難民和落魄同僚的時候，更加殘酷的異變卻再一次發生了！
“……敵襲！敵襲！圖坎騎兵又殺過來了！”
一名原本在沙丘頂端登高眺望，尋找剩余幸存者的耐色瑞爾士兵，突然手舞足蹈地奔下沙丘”臉色蒼白得仿佛吸血鬼，驚駭玉絕地向眾人高呼道，“……大家快來準備迎戰啊！！！”
接下來，地面開始了有節奏的顫抖，這是成百上干個馬蹄一起踏地的聲音。
一部分眼力比較銳利井家伙，很快就紛紛看到了在遠方地平線盡頭騰起的滾滾煙塵，以及在這片煙塵中傲然飄揚的蒼狼軍旗！
大隊揮舞著雪亮馬刀的圖坎游牧民騎兵，已經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之內。
霎時間，散落各處的人群爆發出一陣sāo動，陷入了一片驚慌失措的混亂之中。
“……嗚雞嗚嗚nnn”“…………長生天保估1大草原上的勇士們跟我一起來殺光這些該死的賤人！”
紇達虎力王子的彎刀，在烈日下飛旋著劃出一道光跡，同時驅動戰馬奮力向前沖去。隨著他的帶頭沖鋒，以及身后的號角急鳴，數百名圖坎騎兵頓時宛如滔天巨浪一般，朝著散亂的人群狂沖而下！
一時之間，整個地面前仿佛擂鼓一般，有節奏地震動起來不得不說，紇達虎力王子雖然經常行事過于魯莽暴躁，但或許是在巨大壓力的逼迫之下這一次在戰術選擇方面卻做得非常成功，異常巧妙地挑選了一個最適合偷襲的時機一從軒城出來的兩千多軍民，被沙暴吹得暈頭轉向，散落在一片相當大的范圍之內，短時間內根本無法結陣自保。而隨行保護的四百多名耐色瑞爾軍團士兵，也同樣分散各處，來不及依托車輛和地形，構筑起能夠對抗騎兵突擊的設防陣地，而是一時只能各自為戰。
至于翻軒城局面在狂虐的沙暴之中，不幸遺失丟棄的大量兵器還有因此導致的體力下降、頭暈眼花，更是嚴重地削弱了他們的實際戰斗力。
菲里泰勒元帥站在一座高大的沙丘上，駐足觀察著整個戰場的局面。
前方地平線的盡頭，一道昭示著死亡的黑潮滾滾而來，這些驍勇彪悍的草原游牧民騎f，發出各種怪異的怒吼，宛如一股渾濁的洪流沖進了一片混亂的人群，仿佛要把他們一舉沖垮淹沒！一把把密密麻麻的馬刀，在陽光下照耀下反射出冰冷的寒光！
“……砰！砰！砰！砰！”
保護翻軒城移民隊伍的殘余耐色瑞爾軍團士兵，在這今生死之際，發揮出了百分之二百的主觀能動性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裝填，朝來襲之敵發射出幾輪排槍，在這洶涌撲來的黑潮之中，濺起一片妖艷的血花。
但是，這么一點兒可憐的血色，立刻就被更多的煙塵和鐵蹄所淹沒！
緊接著圖坎騎兵便如同狂暴的颶風一般席卷而來，迅速淹沒了一片混亂的移民隊伍，一時間馬刀飛舞，血花四濺直殺得人頭滾滾、哀聲震天……，一部分人當場被砍翻在黃沙之中，流淌出刺眼的嫣紅鮮血而另一部分的人，則仿佛被攆兔子一般，哭喊著放棄了抵抗，朝著菲里的帥旗這邊奔來。
看到自己人被敵方騎兵仿佛獵物似的追著砍殺，菲里不由得艱難地咽了。唾沫，臉色難看至極。
雖然從場面上估測，來襲的敵人也就六七百騎，相當于自己這邊人數的三分之一，可實際戰斗力卻完全不能按照人數計算首先，在沙漠曠野以步兵對抗騎兵，本來就是吃虧到了極點：其次，菲里這邊的兩千多人里邊，正規軍士兵不足四百，其余都是尋常市民，很多人甚至是手無寸鐵！還有不少傷員！
更要命的是，這些人眼下正如同胡椒面一般，被撤得到處都是，根本收攏不起來！
所以，菲里無論如何都必須暫時遏制住敵人的攻勢，讓自己這邊有一個喘息和整頓的間隙。
“……親愛的福爾摩斯老伙計，這次恐怕又只能看你的了！”
他嘆息著轉過身去，對守候在背后的老黑龍彎腰鞠躬，“…………拜托你了，無論如何，也不要讓圖坎人的騎兵就這么沖上來，否則這邊的兩千軍民就要統統報銷了……”“……安啦安啦！這么點兒小事情，你根本就不用在意的啦！在有魔網的外邊，我福爾摩斯或許不是你這個女神選民的對手，但在這片用不得法術的死魔法區里，一千個你也打不過一個我哦！”
在前天那場空前大捷中明顯打出了自信心的老黑龍福爾摩斯，一邊抬頭噴了個響鼻，一邊頗為自傲地回答道，“……不過一定要記得你的許諾哦！每天的伙食費翻倍，每個月的零花錢加三成啊！”
說到這里，他還威脅式地揮了揮爪子，仿佛在警告菲里千萬不要賴賬。
而菲里當然是滿口應承，“……這些區區小事，自然不成問題，你好歹也是我們巨熊軍團的功勛元老了，漲一點待遇也是理所當然。
呃，等回到了費倫大陸，就是要我給你找一條漂亮的母黑龍來配種生蛋都不成問題！咱好歹也是帝國空軍元帥了，全國的龍騎士和養龍場按道理都歸我管……什么？你說你的下半身受過創？沒法行房事了？不要緊，我可以從魔法女神教會幫你找來最好的治療師，修復你的下半身一只要你能夠幫助我打贏了眼前的這一仗！”
“…………哦！很好，很好！我非常滿意，元帥大人，您就在這里看著我的表現吧！”這么天花亂墜的一番忽悠之下，一心糾結于傳宗接代的老黑龍福爾摩斯，頓時獸血了！當即就從眼睛里蹦出兩顆紅心，鼻孔里噴出兩道粗氣，然后在沙丘上一抖翅膀，興沖沖地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