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巴說著話就往雍博文那無頭的尸體旁走。
卡森忙道:“這種事情就由手下辦吧,怎么能勞動您親自去抬。”
猜巴頭也不回地道:“你們,不懂規矩,不許碰這尸體!”
卡森討了個沒趣,訕訕地不再說話,雖然非常不爽,可也不敢再在心里開罵。
猜巴走到尸體旁,半蹲下來,仔細觀察片刻,將尸體翻過來探手就往胸口處插,便聽噗一聲悶響,好像插進了破爛的皮革里,其間又濕又熱,還有無數小東西在蠕蠕而動,猜巴剛把手插進去,那些小東西便爭先恐后地撲過來,咬他的手指。猜巴連忙縮回手,卻見幾根手指上已經多了十幾個小小的血洞,皮膚下什么東西正快速沿著手背向上爬,眨眼工夫就到了手腕。“尸蟲?”猜巴驚叫一聲,左手緊按住右手背,轉頭喝道:“快給我找個杯子來!”心中卻是奇怪,剛剛那法師的雷符威猛至極,他躲在一旁遙控尸蟲,被雷符一震,神搖氣沮,一時失神,險些被身邊那只小鬼降反噬,以如此威力的雷符,那些尸蟲首當其沖,應該都死得不能再死了,怎么還會有漏網的?他下意識往地上掃了一眼,只見白花花都是震死的尸蟲和那七具尸體炸裂的碎肉,隱約間卻覺得有些不對勁,似乎地上那些碎肉有點少。
正疑惑間,卡森已經拿著一個玻璃杯子走過來,那杯子原本就放在柜臺后面的辦公桌上,濺上了不少模糊的血肉,他本想拿去洗洗,但見猜巴語氣甚急,想來他也不是突然口渴要喝水,便直接拿著骯臟不堪的杯子過來了。
猜巴果然不挑,接過杯子放在地上,飛快地抬起左手咬破食指,往杯中滴了兩滴血,旋即拿著杯子往手背一扣,恰好把那些不停蠕動上向的波紋全都扣在其間,就著食指鮮血在杯底畫了道符,喃喃念誦咒語。
卡森關切地湊過來問:“大師,不要緊吧!”
猜巴正念咒到關鍵,無暇回話,只是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心中暗道:“這家伙怎么這么不識趣,看來剛才教訓得還是輕了。”
卡森見猜巴不說話,便又道:“大師,我幫你按著杯子!”
猜巴正在施法,哪容他一個外行人過來插手,不悅地一轉身子,底下抬起一腳踢出,想把卡森踢到一邊去。可他一腳踢出卻落了個空,卡森一伸手,就按住了那杯子,笑道:“大師,我來幫你……”話音未落,那杯子已經乓的一聲炸得粉碎。
“你!”猜巴顧不上生氣,忙不疊地用左手去按右手背,以控制鉆進皮膚下的尸蟲,可卡森卻突然一把捉住他的左手,笑道:“哎呀,我用力太大了,把杯子捏碎了,大師傷到沒有?”
“滾開!”猜巴大怒,又抬腳去踢卡森,卡森卻是先發制人,抬腳一踩,就把猜巴想要抬起來的腳給結結實實壓住,這一下踩得好狠,痛得猜巴嗷地叫了一聲,只覺腳上的劇痛迅速沿著大腿向上蔓延,眨眼工夫,半邊身子都跟著痛了起來,不禁怒視卡森,“你想干什么?”暗暗念咒,想懲制卡森。其實他這法子說穿了也沒什么神奇的地方,身為一個降頭師,他也有大多數降頭師都有的通病,走到哪兒都想給人下個降頭,也不是什么太厲害的東西,但把降頭下到身邊人的身體里,不僅能隨意控制對方的生死,還能時刻了解對方的想法,這種神般美妙的感覺,正是促成這種惡習的原因。猜巴初到齊塞島,就給卡森下了個噬心降,放了個毒蟲到卡森心臟處趴著,一旦驅動,張口直咬心臟,那痛苦滋味可想而知。
猜巴不是笨蛋,一看卡森這一連串動作,就知道對方不懷好意,想是因為自己剛才懲罰了他,所以懷恨在心,想趁著這工夫報復。
“真是個小人!”猜巴暗暗咒罵著,拼命驅動噬心降,眼前卡森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帶著古怪地笑容看著他,可旁邊黑暗角落里卻有一人哎喲慘叫著跌倒,痛得滿地打滾,骨碌碌滾到兩人腳下,猜巴定睛一瞧,不禁背上寒氣直冒。
這痛得滿地打滾的,可不正是卡森!
猜巴驚疑不定地把目光挪回到身前若無其事的卡森身上,澀聲問道:“你是誰?”
卡森譏諷的笑容中,臉容漸變,慢慢化成雍博文的模樣,挑著眉頭問:“大師,您自己的尸蟲味道如何?”
兩人相互之間交談一直用的英語,原因卻是卡森不懂泰語,而猜巴這個降頭師卻懂英語,所以只能用英語交流,若是換了用泰語的話,那雍博文這個冒牌的卡森早就露餡了。
猜巴眼見大變活人,臉色當真精彩萬分,聽到雍博文的話,這才回過神來,低頭一瞧,那鉆進右手里的尸蟲竟已經鉆到了臂彎處,不禁嚇得渾身哆嗦,也顧不得什么大師風范了,轉而哀求道:“法師,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求您放過我吧!”
雍博文問:“捉來的女孩兒和惡鬼呢?都在哪里?”
猜巴道:“惡鬼就在我腰包的封匣中裝著,女孩兒我不知道。”一看雍博文眉頭一挑,連忙又說:“卡森知道,他是這里的負責人,我只是過來幫忙的,不管事兒!”說罷,識趣地念咒安撫住噬心降。
經過這么一翻折騰,卡森已經痛得滿身大汗,簡直好像剛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嘴歪眼斜,四肢抽搐不止,一時說不出話來。
雍博文見此情景,也不急著追問,伸手去猜巴的腰包里掏封匣。
猜巴眼中閃過一抹得色,默默念動咒語。
在那腰包里有他的本命護身金蛇降,由九百九十九條不同毒蛇煉成,劇毒無比,普通人沾上就死,這法師就算再厲害,也只是凡人,中了這奇毒保證立馬嗝屁著涼一個大海棠。
但雍博文只是伸指在猜巴的腰包上輕輕一點,那腰包立時爆得四分五裂,里面的物事灑落滿地,一道金光如閃電般沖出,直射向雍博文面門,這金蛇降最喜自人七竅鉆入,先食腦漿,再吃腑臟。雍博文冷笑一聲,扯出張紙符往空中一揚一卷,登時將這金蛇降牢牢卷住,拿在手上斜了猜巴一眼,猜巴立時面如土色。雍博文將金蛇降拿到近前細看,只見這東西雖然名為金蛇,但與蛇的樣子卻是相去甚遠,除了身子細長稍有類似外,兩側各生有三對透明薄翼,腦袋不似蛇卻似蜈蚣,腹下生有八足,均是長滿細茸,尾巴處還有一個倒鉤宛如蝎子。
這東西在雍博文掌中兀自張牙舞爪,雍博文兩指輕輕一掐,金蛇降吱的尖叫一聲,猜巴跟著慘叫一聲,捂著肋部栽倒在地,口中鮮血狂吐,不停叫道:“法師饒命,法師饒命!”
雍博文冷冷道:“你求我饒命?可你殺死那些女孩兒的時候,可饒過她們的命?”
猜巴涕淚齊流,形象全失,哀嚎道:“那些鬼附身的女孩兒不是我殺的,我只是制住她們,都是卡森的手下動的手!”
雍博文搖了搖頭,彎腰自地上雜物中撥了撥,見其中果然有一個黑色的長條木匣子,稍稍一探,眾惡鬼果然都在其中,當下手上微一吐勁,當場把那金蛇降捏爆,猜巴嚎叫一聲,便如金蛇降一般,爆體而亡,仿佛是被一只無形大手捏爆了一般。一攤攤鮮紅的血肉崩濺得滿屋都是。一團陰魂自血肉之間緩緩飄起,雍博文卻是連他做鬼的機會都不給,直接使了個驅魂符,將那尚未成形的陰魂驅得干干凈凈。可憐猜巴一輩子都在煉鬼做降,可到自己死的時候,連鬼都做不成,直接就魂飛魄散了。
卡森這工夫總算是緩過氣兒來,看到此情此景,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看著雍博文的目光中充滿了畏懼。
雍博文不急著放出眾惡鬼,只是把封匣收好,轉頭看著卡森,問:“那些女孩兒呢?”
卡森哆嗦著道:“在,在錢莊的地下保險庫里,有,有十幾個人看著!”
“有沒有傷害她們?”
“沒,沒有。這些女孩兒都是人蛇幫的貨,我們這次本是打算借此機會賣人蛇幫一個人情,所以我下了嚴令,不準碰那些女孩兒!”
“帶我去!”
卡森一丁點反抗的勇氣也沒有,勉強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地帶著雍博文來到后面一間小屋,小屋門口站著兩人,抱著槍在那里閑聊,見到卡森一身狼狽地領著雍博文過來,立刻就要提錢,雍博文毫不客氣地放了兩計陰雷,當場把兩人打得像遇火的蠟像般融化成兩灘血肉。卡森本就嚇得要死,見此情景,腿一下就軟了,一屁股坐到地上,說什么也爬不起來,雍博文見狀便問:“就在里面嗎?”
卡森點頭道:“進門就是樓梯,順著走下去就是地下保險庫,女孩兒們都被鎖在保險庫里,外面是看守,保險庫是智能識別鎖,只有我的聲音和臉才能打開。”
雍博文也不打話,一手提起卡森進了小屋,沿著螺旋狀的階梯向下走了百多級,進入保險庫。
這下面的空間倒是相當大,走下樓梯迎面的是一個緊鎖的鐵柵欄封住去路,隔著柵欄可以看到,里面的保險庫大門占了整整一面墻,比起正規銀行來也是毫不遜色,門前有約摸百多平方的空地,擺了幾張桌子,十幾個赤著上身的漢子正聚成幾堆在那里打牌,只有三個人扛著槍坐在柵欄后閑聊,一見雍博文過來,三人同時大聲發喊,端槍就射,卻是沒有看清雍博文手里拎著的是自己的頭目。正玩得興趣的眾人聽到喊聲,扔了牌就手忙腳亂地去拿槍。
雍博文喚出九幽神魔,對著柵欄連射了十八顆陰雷,將所有人統統打死,上前爆開柵欄,踩著滿地血水來到保險庫大門前,將卡森往地上一扔,道:“開門!”
卡森吞了吞口水,結結巴巴地道:“你放過我,我就開,不然的話,我死也不會開!里面的空氣只夠維持八個小時,到時候她們全都會悶死!”
“殺那些女孩兒的時候,你有放過她們嗎?”
雍博文此刻冷酷得簡直就好像個冰塊,渾身都散發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寒氣。
“我沒有動手,我沒有動手!不管怎么樣,你要是不放過我,我絕不會給你開門,打不開門,她們都會死!”卡森聲嘶力竭地大叫,“這門只有我能打開,只有我能打開……”
雍博文默然片刻,道:“好,只要你打開門,我就放過你!”他雖然有焰爆指這法術,但對于能不能破開這么厚的鐵門心里還是沒底,更不知道這保險庫倒底是什么材料建成的,不愿意讓里面的女孩兒冒風險。
卡森卻不放心地道:“你發誓!你們法師發的誓都會應驗!”
雍博文冷哼了一聲,嚇得卡森一激靈,卻兀自固執地看著雍博文,不肯退縮,這事關小命,退也是一死,莫不如硬頂一下。
“好,我在此發誓,你放出女孩兒們后,我一定會放過你,有違此誓,讓我父母親人俱亡!”
卡森看了看雍博文,見他也就二十多歲的樣子,便覺得他這誓言挺有力度,這才從地上爬起來,走到保險庫的驗證電腦前,把臉湊到視頻檢測器前,大聲說:“開門!”
緊閉的保險庫大門啪的一聲輕響,彈開一條縫隙,旋即緩緩打開。
保險庫內,驚慌的女孩兒們三三兩兩地縮在大堆的鈔票、金塊之間,看到雍博文出現在門后,都是一呆,旋即發出一片歡呼,歡呼中還夾著喜極而泣的哭聲。
卡森試探著問:“法師,我可以走了嗎?”
雍博文搖了搖頭,道:“下輩子記住做個好人吧!”
卡森臉色大變,連連后退,直撞到墻上才停下來,顫聲道:“你明明說會放過我!”
雍博文道:“我是騙你的,我們中國有句老話叫除惡務盡!”說到這里他突然一頓,神情變得有些古怪,喃喃道:“除惡務盡,除惡務盡啊……”
卡森不曉得雍博文在想什么,見他反悔,大急,連忙使出最后一招,“你剛才發過誓,你不怕全家死絕嗎?快放過我,你們法師發的誓都很靈驗,我知道,我知道!”
“我也知道!”雍博文走到卡森面前,抬手按在他的胸口,淡淡道:“不過,我父母親人早就都已經死絕,現在就剩下我一個人,應不應的沒關系!”
“不!”卡森只來得及吼出半聲,雍博文腐心透勁力一發,便把他胸口融出好大一個血洞,心臟成了一灘血泥,順著洞邊滴滴落下。卡森臉上猶自帶著不甘,嘴巴大張,似乎仍在對雍大天師這種可恥的欺騙行徑進行控訴。
女孩兒們相互摻扶著從保險庫里出來。
雍博文想了想,卻讓她們暫時先在這里呆著,不要亂走,又在樓梯上設了一路的符,回到地面后,把封匣里的眾惡鬼都放了出來,其間還有那十幾個女孩兒的魂魄。一看雍博文,眾鬼也是高興地大聲歡呼,圍著雍博文大拍馬屁,感謝老板前來相救。
雍博文吩咐他們把屋子好好清理一下,又安排蘇猜帶著幾個鬼到房前屋外警戒,這才出了門。
耿璐正站在街對面拎著個酒瓶在那里猛灌,看到雍博文出來,便醉意盎然地舉手招呼道:“嘿,好人,救到人了嗎?”
雍博文走到她面前,又掏出一疊美金,道:“幫我在這里看一會兒,不要讓別人進門,這些是酬勞!”
耿璐看了看那疊錢,又看了看雍博文,嘿嘿笑道:“我可不可以拒絕?”
“不可以!”雍博文很堅定地把錢塞進了耿璐的衣兜里。
“真是沒辦法,我居然也會碰上強買強賣這種事情!”
耿璐嘟囔著,拎著酒瓶晃晃蕩蕩地走到銀行門前,一屁股坐到了門檻上,瞧著屋里滿地血肉正自動飄來飄去,往一起聚集,雖然不知道是眾鬼在收拾房間,卻也能猜到是雍博文搞出來的,喃喃道:“這法師真變態,人家玩泥巴,他玩人肉!”
變態的雍大天師離開銀行,直奔成鳴醫院,轉回那條街上,卻見街上亂糟糟的,都是各小幫派來收拾殘局,帶自己的傷員或是死尸回去,這么半天還沒有收拾完。
街頭上幾個黑幫成員正扶著自家傷員往回走,一眼瞧見滿身血糊糊的雍大天師氣勢洶洶地走來,嚇得嚎叫一聲,什么義氣都不顧了,扔下攙著的傷員掉頭就跑,可憐那傷員本是在混戰中被雍大天師一刀砍斷了大腿,此時想跑都沒有腿可用,只得一邊大叫,一邊拼命的往街邊爬。街上眾人一哄而散,紛紛鉆進兩旁的房舍中,門窗緊閉。眨眼工夫,本還鬧哄哄的大街上變得相當冷清,只剩下那些跑不動的傷員邊爬邊喊,真是說不出的凄涼悲慘。
雍博文又不是變態,自然沒興趣再砍這些家伙,理都不理他們,一路急匆匆地穿街而過,回到成鳴醫院。
此時,成鳴醫院已經燒得塌了。
五十鈴嘉兵衛領著巖里麻央和梅雅萱借著火將十四個女孩兒的尸體都燒了起來,正等著收斂骨灰。這不是雍博文安排的,他沒想那么多,而是凱莉提出來的。她認為這些慘死的女孩兒一定很希望能夠返回故鄉安葬,這個想法得到了五十鈴嘉兵衛的贊同,于是幾人決定將女孩兒們火化,把骨頭交給她們各自的同伴帶回故鄉。
雍博文上前默默幫完忙,收斂好骨灰,這才道:“我已經救回了她們,泰國幫那些人也都干掉了,我們現在既然沒有住處,那就先住在泰國幫的銀行那里。”
五十鈴嘉兵衛自是沒有意見,收拾好東西,便跟雍博文前往銀行小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