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難以理清嗎?”
“對于局外人的我而言,是的。”
“好吧,誰讓這是親王殿下的命令。”早古雙胞胎侍女組輕輕嘆了口氣,露出了周末還要加班的不幸表情,但是她們語氣忽地一轉。
“所以,這次解說交給貝拉你來就好了,我們精靈族的活字典。”
“對對對,每到做菜的時候都特別有用,據說腦子里足足擁有著一萬個菜譜的無冕之王……”
“姐姐,你好歹也自己記一下做菜的順序,別總是拜托貝拉好么?”
“別這么說嘛,我只是偶爾會搞錯油和鹽的添加順序而已。”
我覺得這蠻糟糕的——該不會又是黑暗料理界的一員吧。
聽著侍女組合前輩的危險發言,我瞅了一眼黃段子侍女,微微感到安心,至少這小侍女的廚藝還是很出色的,是她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
忽然揭露了一波貌似很不得了的老底后,話題總算又被硬生生拉回正軌,很可惜我們的精靈活字典貝拉同志并沒能如她們的愿,勇敢的從身后站出來,她就像附身靈一樣緊緊躲著,哪怕是小亞瑟王也沒能讓她多說幾句,實在太害羞了,這樣的人搞情報工作真的好么,該不會因為太害羞而盡量精簡語言導致重要情報的語義模糊吧?
最簡單一個例子——我們當中出現了一名間諜,這要是省略了不該省略的,那可有點糟糕。
“該從哪里說起好呢?”
面對貝拉罷工,小不點王擺出一副看好戲的表情(我嚴重懷疑她已經忘了),無奈,對這個連死了都無法避免加班的世界感到絕望的前輩侍女用不大積極的語氣遲疑起來。
“比如說最開始是誰冒出要設立亞瑟王考驗這樣的念頭的?”
“哦哦,這到是一個不錯的切入點,就從這里開始吧,現任親王殿下應該知道梅林老師的預言吧,如果我猜的不錯前面的姐妹們應該已經說過,我想我就不用在復述一遍了。”
“雖然你猜的沒錯但是這種好累啊好想癱在沙發上完全不想多說一個字眼的嫌棄口吻還是盡量收斂一下吧。”
像是加班偷懶被老板抓個正著的摸魚老員工,仙貝侍女吐了吐舌頭,賣傻的誒嘿一笑,輕松萌混過關。
“最開始冒出這個想法的是陛下。”
“素本昂噠?”小不點王吐口而出,你看,我剛才猜的沒錯吧?
“當然了,陛下難道不記得了?”
“當……當然沒有噠,本昂只素覺得這種事應該是大家一起坐下來好好商量過后決定下來噠。”
小不點王一慌,干忙擺出一副皿煮賢明的姿態,好似在說,我可不是偏聽獨斷的昏君,有好好聽取大家的意見。
“得知未來精靈族會出現嚴重的危機后,陛下決定將自己的傳承,用考驗這種行事傳下去。”
“沒……沒錯噠,本昂心系精靈族的安慰,目光長遠噠。”
“但陛下當初的原話是這樣的——可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繼承本王的力量,所以必須設立門檻,布置考驗,唯有通過嚴格考驗的人才能繼承本王的一切。”
“所以你設下考驗并不是什么考慮精靈族的未來,只是不想自己的力量被隨隨便便繼承?”我揶揄的看著小亞瑟王,雖然二者的結果一樣,但是目光長遠和驕傲自滿可不是一回事。
“胡說,本昂都有考慮到噠。”她揮舞牙簽劍,張牙舞爪,蓄勢待發,我表情一肅,由衷的感嘆了一句“亞瑟王大人英明”。
畢竟,又有誰會為了圖一時嘴快,而放棄自己的小命呢。
“所以,亞瑟王考驗就這樣開始了,以菲米娜姐姐為首,經過一番周密的設計,和忽然心血來潮的陛下……咳咳,我的意思是說,陛下再怎么賢明,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在按照陛下的意思,以陛下的意志為核心與骨架的同時,菲米娜姐姐為首的考驗設計團,也糅合了一點點自己的想法,大大豐滿了整個考驗的內容,就是這么個意思。”
我總覺得她們應該為“一點點”這個詞剖腹謝罪。
“所以如你所見,亞瑟王考驗并不是一次完工的,而是經過前前后后多次的填充,不明白這一點的話,出現時間線的紊亂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所以你們瞞著本昂到底添加了多少奇怪的東西噠!”亞瑟王一聽頓時不樂意了。
“咳咳,這都是菲米娜姐姐的主意,一切都是她的錯,陛下盡管去找她問罪吧,我們只是被逼無奈,蒙在鼓里的執行者。”前任侍女組合賣隊友的功夫,比起現在的黃段子侍女也是不遑多讓。
“包括擅自使用劍鞘,以及讓本昂復活都素菲米娜的主意噠?”
“對,對對對,是她,是她,就是她!”
“很好,本昂現在就把她叫出來,問個明白噠!”
“陛下息怒!”遠古雙胞胎侍女以驚人的氣息撲上去,一把抱住小亞瑟王壓在身下。
“考驗是陛下您設下的,難道就為了這種小事,陛下就想親手破壞嗎?不值當,不值當啊!”
“對對對,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可不像是陛下您的作風!莫非您已經忘了嗎?您可是精靈族第一的死鴨子嘴硬啊!”
被兩個大逆不道的侍女死死摟在懷中,深陷“囫圇”的小不點王,臉憋的通紅,就仿佛是溺水者,每次想說點什么,總是被布料或是又大又彈的軟肉堵住,只能發出一連串痛苦的嗚咽聲,實在讓人羨慕……啊不,是實在讓人同情。
這這一對遠古主仆的打鬧中,我勉強梳理了一番當年的時間線,先是亞瑟王提出要設立考驗,并制定考驗內容,由圣法之賢菲米娜主持設計,然后讓亞瑟王沒想到的是,她信任無比的十二位忠心耿耿的騎士,竟然背叛了她,瞞著她在考驗隱藏了各種要命的DLC以及高清素材包,在最后,連自己也給添加進去了。
表面上,她們完全按照亞瑟王的意志想法,做出了四大考驗,暗地里,她們天馬行空,添磚加瓦,甚至不惜偷偷弄來劍鞘,利用劍鞘的偉力來實現魔法所不能及的事情。
我懷疑,關于復活亞瑟王的研究,都有可能有著劍鞘的身影。
總而言之,劍鞘身上應該隱藏著某種巨大的陰謀,以及不可靠人的目的,很可能這個陰謀并未消失,一直延續至今。
這樣胡思亂想了一番之后,我決定——不管它。
這并非是自己的智商能夠思考和解決的問題,唯獨對于這一點,對于自己的智商極限在哪,我十分有自知之明。
等哪天小不點王找到了劍鞘,說不定就是所有謎團和陰謀浮出水面的時候,只不過結果到底會朝著好的方面還是壞的方面發展,著實令人擔憂。
現在,擺在自己面前最重要的事情,應該是帶著阿爾托莉雅盡快回去,穩住教廷山,蜘蛛魔神還在家里,雖然有雙尾盯著,但不保險。
微微張嘴,注視著正和小亞瑟王說話的蘭黛侍女,以及因為剛才的打鬧,默默選擇躲到了樹后面的貝拉,我卻說不出要回去的話。
這一去,就是永別,雖說已經永別過一次了。
心里十分糾結,想盡快趕回去,又不忍心破壞闊別數十萬年的友人之間的重逢。
“陛下,考驗已經結束,我們也該功成身退了。”
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心思,蘭黛侍女忽然停下對話,齊齊行了一禮,那是將要道別的禮儀。
“嗯,你們兩個做的很好,盡職盡責……不,是又一次,瞞著本王,將本不該承擔的東西,也肩負起來,超額的完成了本王交代的任務。”
小亞瑟王也恢復了正經口吻,蹦跶著小小的身體,各自在侍女們的肩膀上輕輕一踩。
“為主分憂,這是我等的榮幸。”
“能得你們二位的輔佐,以及……貝拉。”
藏在樹后面的貝拉,此時帶著濕潤的眼眸,來到小亞瑟王面前,單膝跪下。
“你們……都是好樣的,本王為你們感到驕傲和自豪。”
“陛下……”
無語凝視的王和騎士們,讓我忍不住轉過去,年紀大了,就是看不得這些,搞的好像生離死別……不,這不是生離死別是什么?
“那么,是時候該說再見了。”小不點王展現出了意外的豁達和斷絕,她朝我們揮著手,催促著離去。
“小潔露卡。”蘭絲注視著自己的繼承人,拳頭握緊,做出打氣手勢。
“一定沒問題的!”
黃段子侍女愣了愣,而后淚腺忽然就崩潰了。
以類似戒指老爺爺的存在,在夢境里相處了上百年,教導了她上百年,無論是名義也好還是實際也好,都是當之無愧的老師,這份感情,如何能夠輕易割舍。
本以為以黃段子侍女的性格,會難舍難斷,不顧一切的沖上去,沒想到她用力擦干了淚水,用力把頭一點,便決然的轉過身去,只是在轉身的時候,那雙通紅的眼睛,濺起了無數晶瑩細微的水光。
看來,這小侍女確實成長了不少。
忍住在現在伸手摸頭的沖動,我也沖蘭黛侍女微笑點頭,雖然只是短暫的相處,但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或者應該說,雖然相處時間很短,自己卻好像已經被她們兩個給摸透了。
因此,兩人沒有再說照顧托付之類的話,眼神的短短交匯,已經足夠了。
再看貝拉騎士,她總算沒有再躲避,勇敢的抬起頭,隱藏在劉海之中的目光和我對視,臉頰漸漸紅潤,只堅持了不到一秒鐘,就慌慌忙忙的重新低下頭去。
“可……可以的話,請……請收下這個吧。”仿佛是為了打破尷尬的氣氛,又或是為了轉移我的視線,她匆匆摘下前額的一枚,也是唯一一枚看著很樸素的葉子發飾,死死的低著頭,遞到我面前。
蘭黛侍女自然是不會放過這樣的起哄打趣機會:“咻咻,看著很害羞的貝拉,沒想到意外的大膽主動,明明是第一次見面竟然送禮物了。”
“不……不是這樣的,這是……這是……”語無倫次的貝拉騎士,一把將發飾硬塞到我的手上,然后失蹤了。
明明還能感覺到她的存在,卻怎么也看不到人在哪,鎖定不了位置,這種神奇的能力讓我忍不住再次感嘆,她不去當刺客太浪費了。
同樣浪費的還有三無公主。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到了考驗的入口,我們再次轉身看向三人,揮手道別。
小亞瑟王一臉酷酷的表情,感覺像是在強忍著,到是蘭黛侍女,臉頰已經流下了淚水,反倒是貝拉騎士,像塊木頭一樣呆呆站著。
再見了,再見!
心里默念道,我狠下心來,一手牽著吾王,一手牽著黃段子侍女,頭上載著小亞瑟王,大步邁出,一頭穿過了霧門。
天清氣朗,久違的陽光被樹葉分割成一縷縷,溫柔打在身上,鳥語花香,清風徐徐,綠意嫣然。
仿佛是剛從一個黑白無聲的寂寥乏味世界脫出,回到了五彩斑斕,聲色動人的世界。
但內心茫然若失的惆悵,卻一直揮之不去,好像身體的某一部分被割舍掉了般。
咦,小亞瑟王呢?
我忽然發現,頭上的微微壓感消失了。
一定是躲到哪里哭鼻子去了吧,這種時候讓她一個人靜靜呆會兒比較好。
緊握了握女孩們的手,忍住回頭張望的沖動,我們離開了此處。
就在我們離開不久,這里的空間涌動,原本平淡無奇的幽林開始扭曲,起霧,等霧氣散盡時,精靈們忽然發現,這里竟然憑空冒出了一個碧波萬頃的大湖,湖心處,一塊芳草繽紛,鮮花遍地,且永不凋零的綠地,仿佛被湖水拱繞守護著。
一顆蔥郁的大樹,一塊無字的潔白墓碑,筆直聳立那塊湖心地上,宛如一體,莊嚴肅穆,而這樣的寂靜之景,如同鑲嵌在另外一個美好的世界,無論外界如何刮風下雨,那塊墓碑永遠沐浴在陽光之下,清風之里,花草擁簇,落葉輕撫,無人可以接近,只能隔水觀望,遠遠瞻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