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峰中,鎮壓著血舍利的白色宮殿之中,羽若塵和斷天涯、丹凌生呈品字形站立,一紫一白一青一黑,四道不同色彩的本命劍元吞吐不定,一一將幻化成各種實質般妖魔的天魔幻象一一擊潰。
羽若塵的兩道本命劍元,一道如同紫色水晶,一道如同實質白金,本來那道閃著白金般金屬光澤的本命劍元比起紫晶狀的本命劍元在色澤和威勢上還要差上一些,但是現在那道白金般金屬光澤的本命劍元在色澤和威勢上,已經不輸那道紫晶狀劍元,顯然羽若塵這道元嬰熔煉的劍元,也已經到達大成的境界。
而斷天涯和丹凌生第一次進入到長生峰時,兩個人才剛剛到達熔煉出本命劍元的境界,一青一黑兩道劍華剛剛成型,但現在這兩道劍華已然發出燦爛華光,每一擊刺出,也是響起一連串的空氣爆破之聲,顯然修為也都是大漲。
只是數息之間,血舍利上的魔氣真元引發的天魔真境便被三人聯手擊破,破散的真元亦被三人用功法吸入體內,煉化。
看似輕松,但實際上催使本命劍元時,每一擊都是集中所有精氣神,人和劍元連為一體,就如同一個人舉著一根需用所有精氣神才能舉起的鐵棍揮舞。若無這種聚集所有真元,氣血一刺而出的威勢,那劍元也不叫本命劍元了。
這種施為,當然是極耗真元,心力,更何況三人還隨即煉化被擊散的蘊含魔氣的真元,極耗心神。
所以等到完全煉化吸入體內的元氣,再度睜開眼睛之時,即便是羽若塵,眼神中亦是有掩飾不住的疲憊之意。
略微疲憊的看了一眼白色的噶巴拉碗中閃著妖異紅芒的血舍利,羽若塵眼神中又自然流出敬仰的神色。
對純粹力量的敬仰!
“用了六個月的時間,才煉化了這血舍利一小半的魔氣真元,拋開正邪不論,侞無心的修為,真是超凡入圣!”
聽到羽若塵這么說,斷天涯的眼中寒芒一閃而沒,“聽說崆峒已然將他們鎮壓的血舍利,交給了況無心。”
“昆侖的動作,是越來越大了。”羽若塵皺了皺眉頭,不自覺的流露出了烽火般勇猛精進的氣息,“況無心,陰陽生死道,是可以超脫陰陽生死,碎裂虛空的昆侖至高法訣之一,三十年前,他的修為和我相差無幾,不知道他得了這顆血舍利之后,修為會到如何進境。他的名字和侞無心只差一個字,命中和這血舍利,或許倒是真有機緣。”
“日前他替凰無神傳下昆侖令,令天下所有正道玄門,派弟子出山歷煉,鏟除妖、魔。不論是否隱世避世,一律鏟除。”丹凌生看著羽若塵,“師尊讓我請示代掌教師叔,我們蜀山該如何應對。”
羽若塵略一沉吟,道:“遵令行事。”
“遵令行事?”羽若塵此言一出,斷天涯和丹凌生的眉頭都是一陣猛跳。
數百年天下氣運轉化,又逢亂世,尸骨遍地,修煉陰邪、魔道術法的修道者不缺材料,大量滋生,那是不可能避免的事。
現在普天之下,修煉陰邪魔道之士,不知道有多少。
除此之外,以異物之身修煉道術的妖亦不在少數,這一律鏟除說來只是四個字,但這四個字,卻是蘊含著滔天的殺機,尸山血海!
有些修魔修妖之士,亦并不為亂,雖然正道也一直以之為敵,但卻從未有此決然殺戮的態度。
這一律鏟除四字,確實有些太過偏激,太絕。
蜀山是除昆侖之外的第一大派,昆侖此令一出,很多門派肯定也是盯著蜀山,看蜀山如何態度,現在羽若塵說蜀山遵令行事,天下觀望的門派,大半也只會無奈跟從。
胳膊拗不過大腿,便是這樣的意思!
“師叔”,斷天涯抬起了頭,“原天衣和昆侖一戰之后,昆侖實力大減,我們….。”
“我們不必事事聽從他們,對么?”斷天涯的話還未說完,便被羽若塵打斷,“但又能如何?我們蜀山,又不能與昆侖為敵!”
“師叔,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斷天涯直直的看著羽若塵。
“昆侖為何要這么做?鏟妖除魔,最大的好處,便是能夠搶奪法寶,妖丹。壯大自身的實力。”羽若塵說道,“若我蜀山有超凡實力,穩壓昆侖,自可不管,但昆侖雖然遭原天衣重創,十大金仙羅神將自沉海底、九跋修為盡廢,阿難屠身形俱滅,珞仙閉關,十大金仙如此算來便去了其四,但是與我蜀山相比,便是只剩其余六人,我們蜀山也無法勝之,更何況還有修為高深莫測的凰無神,以及世人不知的隱藏高手。我們既然無法與之開戰,不遵令的話,便只有坐看昆侖繼續壯大,此消彼長,我們蜀山未必有今日之地位。我遵令,并非是以昆侖為尊,而是無奈壯大我們蜀山,不拉開差距的手段。”頓了頓之后,羽若塵緩緩說道,“我蜀山大道直指翠虛訣本性溫潤滋養,符合天地養生,又蘊含著圓潤變通的道理,與虎謀皮之時,你們也可以細想這個意思。”
斷天涯和丹凌生臉色肅然,眼光閃動,都是默然點頭不語。
“洛北這兩次修為檢驗的結果如何?”羽若塵忽然微微的嘆了口氣,又浮現了一絲和煦的笑容,“我也知道,若是脫了蜀山這個羈絆,我或許便能踏出最后一步,但我自幼生長在蜀山,這一份羈絆卻是始終無法脫去,現在不知為何,雖然風長老已經斷定他是修道廢材,可我卻總覺得他有些奇特,也有些羈絆。總覺得此子非是普通人。”
丹凌生看了一眼羽若塵,用一貫冰冷的語氣答道:“這兩次他依舊是位列最后,已近第一重突破,但還未到第二重。倒是藺杭這六個月的進境很快,已然快突破第三重了。”
***
“他就是洛北….?”
“就是那個一開始都以為是天資超絕,結果是個不適合修道的廢材的那個家伙?”
“據說到現在還沒突破大道直指翠虛訣的第一重。”
“……。”
腰間捆著幾根粗麻繩,斜插著一柄磨得很利的鐵斧的洛北,快步走在燒火峰往天蒼峰的山道上。
聽到很多的伙工、雜役,來來往往經過的蜀山弟子如此的竊竊私語,洛北也只是在心中微微的一笑。
距離第一次檢驗修為,已經過去了六個月,這六個月中,洛北已經聽慣了各種風言風語和嘲諷的神色,以及各種鄙夷,鄙視的眼光。
和第一次面對無字石碑時的苦澀,茫然相比,洛北現在甚至已經有些期待三月一次檢驗修為大會,因為洛北已然將這視為一種磨煉。面對驚神、天鑄那么多新入弟子各色的目光,站在無字石碑前時,洛北心中回蕩著的便只有一句話,總有一天,我要超過你們!
雖然他這種堅韌的心態,落在其它人眼中,更是換來更多的不屑和嘲笑,但現在負責教導他們的明浩,卻也看出,洛北心理絕對能承受得住這樣的打擊。
這次洛北的修為依舊是最差,依舊要繼續做小廝雜役,但在安排上,明浩也已經不再刻意安排洛北去人少的地方了。
燒火峰,名字雖然粗俗卻是好記,形象。因為蜀山除了部分修行高深,已然達到辟谷境界的門人之外,其余門人的飲食,全部是由這里送出。蜀山數千門人,一日三餐,數量自然不少。所以這山峰上的十余座高頭大灶的火苗,倒的確是徹夜不息。
燒火所用的木材,都是取自天蒼峰上的鐵葉油松。
這鐵葉油松是天蒼峰上一種特有的樹木,這種樹木生長的都是筆直,高大,樹葉堅硬,如同鐵片一般。而這種樹木的樹皮是灰色的,但劈開之后,里面的木材卻是黑色,十分奇特。
這種樹木的木材,木質非常堅硬,質地沉重,要是丟在水中,竟然是不會浮起,如同石頭一般沉沒。但這種樹木的木材曬干之后,卻是極易點燃,而且燃燒時會滲出黑油一般的樹膠,十分耐燒,灶膛之中丟個數根,就能燒滾一鍋開水,而且這木材燃燒時會散發獨特松脂香氣,煙也不熏人。
洛北這幾日的小廝雜役,就是負責去天蒼峰砍柴,負責補充幾個大灶日常消耗的鐵葉油松木。
“藺杭師兄這次已經快突破第三重了,看來我看得不錯,他只是因為信心不足,沒有那種精進進取的氣勢,他現在有這樣的進境,以后肯定就不會自卑怯懦了。”
快速行走在山道之上,洛北回想到前幾日藺杭在檢驗修為場上的表現,嘴角又忍不住浮現出一絲溫暖的微笑。
不自覺的,洛北也是越走越快。
上次領悟到動靜玄妙,長時間劇烈運動使得氣血洶涌錘煉的好處之后,洛北修煉妄念天長生經的進境亦是大大的加快。六個月的精進修行下來,洛北內視時已然可以看到自己現在不僅是渾身流淌的氣血呈現金色,就像渾身流蕩的不是血液,而是淡淡的金液一般,而且連自己的五臟六腑,筋骨、血肉都已經呈現淡淡的金華。
這是隱隱將要突破妄念天長生經的第二重,將要達到第三重境界的景象。
因為灌頂傳授的經訣之中沒有描述,所以洛北不知道到達了第三重之后,到底妄念天長生經內在會有什么樣的威力,但至少目前,洛北就算是狂奔上一天,也不會疲倦,而且他一拳擊出也已經有數百斤的力道,真元貫通之時,外表雖然毫無異常,但是手足也是堅韌無比,洛北曾偷偷的試過,一拳打在山石上,也是能隨意在山石上鑿出一個深坑,而且手也不會受傷。這樣的外相氣力,應該也和采菽修到大道直指翠虛訣第二重,快要突破時差不多了。
“這是肉身成圣的功法,外相氣力是表現為這樣,身體內里肯定也有所變化,就是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微妙變化。”
洛北正在細細的想著,一邊朝著天蒼峰疾走的時候,他面前的山道上,卻突然轉出了兩個玄色的身影。
洛北一下子微微的皺了皺眉頭,腦海中浮現出一種不好的感覺。
出現在他眼前不遠處的山道上的,一名身材和臉型都有些瘦小,有些尖嘴猴腮的感覺,而另外的一名,則是左臉上有一顆扎眼的黑痣。這兩人,便是當時和宗震一起,在采菽的手中吃了個虧,被他和采菽搶了藥草的驚神弟子,孟蜀和曾一成。
兩人的臉上,都是蕩漾著抑制不住的鄙夷和得意的神色。
“洛北師弟,你這是到哪里去?”兩人就站在洛北前方的山道上,居高臨下的問洛北。
洛北停下,微微抬頭,不卑不亢的說道,“我要去天蒼峰砍柴。”
“砍柴?哈哈!”孟蜀和曾一成兩人驀然爆發出哈哈狂笑,“一個說是天資第一的弟子,居然是要天天砍柴,你也不覺羞愧?”
洛北眼皮跳了跳,“我修為進境最差,接受磨煉也是應該,兩位師兄,該不是為了當日之事心存不滿,今日想要恃強凌弱吧?”
“這怎么可能?”孟蜀和曾一成兩個人互望一眼,當日三人中宗震吃虧最大,但見了采菽的進境之后,卻是深受刺激,一心修為,想要有一天能夠超過采菽,沒有了報復的念頭,但這兩人卻眼見洛北修為低微,想要欺壓一下他,出口惡氣。現在兩人可以說是被洛北一語說中,但兩人此刻居高臨下,心氣是穩操勝券,所以也不心虛,反而都是哈哈一笑,說道,“洛北師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蜀山門規之中便有不準恃強凌弱這一條,我們怎么可能會這么做呢?我們就是正好經過此處,看這景色不錯,在這里欣賞一下風景而已。洛北師弟,蜀山律例之中,有以師長為尊這一條,現在山路狹窄,你要上山,我們要下山,我們是你師兄,總不能要讓我們閃到一邊,讓你先行吧?”
聽到兩人這么說,洛北也不爭辯,眼神一閃,避開一邊,讓出了一條道來。
“你說要是把歲寒草和硫磺丹一起煉制,會煉出什么丹藥出來?”
“不知道啊,上次蘇側師兄把歲寒草和烈陽花、丹汞放在一起煉,結果連小丹爐都炸了,你還是不要亂煉的好。”
“……。”
洛北讓開了一條道,但是孟蜀和曾一成兩人卻并不下山,而是站在當地,占了山路,東一句,西一句的在瞎扯。
只要占住山路,洛北無法上山,無法砍伐鐵葉油松回來,也是要受罰!
“我已忍讓為先。他們是存心生事,步步進逼,故意恃強凌弱,不是君子所為!”
“今日之事,無法善了,既然如此,難道我怕了你們不成!”
眼見兩人如此,洛北的眉毛一彈,渾身的血氣瞬間翻滾奔騰起來,抬起頭,直視兩人,眼中暴出凜冽的寒芒!
現在孟蜀和曾一成兩人都是到了紫玄氣訣的第三重境界,洛北前兩日在廣場上也是親眼所見,但是紫玄氣訣比起大道直指翠虛訣的威力要略遜,而且為了防止新入弟子私下亂用訣法,一般弟子也都只是授了這修煉訣法,而未傳授其它攻擊術法。所以這兩人最多也就是和修到大道直指翠虛訣的第二重時的采菽差不多。
洛北現在的氣力,速度,根本就不在兩人之下,更何況修煉妄念天長生經的洛北渾身堅韌,氣力悠長,要真打起來,估計兩人一齊動手,也未必是洛北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