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女默默的將長生珠放在了洛北的額頭上。
黑色的大轎之中,小茶一直守著的洛北的肌膚赫然泛著玉石一般的光澤。這并不是什么好現象,因為洛北修的是肉身成圣的功法,而且洛北此刻已經修成了琉璃金身,所以這種光澤只能說明洛北肉身的生機已經開始潰敗,若是洛北的生機完全消失的話,他的整個人就會變成一尊玉石般的雕像。
白衣少女的指尖似乎只是輕柔的在嫩綠色的長生珠上劃過,那長生珠上便沁出了無數道水紋般輕柔的華光,如絲如縷而又蕩漾著強大生機的華光瞬間就將洛北的整個身體全部包裹在了里面,而整顆長生珠則慢慢的在洛北的眉心之中消失,就好像在他的眉心之中融化,沁入了洛北的身體之中一般。
如水的華光慢慢的消失了,但洛北原本已經變得玉石般冰冷和堅硬的肌膚卻奇異的恢復了彈性和紅潤,從外表上來看,此刻的洛北就好像睡熟了一般,只是依舊沒有什么呼吸。
白衣少女的心中略微一松,這顆長生珠果然有著非同一般的神妙,現在洛北肉身的潰敗已經全部被遏制住了,而且洛北此刻雖然依舊昏迷著,但是白衣少女卻分明感覺得出,洛北的體內似乎有著一股頑強的生機正在蓬勃的生長著。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正在洛北重新聚合他破碎的神魂和真元。
現在白衣少女還不能肯定,洛北能不能自己恢復過來,但現在至少可以肯定的是,洛北絕對是不會輕易的死去了。
……
白衣少女和慈航靜齋的一行人直接就從這方大宅之沖天而起,掠入了高空,使得眼見這一幕的,在回廊間打掃的幾名婢女發出了一聲聲的驚呼。
對于白衣少女來說,此刻需要的只是時間,所以她根本就沒有掩飾自己的行藏。而云媛等人心中也根本就沒有質疑白衣少女這樣的舉動,因為至少在擺脫祁連連城掌控的力量的追殺方面,白衣少女體現出的能力要強出她們許多。
“你們繼續往前走,我會跟上來的。”
只是剛剛掠出繁華的都城,白衣少女便微微的皺了皺眉頭,對著云媛說了這么一句。云媛沒有多話,只是點了點頭,白衣少女的身影突然往后一折,反而如同隕石一般,往后飛射了過去。就在她的身影在云層中倏然落下的一瞬間,一道白色的金剛杵如同流星一般砸落在都城城墻上的一座角樓上。
那個地方本來看上去空無一人,但是白衣少女發出的那道金剛杵落下的一瞬間,一道身穿七彩道袍的身影便突然顯現出來。轟的一聲,那道白色的金剛杵將他打得渾身暴出一團血霧的同時,也將這道似乎從空氣中剛剛幻化出來的身影狠狠的打下去,連帶著轟碎了半邊角樓。
就在此時,一道藍色的華光突然從白衣少女的左側沖了出來,那是一道術法形成的寶塔般的藍色華光,狠狠的朝著白衣少女罩落。祁連連城掌控的力量,或者可以說昆侖在世間的實力的確令人難以想象,這些人追蹤而來的速度,也略微超乎了白衣少女的想象。而只有和昆侖真正為敵的時候,才會明白昆侖可以調動多少修為高絕的人物,眼前發出這一道寶塔般的藍色華光的人明顯也已經有了接近元嬰期的修為。
白衣少女卻根本沒有管這道術法,隨著她的掌心所向,一面五尺大小的金輪以驚人的速度彈射了出去,瞬間穿越了近乎百丈的距離,將一個人從云團中打得倒飛而出,前胸全部碎裂,而那人發出的那道藍色光華,卻被白衣少女祭出的天蟬靈葉一下子擋住。
白衣少女略微的咳嗽了一聲,身影卻沒有任何的停留,又轉身朝著云媛等人遁走的方向掠了回去。
即便是十分暴烈的連殺兩人,但是白衣少女舉手投足之間,卻依舊給人一種十分驚艷的感覺,她是狐身修煉成的人形,在世間的絕大多數人,包括幾乎所有修道者的心中,像她這樣的狐妖應該是十分的妖邪嫵媚,但是她的身上卻根本沒有半分妖冶的氣息,她在空中飛掠著,白衣微微的飄動著,比起世間幾乎所有正道玄門的女子反而更像真正的仙女。
白衣少女的修為遠高于云媛等人,而且她體內和一般修道者截然不同的經絡讓她能夠身兼兩家之長,所以即便是林沐白這樣真元修為比她高出許多的人也未必是她的對手,不消片刻,她便已經趕上了云媛等人。
云媛等人似乎也已經習慣了這點,白衣少女的去而復返并沒有讓她們覺得絲毫的驚訝,讓她們略微驚訝的是白衣少女這次帶她們去的地方。
那是一座位于距離邕州都城不過七十余里的山村破舊小廟。
這間小廟占地只有數丈,只是一間平房,連個院子都沒有,廟里供奉的是世間傳說中的龍王,不過這間小廟平日里顯然沒有什么香火,顯得十分破敗,連屋檐上都已經有了幾個破洞。
小廟里走出了一個廟祝,這個廟祝是一個身披著黑色麻衣的老人,佝僂和瘦小的厲害,讓人一眼之下,就不自覺的聯想到一只卑微的老鼠,但是看到白衣少女和云媛等人的到來,這名廟祝的臉上卻絲毫沒有任何詫異的神色,他連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說,只是朝著白衣少女點了點頭,然后就轉身朝著廟里走了進去。
廟祝在一側的墻壁上按了按,廟里龍王像旁邊的地面驟然就裂開了,露出了一條長長的臺階。
云媛等人跟在白衣少女的身后走了進去,那一級級的臺階全部都是一塊塊懸浮在空中的黑色石條,而往下走了不到二十丈,眾人的耳邊便聽到了隆隆的水聲。一陣陣陰陰的水氣撲面而來,所有的人看到眼前有一條奔騰著的地底大河,周圍都是一片漆黑空曠,給人的感覺就好像突然到了傳說中的地底冥河前一般。
但懸空石階的盡頭,隆隆的奔騰著的一眼看不到盡頭的大河前,卻有一點昏黃的火光。
一個身穿著和外面的廟祝一樣的黑布麻衣,面色灰白,頭發如同枯草一般的中年男子如同鬼魂一般站立在大河前的那最后一級石階上,他的手中,托著一盞油燈,燃著豆大的火光。
他的雙眼是凹陷和萎縮的,這名如同鬼魂一般,靜靜的站在那里的男子赫然是個瞎子,根本就看不到任何的東西,也根本不可能看到自己手中油燈的火光,他點著那盞油燈,似乎只是為了只是要讓別人看到他站在那里。
雖然看不到任何的東西,但是當白衣少女和慈航靜齋的這一行人出現在他的面前之時,他的臉上卻似乎出現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光亮。依舊沒有任何的話語,他飛快的朝著白衣少女行了一禮,然后將手中的油燈放了下來,解開了腳邊的一條纜繩。
纜繩的另外一頭是一條漂浮在水面上的,如同一只碗一般模樣的大船。船底和大河接觸的部分,泛著六道若有若無的晶芒,就好像有六道芒刺不停的刺在水中。
白衣少女和慈航靜齋的人全部登上這艘奇形的船上之后,那名鬼魂一般的黑衣男子將油燈掛在了船沿上,他的手中不知何時有了一根黑色的長篙。雖然他是個瞎子,但是在這地底大河之中,卻似乎比任何人都要看得清楚,對著他的黑色長篙不停的刺入水中,大船靈活的沿著一定的軌跡飄行在無邊的地底大河之中。
“這是九曲冥河陣?”
在隆隆的水聲中,云媛等不住看著白衣少女問道。此刻她已經看出,這條無邊的地底大河并不是真的一條地底河流,她們置身的所在,只是一個十分獨特的法陣。而這條一眼望不見盡頭的無邊大河和船底下不停泛出的六條光芒,便讓云媛聯想到了自己在一篇典籍上見過的這個法陣的介紹。
這個會幻出一條無邊的地底冥河,在這個法陣之中,空間會被以不可知的方式徹底扭曲,這個法陣像許多傳送法陣一樣,可以將人送到千里之外的某處地方,但只有參與布置了這個法陣,知道這個法陣之中哪些地方完全不可觸及,并對空間方位有著獨特感覺的人,才可以按照獨特的途徑通過這個法陣。否則便會徹底迷失在無邊冥河之中,永遠迷失,找不到出路。而要破掉這個法陣也幾乎是不可能,因為這個法陣的陣眼也在無邊的大河之中,除了法陣的布置者和眼前的這名“擺渡者”,旁人根本無法得知這個法陣的陣眼在何處。
“不錯。這是九曲冥河陣。”白衣少女點了點頭,證實了云媛的判斷。
“原來你早就做好了這樣的計劃。”云媛有些敬佩的看了一眼白衣少女。原本白衣少女決定去取長生珠是不得已的做法,但即使是這樣,白衣少女卻還是準備好了這樣的后路。
白衣少女點了點頭,卻是微微的嘆息了一聲,“我是做好了這樣的計劃,但是我卻并不想來這里。”
云媛沉默了下來,在那紫色華服老者死去的時候,白衣少女都似乎沒有流露出任何的悲傷神色,但是現在,她卻可以清晰的感覺到白衣少女身上散發出的悲憫的氣息,白衣少女雖然已經準備好了后路,但是她的確不想來這些地方,因為她很清楚,此刻她給這些人帶來的只有毀滅和死亡。“已經有這么多人為你而死,所以你一定不能死。”云媛的目光又落到洛北身上時,她的心中忍不住閃過了這樣的念頭。
就在這時,十數道各色華光以驚人的速度,從四面八方朝著破舊的小廟射來,就好像有十幾顆流星,朝著小廟砸來,又好像一張大網,要將小廟籠在其中。
而這個時候,小廟中那異常佝僂和瘦小的黑衣廟祝的神色卻依舊沒有半分改變,他踮起了腳,似乎像是要擦拭灰塵一般,伸手撫向了高出他身體許多的那座龍王神像的一條手臂。隨著他的手觸摸到龍王神像的那條手臂,那尊龍王神像的身上驟然浮現出無數紫色的符箓,那些紫色的符箓筆劃十分的銳利而紛雜,看上去就像是一團團跳動的雷火。
只是一瞬間,整座龍王神像就如同數百個紫雷火藥桶一般猛然的炸裂了開來,整座小廟如同一個紙糊的燈籠,被無窮大力從內里炸開,瞬間化為了灰燼。無數爆射的火焰和驚人的沖擊力將方圓數十丈的所有一切夷為平地的時候,也將向著這座小廟射來的十幾人之中的五六條身影一下子炸得粉碎。
但就在那威力甚至超過了絕大多數術法的龍王神像猛烈的爆炸開來,整座小廟驟然膨脹消失的一瞬間,一道黃色的身影卻以驚人的速度撞入這座小廟,手上發出的數道華光瞬間刺入那佝僂廟祝的身體之中,將那黑衣廟祝一舉擒住,隨即以比火光爆射還要快的速度,提著那黑衣廟祝從火光中強行穿了出來。
數道慘白色的光華從黑衣廟祝的頭頂刺入,而黑衣廟祝佝僂的身體劇烈的扭動著,只是片刻,那數道慘白色的光華便驀然消失了,而身穿著一身黃色道袍,面容陰鳩的中年道人,不屑的將已經沒有了任何生氣的黑衣廟祝隨手丟到了地上,這名身上散發著強大的法力波動的中年黃袍道人的臉上隨即浮現出一絲冷笑,“九曲冥河陣?你以為這樣就能躲得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