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這雷霆之勢,群鬼也都識貨,一時嚇得縮頭縮腦不敢上前,有那膽小鬼的,已經有開始往后退步了。
“他,他,他不敢這么做……”那連喘帶咳的干瘦老鬼結結巴巴地說,“化鬼有干天和,一次化掉這么多鬼魂肯定會遭雷劈的,大家不要害怕,他在嚇唬咱們呢!”雖然這樣說,但他的腳步卻不自覺地在向后移。
身旁那中年呆鬼小心翼翼地說:“大叔,我看這家伙好像受刺激了,有點抓狂,根據我多年從醫經驗,處在這種精神狀態下的人的行動不會有任何理智可言,咱們還是先閃吧。”
“靠,在咱們的地盤豈能讓他猖狂!”半邊壯漢大怒,“你們這群膽小鬼,跟我上啊。”說著話便大步沖了上去。
后邊諸鬼面面相覷,全都穩穩站在當場,眼巴巴地看著那位鬼膽包天的壯漢去單挑天師,沒有一個跟上去,也沒有一個出聲阻止。這就是常言所說的鬼心眼兒。他們都盤算得清楚呢,如果這位出頭鬼要是上去就被那抓狂的天師化掉的話,那他們就立刻有多遠跑多遠,如果這位天師真的只是在那里放狠話嚇唬鬼,那么就是他該倒霉了!
半邊壯漢剛剛沖到近前,雍博文已經將桃木劍插回腰間,捏了個定鬼訣迎面打去,先把這往槍口上撞的笨蛋定住,然后左手掏紙符,右手拿鋼筆,這就要現場改符化鬼。
周圍觀望的群鬼不約而同的小退了半步,有的已經開始轉身準備逃跑了。
半邊壯漢被定在當場也已經意識到不妙,嚇得鬼臉扭曲,居然也流下一串串豆大的汗珠。
雍博文的動作突然有些發僵,左手在空蕩蕩的褲兜里掏了半天,愣是半張紙符也沒找著。剛剛打電話的那么一會兒工夫,他竟然就把帶出來的紙符全都用光了!
大事不妙!雍博文用眼角余光掃了掃周圍觀望的群鬼,只見四下出路全都被擋得嚴嚴實實。雖然他不靠紙符單憑念咒也可以化鬼,但那可是極為消耗法力的,累死他也就頂天能化掉十幾個,可是這里卻足有好幾百個鬼。不過,此時此刻可不是猶豫的時候,要知道那些鬼可都睜著眼睛在那里看著呢。
“看我法咒!”雍博文驀得大喝一聲,轉身就往小樓方向跑。周圍群鬼還都沒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兒呢,他已經沖到了擋路諸鬼的面前,念動五雷護身咒,剎那間轟轟炸響,電光閃爍,將眾鬼炸得人仰馬翻連喊帶叫。臨陣脫逃能逃得像他這般驚天地泣群鬼,也算是世間少見了。
但那觀戰的干瘦老鬼卻是看出了苗頭,急忙大喝:“他果然是在虛張聲勢,大伙上啊。”說完振臂一揮,將瘦弱的胳膊高舉在空中。
群鬼受到激勵,呼啦啦地追著雍博文猛沖上去。
中年呆鬼正想跟著一起上,不想那干瘦老鬼卻拉了他一把。
“大叔,干什么?”中年呆鬼不明所以,回頭一看,卻見那干瘦老鬼一手拉著那小女鬼,一手拉著他,不但沒有上前,卻反而在往后退。
“笨蛋,你想上去送死嗎?”干瘦老鬼低聲道,“那人是正牌的天師,身上法力雄厚,即使沒有紙符,單憑咒語手印化掉幾十個鬼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他不是逃跑,是想保存實力去取紙符,要把咱們一網打盡!要是真把他惹急了,最先沖上去的肯定難逃被化的命運。別看這些膽小鬼現在一個比一個沖得猛,要是看到他真敢化鬼,那肯定是立刻變成一個比一個溜得快。”
“啊?”中年呆鬼愣了一下,有些焦急地說,“他要是真那厲害,那咱們更要阻止他去取紙符了,要不然的話這里就這么大塊地方躲到哪還不都得被他抓出來化掉?”
“你急什么?”干瘦老鬼嘿嘿一笑,“你以為把我們抓來囚在此處的那個人真的能坐看著他把我們化掉嗎?咱們現在的任務就是要先躲起來,走吧。”說完,不由分說拉起一大一小兩鬼就往回跑。
雍博文炸飛擋路諸鬼,撒腿就往小樓跑,他的背包在樓里呢,只要拿到背包里的家伙,那還不是有多少鬼抓多少鬼,這幾百個看起來就沒什么本事的普通鬼還不夠他一把抓的呢。
但前途是光明的,道路卻是曲折的。五雷護身咒顧然威力奇大,但耗費的法力卻也不少,而最要命的是,護身咒對鬼并沒有致命的效果。
眾鬼沒了魂飛魄散被化掉的顧慮,沖鋒陷陣以寡凌孤那可是任誰都不肯落后,一個個大呼小叫撲上來,沖在前面的被轟飛了,后面馬上又涌上更多的,而且那些被轟飛的在落下之后立刻又重新加入到了攻擊隊伍里。
雍博文一連放了三個五雷護身咒,只累得渾身發軟,不過好在小樓離得本就不遠,他終于還是成功跑進樓內。
樓內正廳景物依然,劉意孤伶伶一個人有些神不守舍地坐在椅子上,不安地轉頭四下張望,而那裝滿了各式捉鬼器具的背包依然穩穩當當放在另一張椅子上。
雍博文顧不上答理劉意,跑到椅子前伸手就去拿背包,可沒想到他的手居然到了背包前方數厘米處就停住了。就好像是被一層透明的薄膜擋住了一樣,任他如何努力也無法接觸到背包。
“怎么會這樣?”雍博文背上立時冒出一層冷汗,心里閃過一個念頭,隨即伸手去觸摸那放了背包的椅子。果然,手再次被無形的阻力擋住了!他心念電轉,立刻回身沖著劉意大叫,“劉先生!”
劉意突然打了個寒顫,左右張望,“誰?是誰?出來,我劉意可不是被嚇大的……”雖然口氣顯得很強,但語調生硬僵冷,充分暴露出他此刻色厲內茬的實際情緒。他的目光幾度掃過雍博文,可對于這個就在站身前不過幾米開外的大活人卻視若無睹!
“陰陽分隔!”雍博文倒抽了口冷氣,心里一時間說不出的惶然,“這怎么可能?難道我真的誤入陰間了嗎?不對,剛才我明明接到了小蕓的電話,這里應該仍是陽世,可為什么會出現這種陰陽分隔的狀況?”還沒等他想明白呢,后面的鬼已經追進樓內,大呼小叫著撲上來,將寬敞的客廳擠得滿滿實實。
劉意面色恐慌,四下張望,兩耳中隱隱約約聽到似乎無數恐怖的聲音在呼喊,偏卻看不到任何東西,只嚇得面無人色魂不附體全身篩糠。
這時候就體現出雍博文長期以來練武所得了,只見他在廳中閃躲騰挪,上竄下跳,眨眼工夫就在眾鬼之間穿過來到門口,舉手再施出五雷咒,將那些堵在門口的鬼炸飛,然后閃電般沖了出去。
雍博文沖出樓來,百忙之中舉目四望,只見天陰風沉,不知何時四下里竟已經變得漆黑一團,黑暗之中也不知有多少鬼魂跑了出來,盡都張牙舞爪地撲過來,就好像跟他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似的。他心中惶急,不知如何才能擺脫眼前這種窘境,偏偏那些鬼魂還不肯給他安靜思考的機會。被鬼追得跑了幾步,他心中怒氣漸濃,再怎么不濟他也是堂堂天師北派正宗傳人,居然落得被鬼追得滿地亂竄,這要是讓人知道了還不得被笑掉大牙,又讓他如何去面對天師北派的歷代宗師?
他猛得停住腳步,指著緊追不舍的眾鬼怒道:“你們再敢追過來,我可不客氣了!”
眾鬼轟然大笑,紛紛叫道:“裝什么裝?沒了紙符,你這天師就是沒牙的老虎,你嚇唬誰啊。”
雍博文大為光火,怒喝一聲,抽出桃木劍,左手結印,咬破食指往桃木劍上一抹,腳踏七星,手捏法訣,急喝道:“天地玄宗,萬氣本根,廣修億劫,證吾神通,萬神朝禮,役使雷霆,鬼妖喪膽,精怪亡形,內有霹靂,雷神隱名……”這是金光玄引雷霆咒,天師北派三大兇咒之一,一經施出妖魔喪膽鬼怪失魂,再強的厲鬼在這一擊之下也要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如今用來對付這些沒什么法力的普通鬼,甚本上等于是殺雞用牛刀了。
只是越兇厲強大的咒語,副作用也便越強,想當年雍博文初學此咒心里發癢,跑到市郊無人荒野做試驗,引來九天驚雷之后,全身的精氣都被抽光,好像全身癱瘓似的在荒郊野地里躺了足足一天多,才被不放心尋來的艾莉蕓救下,又在床上躺了足足半個月才算恢復,而更可怕的是,他事后掐指算來,自己的壽命居然因此而短了整整一年。此刻他可絕不是氣昏了頭才要使出這招。他心里算計得清楚著呢,這些鬼精明得厲害,也不知道在這里困了多久,顯然已經有些鬼老成妖的味道,單靠口頭恐嚇是鎮不住他們,所以打算弄些氣勢出來。這金光玄引雷霆咒使動之際雷鳴電閃,聲勢驚天動地,但法咒要念全才有用,要是只念一半,那也就是聽個音響效果,沒什么實際意義。
此刻法咒一念,桃木劍紅光乍射,隱隱風雷之聲自九天之上傳來,剎那間化為隆隆悶響,似漫長列車自空駛過,空氣震動,逆風忽起,空中翻滾的黑云之中隱約可見電光閃爍,真是駭人到了極點。
見此異象,再笨的鬼也知大事不妙,再沒了剛剛的囂張勁頭,全都抱頭鼠竄一時間亂作一團。
他一面盡可能把法咒念頌的速度放緩,一面左顧右盼,尋找逃跑的路徑,就在這此時,“喵嗚”一聲貓叫透過雷動之音,清清楚楚地傳進了他的耳中。
雍博文心里一動,循聲望去,恰見黑貓棉花正趴在二樓窗口瞪著綠瑩瑩的眼睛望著他。
“真是笨蛋。”他大罵了一聲,立刻回想起問題的關鍵,甩手收了咒法,趁著鬼心慌慌無暇理會他的工夫,幾步沖到窗下,飛身而起伸手搭住二樓窗臺,隨即雙臂用力一個人便跳進窗口。
進了樓內,他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彎身伸臂,將棉花一把抱了起來。
“抱到了!”他忍不住高興地咧嘴一笑,狠狠親了棉花了一口,“棉花,這一回可真是多虧你了。”
樓下傳來嘈雜的叫喊聲。
“這小子又使詐。”
“他在二樓呢,大伙上啊。”
“這回說什么也不能讓他跑掉了。”
呼喊聲中,群鬼沖到樓上你跳我飛,將那小小窗口擠得滿滿實實。
雍博文抱著黑貓一溜煙地跑下樓梯,回到客廳。
看到他回來,劉意好像遇見了久別的親人一般,熱情地張著雙臂迎上來,結結實實地來了個熊抱,帶著些許哭腔叫道:“你可回來了,是不是把鬼都抓起來了,你是不知道啊,剛才我聽到好些個怪聲……”
“鬼沒抓到,都在我后面跟著呢。”雍博文一句話把劉意那剛剛有了點人色的胖臉重新嚇回了白紙樣。
“在你后面跟著呢?在哪?在哪?”劉意一面往門口退,一面連聲追問。
“估計快沖下來了。”雍博文來到椅子前,抓起背包,掏出一疊收鬼符,又拿出個朱紅葫蘆在手里掂了掂,冷笑道,“這回讓你們看馬王爺倒底有幾只眼。”他拿著葫蘆紙符一轉身,就看到那樓梯口已經擠了一堆鬼,但他們卻只在那里連喊帶叫張牙舞爪,卻就是不肯上來。
雍博文看到此景心中起疑,也不忙著施法,走上幾步,仔細觀察,發現那樓梯口好像有道透明的墻壁似的,將那些鬼魂全都擋住,任他們如何努力也沒有辦法沖過來。
“怪了。”他心里隱隱約約冒出個念頭,只是一時把握不住,便索性先放到一邊,祭起一道收鬼符,念動咒語,待符紙燒盡,并起劍指沖著叫得最兇的一只鬼一點再往葫蘆口一劃。這是牽引捉鬼法,符咒施出便好像拋出了繩子,只要套到哪個鬼往回一收,便可收盡那葫蘆內。
但讓雍博文沒想到的是,他這一招施出,那鬼倒是應指飛來,只不過仍然沒能突破那道透明的界線,只是在那里凌空砰砰直撞,每撞一下就縮小一點,不一會兒的工夫,就變得跟個麻雀大小了。其它諸鬼見到此景爭先恐后地順著樓梯重新跑回了二樓,不一會兒工夫便什么動靜都沒有了。
“天師饒命啊……”那鬼連哭帶喊,再沒了一點囂張氣焰。
雍博文輕嘆口氣,揮手解了法咒,那鬼如獲大釋般連忙轉身逃掉。
室內再度恢復了平靜,雍博文松了口氣,感覺雙腿發軟,就近找了張椅子坐下來,慢慢思忖著剛才發生的那些詭異事件。
已經退到樓門口的劉意看到他坐下來,連忙跑過來小心翼翼地問:“全都解決了?”
“差不多吧,暫時沒事兒了。”雍博文淡淡地說著,心里有些瞧不起這膽小的家伙。
“那就好,那就好,剛才是怎么回事兒?”劉意干笑著坐下來,沒話找話。
“我碰了一些鬼。”雍博文考慮了一下措辭,選擇了對方能夠承受得了的方式說出來,“因為家伙沒帶齊,所以回來取,那些鬼就追了上來,不過在樓梯口那里被什么東西阻住了……”
“阻住了?”劉意摸摸頭左右瞧了瞧,嘿嘿笑著說,“難道這里有什么寶物陣法之類的可以克制那些鬼?費老可不是一般人,這莊園的風水也不一般,肯定是有高人幫他設了驅鬼的……”
有道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雍博文心里一動,剛剛那個模糊有念頭立刻清晰起來,脫口叫道:“沒錯,是陣法!”
“什么?”劉意被他過激的反應嚇了一跳。
“劉先生,你精通陣法嗎?”雍博文突然問道。
“那當然了。”劉意不假思索地說,“我師從龍虎山九鼎派,最精通的就是風水陣法,在春城我要是在風水陣法方面稱第二,就沒有人敢稱第一……”
雍博文笑道:“那太好了。”說著站起來,抓著劉意就往二樓跑。
劉意順著他跑了幾步,回過神來,立刻掙扎起來,“你干什么?不是說樓上有鬼嗎?你拉著我干什么?”
“放心好了,這邊沒有鬼。”雍博文緊緊拉著劉意跑上左側二樓,來到那臥室窗前,指著窗外道,“劉先生,你看。”
“看什么?”劉意膽顫心驚地緊緊抓住雍博文,縮頭縮腦地四下觀察,生怕哪里冒出個鬼來,哪有還有心思往窗外看。
“看窗外。”雍博文哭笑不得地把劉意拖到窗口,“放心好了,有我在保證不會讓鬼傷到你,你看看窗外。”
劉意定了定神,也為自己的膽怯表現感到有些羞愧,松開雍博文,向窗外張望。
窗外天近黃昏,整個莊園已是一片陰暗,從這里居高臨下看出去,可見那些小房子東一簇西一堆四下散落在黑暗陰影中,顯得極為雜亂,似乎沒有任何規劃。一開始劉意看得還有些心不在焉,但看了幾眼之后,他突然咦了一聲,神色鄭重起來,舉起手里的羅盤,嘴里念念有辭地推算不停。
“怎么樣?”雍博文說,“劉先生,您看出什么來沒有?”
“沒錯,沒錯。”劉意放下羅盤,神情顯得有些古怪,“這整個莊園都是一個風水大陣!不過這風水陣是個罕見的聚陰兇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