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話說得好,水淺王八多,廟小妖風大。
眼前這就是一座妖風極大的小廟。
這廟實在很小,猛一看去,更像是中國鄉村那種簡單的祠堂,半敞開式結構,沒有門臉,遠遠望去,隱約可見其中供奉著一尊立像。
可就是這么一座小廟,卻讓雍博文感覺到了強大兇悍殺意帶來的壓迫感,仿佛面對的不是一座小廟,而是一頭正準備發起進攻擇人而噬的兇猛野獸。
全身的汗毛一下就立了起來,強烈的危險氣息襲上心頭。
“這是什么地方?”
雍博文謹慎地把腳步停在了山谷的外圍,腳下是青青雜草,腳尖前方就是成片的亂石。
從風水學上來看,這個小小的山谷很可能就是整個高野山的*,雖然因為缺少詳細的資料而無法判斷高野山具體的風水形勢,但僅僅從這個小廟居然能立在*這么重要的位置上,就可以看出這其非同一般。
雖然風水這種東西向來只是道家提倡,和尚們基本上不涉及這些,但并不代表他們不會注意到這個問題,尤其是真言宗這種混雜了中日諸多思想流派而形成的宗派。
“鎮魔廟啊。”晴子很隨意地說,“剛剛不就說了嘛,你的東西都被放到這里鎮壓,以防有心人會察覺到它們的存在。”
這果然是個合適的位置,小廟散發的兇厲氣息遮天蔽,掩蓋了一切氣息,雖然近在咫尺,可雍博文仍然沒有感覺到自己家那些法器的存在。
可是,一個和尚管轄的地界上,居然會存在如此與慈悲這種佛教通用語格格不入的不和諧存在,還真是詭異呢。
鎮魔,顧名思議,這小廟是用來鎮壓什么東西的,而設在高野山的*上,目的想來就是為了利用整個高野山的氣運來鎮壓這個魔。
想必這個被鎮壓的東西,肯定是兇邪異常,只是不知道是什么。
日本這地方神多鬼也多,加起來總數量或許多正常人類還多,如果真想信這些鬼神的存在,那么最直接的結果就是人類時刻處在數量龐大的鬼神圍觀之下。
這可真是個悲劇般的情形,想想實驗室里的小白鼠就會明白了。
雍博文對日本的鬼神沒有任何了解,但對如此處在整個高野山以及真言宗氣運法力鎮壓下仍能散發出強大兇意的存在,想當好奇,忍不住問:“這里鎮的什么魔?”
“那可多了。自打空海祖師在這里立宗后,歷代真言宗驅魔師捕獲的邪魔惡鬼,一時無法處理的,都會帶回到這里鎮壓。不過呢,這個鎮魔廟最后建立,只是為了鎮壓一個魔頭。”
晴子說到這里頓了頓,賣了個關子,這才吐出了那個被鎮壓者的身份。
“第六天魔王。”
“織田信長?”
雍大天師脫口叫了出來。
好吧,實際上我們的雍大天師對于日本歷史根本是個睜眼瞎,之所以能知道織田信長這個人物的存在,還得多虧了《孔雀王這部經典的漫畫,讓雍博文至少知道日本歷史上有這么個打出過“天下布武”旗號的人物因為迫害佛教徒而榮幸地被冠以第六天魔王的稱號,每每在各種漫畫小說中以超級大反派面目不時露臉客串,并最終淪為主角泡妹晉級漲經驗的NPC。
事實上,說織田信長是迫害佛教的極端主義份子或許并不是很恰當,他只是對跟自己作對的人很兇殘罷了。當年這位野心勃勃的軍閥打著天下布武的旗幟想經一統日本,結束戰亂,可是比叡山那群自以為實力強勁的和尚卻不識趣地支持朝倉義景與織田信長作對,實際上這也不是比叡山第一次插手政治軍事,這個擁有強大實力的佛教之地實際上已經成了一個披著佛教皮的政治團體,并且野心勃勃,想在暗中左右整個日本政治局勢。可惜他們還是高估了自己,亂插手的后果就是惹惱了織田信長,這個百無忌禁的家伙揮兵殺上比叡山,地不分東西南北,人不分男女老幼,三千多人全部殺光,未了還放了一把火。
這可真是個狠角色。
可惜雍博文對以上內容通通一無所知,他只是對突然間直面這么一個漫畫角色里有名的大反派感到有些激動。
若是這么個大人物,倒也配得上這種兇厲氣息,只是讓雍博文疑惑地是,這位第六天魔王怎么會被鎮在這里,于是他就問出了這個問題。
“不知道。”晴子攤手道,“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我怎么會知道。好像是當年織田信長掛了之后,怨氣沖天,在地獄中組織魔軍打算殺回人間,地面上的家伙都怕了,就把織田信長的尸骨送上高野山,求助真言宗……本來要是放在以前,這事兒是要靠比叡山的,不過織田信長把那里的和尚都干掉了,就只能靠我們真言宗了。”
說到這里,晴子顯得有些不耐煩了,“我說,你是來旅游的還是找東西逃命的?再耽誤一會兒,老和尚真跑出來把你抓回去可別怨我。”
一聽晴子提醒,雍博文總算想起自己眼下的處境,干笑兩聲,不再問什么,提著小心與晴子走進山谷。
走到小廟前,便可以看清楚,那小廟中供著一尊大日如來法像,端坐正中,法像通體金燦,與小廟的血紅形成一種鮮明而奇妙的對比。
而雍博文的那一身行頭,就端端正正地擺放在佛像前方。
“你清點一下,看缺不缺什么,以后別再借口少這少那的跑回來了。”晴子很細心地提醒雍博文,一副“再也不想見到你這個家伙的嘴臉”。
這多少讓雍大天師有點郁悶,做為一個正常男性,被一個很妖很媚的美女擺出一副再也不想見到的神情,怎么也不可能高興起來,這可真是對他男性自信的一個沉重打擊。
只是眼下,也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雍博文清點物品,見東西一應俱全,連忙背的背掛掛掛套的套夾的夾,全都帶到身上,這才對晴子道:“行了,一樣不缺。”
晴子也不多說,轉身就走,“我帶你出去,從里高野出去,前方就是高野山旅游景點,可以在這里買票直接坐車回京都……”
雍博文下意識摸了摸口袋,很顯然他身上一分日元都沒有,僅有的人民幣加起來也不過幾百元,大抵不夠他從日本飛回中國,而且更重要的是,做為一名非自愿的非法入境者,他還沒有護照,想來也買不到機票。
這下可麻煩了。
雍博文暗中嘟囔,正想開口請晴子幫忙,忽覺腳下一陣輕浮,好像踩到了厚厚的席夢思墊子上,耳旁傳來轟隆隆悶響,眼前景物虛浮,山谷四周亂石滾動,紛紛落下。
“地震!”晴子大聲尖叫,“快跑!”
話音未落,大地劇烈顫動,有如地牛翻身,以雍博文的工夫,面對如此天地之威,也無法站穩,摔了個仰面朝天。
他動作極快,方一摔倒,反手一撐地面,就待重新躍起,可剛做了個勢子,胸前就遭到重重一擊,結結實實摔回地面,一個溫軟的的身體跟著落入懷里,正是走在前面的櫻井晴子被震翻倒,結果成了把他撞回地面的罪魁禍首。
兩人這么一耽誤,就見前面方谷口數株參天古樹縱橫摔倒,撞得山坡上泥石飛濺滾淌,將本就不寬的小小谷口塞得堵了個嚴嚴實實,徹底絕了兩人逃出山谷的去路。
四下陡峭的山壁上亂石翻滾,如雨點般墜下。
雍博文翻身跳起,揮起五雷掌,震飛落到頭頂上的巨石,舉目四眺,只見四下里無遮無擋,唯有那小廟看起來還算結實,落上幾塊石頭也沒有砸漏,拉起晴子直奔小廟,打算借著大日如來佛的廟阺暫時躲避,熬到地震結束。
晴子在前面跑,雍博文在后面護著,全靠五雷掌擊飛落石,待沖到小廟里,已經震得兩臂發木,那些亂石最小的也有人頭大小,從高處震落,力量極大,若不是雍大天師修為精湛總算撐過來,那兩人不等跑進小廟,就要被砸成肉泥了。
沖進小廟,雍博文一屁股坐到地上,仍覺得心中砰砰亂跳,一時驚魂未定,可晴子神情卻要鎮定許多,居然還有心思跪到大日如來像前合什祈禱,低聲誦佛。
雍博文眼見著廟外落石如雨,廟頂轟砰亂響,整個小廟都被砸得不住搖晃,四壁頂梁煙塵四起,似乎隨時都有被砸塌的可能性,不禁心驚膽顫,那國人固有臨時抱佛腳的性子起了,也顧不上自己是信道的,爬起來沖著大日如來佛像合什行禮,暗自祈禱:“佛祖啊,今天不利于行,現在暫時托僻在你這里,你可千萬施展點神通,保佑你這小廟安安全全的,不要被砸塌了,毀了你這法身倒是小事兒,砸傷了晴子小姐,那就大大不妙,要是砸了我那可就更糟了。”
這祈禱未完,地震忽地又是一顫,這一下可比剛才劇烈多了,當真有如怒海浪翻,整個人都被拋得往上一跳,就聽廟頂吱嘎嘎怪吃,梁柱砰砰斷裂。
“廟要塌!”
雍博文剛叫了這么一嗓子,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覺腳下一空,整個人直墜入無邊黑暗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