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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動 (六)

更新時間:2010-08-30  作者:酒徒
云動(六)

“一群廢物!”忽必烈抓起告急文書,揉做一團,氣哼哼扔到了猩紅色的地毯上。

御書房里靜得連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聲音,呼圖特穆兒,伊實特穆爾,伊徹察喇、薩里曼、阿合馬等幾個親信大臣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就連忽必烈一向寵愛的弄臣馬可·波羅,也垂下眼皮,大氣不敢出了。

大汗正在火頭上,而右丞相伯顏伯顏巡視西北未歸,左丞相董文柄病重,兩個肱骨之臣皆不在身邊。忽必烈的廢物之語,雖然是在罵兩浙大都督范文虎,聽起來卻更像罵大家了。

也難怪忽必烈如此生氣,諸臣誰也沒想到,文天祥居然在五十萬大軍壓境的情況下,敢出兵直搗兩浙。而在南宋太后投降時,為防止各地百姓反抗,伯顏曾命令新附軍將兩浙各地大小城市的城墻皆行拆除,即便是臨安這種都城,也削減到不足七尺,這種高度,防范一般盜匪都捉襟見肘,更何況對付擁有火炮的破虜軍了。

而大元辛苦積累起來的水軍,為掠奪白銀遠攻日本,遇上颶風,片板為回。(歷史上,北元曾經兩度攻日。這是第一次)江浙一代,有海無防,有城無墻。被張唐奮力一捅,處處都是窟窿。

是以,無論各地官員對大元朝忠心與否,在破虜軍的火炮面前,根本沒有能支撐到三天以上的城市。張唐帶領著萬余人馬,采用只攻不守的策略,大約在兩個月內,橫掃了兩浙各地。兩浙的告急文書,如雪片般飛來,紛紛懇求北元朝廷增派援兵。可這時刻,援兵到哪里找去?

最可恨的是范文虎,帶領十萬新附軍回兵救臨安,才入城不到半個月,又被人打了出去。如果說第一次臨安失守,是由于破虜軍出其不意。第二次失守,卻不得不說,是破虜軍自身實力,已經遠遠超出新附軍許多了。

臨安城在南人眼中,代表者國家。當年許多曾經奮力抗爭的南朝武將之所以選擇了投降北元,,就是因為臨安丟了,他們的朝廷沒了,再繼續戰斗下去,已經沒有意義。而現在臨安被大宋收復了,并且一次以奇襲方式收復,一次堂堂正正的打了下來。“大宋國運尚在!”,臨安的兩度易手,無疑明確地告訴各地豪杰這樣一個消息。

那些忽必烈還沒騰出手來收拾安撫者,那些在滅宋之初,忽必烈答應他們領兵守家者,肯定有相當一部分人會趁機與破虜軍勾結。而一旦這種勢頭愈演愈烈下去,整個江南局勢,可能就不可收拾。

“陛下莫要懊惱,依臣只見,破虜軍在兩浙不過是小打小鬧,并不足慮!”沉思了一會耳,平章政事呼圖特穆爾想起了伯顏臨行前相托之語,穩住心神,低聲勸解道。

“哦,小打小鬧。不知特穆爾自何得出如此結論啊。小打小鬧就毀了朕的兩浙,大打打鬧,他要怎么鬧啊,難道以水師在大都東南登陸不成?”忽必烈用純白的眼球看了呼圖特穆爾一眼,沒給他一句好話。他是個直率而坦誠的皇帝,喜怒皆形于色。尊重有能力有膽識的人,卻不十分喜歡人家一味說好話,搪塞敷衍。

“陛下的確該做些準備,文賊膽大包天,這次明擺著不在乎殘宋皇帝的死活,一味蠻干。哪天他真情急拼命,騷擾京畿,亦不無可能!”阿合馬見忽必烈給呼圖特穆爾難看,湊上來,趁機在呼圖特穆爾背后下黑手。作為色目系大臣的首領,他向來與漢系及蒙古系不和,只要有讓別人難堪的機會,決不放過。

“那也不必,阿合馬大人言重了!”呼圖特穆爾回頭,狠狠瞪了阿合馬一眼。以他的性子,本打算當場反唇相譏,想想伯顏的勸告,咬著牙把逞口舌之利的話收了回去,沖忽必烈躬身施禮,然后繼續說道:“臣觀破虜軍所攻之地,皆離海、離江不足百里。自此可知,文賊此舉,乃為擾亂九拔都所布之局。而至今,九拔都僅以范文虎所部人馬之一半回防,其余諸軍皆未動,是以,臣以為,眼下江南局勢,還在九拔都掌握之中,并無大亂之相。陛下且不可被一些目光短淺者所蒙蔽,做出一時失策之舉!”

這句話答得甚妙,忽必烈既然答應把江南戰事交給張弘范,的確不應該因為戰事中間得變化而強行插手。否則,對于前線指揮和后方呼應,都會造成極大的干擾。

忽必烈的手按在書案上,晃了晃,怒氣沖上來,又被他強壓了下去。“嗯!言之有理!朕方才,的確氣暈了頭!來,咱們君臣坐下細說”他點點頭,用眼神向呼圖特穆爾表示歉意。揮手找人將呼圖特穆爾的座位向前挪了挪,放到自己御案的對面,一邊翻檢桌面上的告急信,一邊說道:“既然卿以為形勢還盡在掌控之中,那下一步,朕該如何應對啊?朕既為這一國之主,這厚厚一摞文書,總不能置之不理吧!”

“范文虎既為兩浙大都督,自然該負擔起守土之責。否則,每戰必敗,陛下還養著他那二十幾萬新附軍何用。況且他在兩浙舊部、門生極多,所將兵馬何止二十萬!陛下不如下旨給他,著他整兵收復失地。把這些告急文書封了,一并送給他,看他羞也不羞!”呼圖特穆爾略一沉吟,正色說道。

此話一出,幾個蒙忽必烈召見議事的人都活躍了起來,連連指摘范文虎消極怠戰。私底下,伊徹察喇、薩里曼等蒙古系重臣都知道忽必烈的心思,早在前年,他就打算將范文虎手中的兵馬解散掉。當時一則因為殘宋未滅,要留范文虎這匹“劣馬”給在投降與堅持抵抗的殘宋武將作個榜樣,二則是因為蒙古軍和漢軍都不習航海,而朝廷打算滅了宋后向倭國用兵,掠奪那里的白銀。所以,才勉強讓范文虎把編制留下了。

如今,肯投降大汗的英雄,基本上都投降了。剩下的,都是文天祥這樣死抗到底的,范文虎的榜樣作用已失。并且大元水師消耗殆盡,伐倭之舉乃遙遙無期的事。所以,再留范文虎和他那二十多萬大軍,一百多名武將,已經沒有任何好處。范部在今天之所以戰斗力如此差,也是朝廷屢屢暗中打壓的結果。呼圖特穆爾請忽必烈降旨斥責范文虎,實際上包含驅虎吞狼之心。逼他與破虜軍張唐、李興兩部決戰,無論誰勝誰敗,戰斗結束,范文虎的兩浙人馬,基本上也就不用忽必烈再費心思了。

“九拔都命范文虎將軍從側翼攻擊福建,牽制文賊。既然文賊兵馬入了兩浙,兩浙兵馬的牽制作用已經達到。戰場在福建還是在兩浙,區別不大。如果九拔都在正面戰場得手,破虜軍最終得從兩浙退走。所以,臣以為,呼圖特穆爾大人所言有理!”太師伊徹察喇從座位上站起來,大聲說道。

“臣也以為,眼下兩浙之亂,不過是文賊擾亂視聽的手段,疥蘚之癢,不足為患!”御史中丞薩里曼跟著附和。對于軍事,他本一竅不通。但對于江南降臣,他卻一百個瞧不起,巴不得看他們的笑話。

“疥蘚之癢,這疥蘚也太大了吧。中丞大人莫非不知道,我朝糧餉多從何處征來?”阿合馬聽得火起,不待忽必烈做出定論,擠上前質問。

方才他譏笑呼圖特穆爾敷衍,說破虜軍有可能從海上進攻大都。而呼圖特穆爾以兩浙戰局證明,破虜軍攻擊目標,都是距離海岸或江岸不足百里之地。而距離大都最近的港口,海陽(秦皇島)和直沽(又名泥沽,即現在的塘沽),距離大都都超過了兩百里。所以,大都城遠在破虜軍的攻擊范圍外,并不是其騷擾目標。阿合馬被對方從距離上抓到了把柄,碰了一鼻子灰,所以急著想表現一下,找回一點面子。

“江浙富庶,歷代都是財稅重地,這點不假。可據我所知,破虜軍所破州府,并未大肆掠奪,所得財貨多散于民間。待賊兵撤了,以阿合馬大人之能,自然可將他收上來!”御史中丞薩里曼冷笑著回答。收稅是阿合馬的職責,正如打仗是范文虎等軍人的職責一樣,薩里曼不懂,但不懂并不代表他不借機給阿合馬添亂。況且在他眼里,財富通常指的是牲畜牧場,金銀、糧食和絹布,實在是多余之物。收不到就收不到吧,到時候剛好趁機勸忽必烈把兩浙刁民殺光了,把那里全變成牧場。

“你……”阿合馬氣得說不出話來,恨不得揮動老拳,將御史中丞薩里曼打翻在地上。破虜軍散財富入民間,大元再硬收錢,不是逼著那些人造反么。百姓反了,薩里曼等人當然愿意一殺了之,可財源斷了,朝廷還用能寫會算的色目人何用?

“好了,薩里曼在胡扯,他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阿合馬不用生氣,兩浙財稅今年收不到,咱們君臣在其他地方擠一擠,來年把殘宋滅了,從那些鈔戶頭上,咱們可以把錢加倍收回來。朕聽說福建在文天祥的治理下,富庶得很呢。開了很多金坑銀礦,他們宋人積攢,咱們元人享用,一直不是這個道理么?”忽必烈笑著從御案后發言打圓場,手下群臣不和,是他有意縱容的結果。只有這樣,他才能更好的掌握各重臣的缺點,把他們控制在掌心中。可因為彼此之間不和,耽誤了朝廷大事就不應該了。所以,他打斷了即將爆發的爭吵,盡量不偏不倚地說道,“眼下一切事情,都要為九拔都讓路。他臨行前,朕曾經答應過,一定讓他無后顧之憂。所以,兩浙的事情,就按特穆爾說得辦。朕倒要看看,這范大將軍能不能被朕逼出幾分真本領來。至于阿合馬卿所言呢,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朕的怯薜軍和親軍好久沒打過仗了,不如讓他們也動動。這樣吧,親軍的觀察衛、康里衛、阿速衛動一動,從涿州移防到楊村,怯薜軍也抽出一萬子弟來,到通州駐扎,有備無患!”(酒徒注:鈔戶,是北元的一大發明,江南百姓每戶每年要交朝廷中統鈔五貫,旱澇不減)

“謝陛下恩典!”阿合馬彎了彎腰,面紅耳赤的退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觀察衛、康里衛、阿速衛是在他的攛掇之下,忽必烈新組的親軍,完全由色目勇士組成,無論鎧甲和武器,在諸軍中都較好的,僅次于成吉思汗留下來的傳統大汗親衛怯薜軍。忽必烈把他們從涿州大營,調防到靠近直沽的楊村,本身就說明大汗對色目人的看重。

“你也不用謝我,財賦的事情,你還得想想辦法。兩浙的錢糧,今年收不上來了。可北方的將士們不能餓著肚子打仗,朕答應給遼東各部防范白災(雪災)的錢糧,還要定期送到。所以呢,你看看山西道、山東道、還有河間一帶,能不能多收一些,算朕欠了他們的,在明年的財稅中準他們扣除!”忽必烈嘆了口氣,繼續對阿合馬吩咐。

“陛下跟他們說借,那是給他們的恩典,有何不可!”阿合馬聽說可以在個別地區加征雙份的錢糧,心情立刻高興起來。肚子里算盤噼里啪啦,計算著能安排多少色目人進去,幾成可以入自己的口袋。

“好了,呼圖特穆爾留下替朕擬旨,其他人都回去歇了吧!”忽必烈揮了揮手,滿臉疲倦。內心深處,他對眼前諸人好生失望。議論的半個晚上,就議論出這么一個以不變應萬變的法子來,如果伯顏在肯定不會這么被動。如果董文柄在,也不會讓自己一再失態。

可天底下畢竟只有一個伯顏,西北那邊,沒有他坐鎮,諸侯則蠢蠢欲動。而董文柄,忽必烈心里明白董文柄未必能熬過今年冬天了。這個與自己如兄弟般親密的諍臣,內心繞不開那個結。自從南邊那些人提出個國家民族的說法來,他的身體和精神狀況就每日欲下。雖然強撐著為自己盡忠,出謀劃策,但他眼神中的無助和彷徨能看出來。

“何必管哪個國家呢,你自己和家人活得開心,不比什么都強么?”私下里,忽必烈曾這樣開導過董文柄,董文柄唯唯諾諾,以王猛自諭,過后依然行神蕭索。

“陛下,圣旨都已經擬好,請陛下過目!”過了一會兒,呼圖特穆爾從桌案邊抬起頭,低聲匯報。

“嗯,放那吧!朕一會兒就用印”忽必烈揮揮手,示意呼圖特穆爾將圣旨放在書案邊,然后告退。

“臣等無能,讓陛下勞心了!”呼圖特穆爾放下圣旨,并沒有立刻離開,聲音低低的,帶著幾分自責說道。

“沒你們的事,是朕大意了,讓文賊鉆了空子!沒想到他膽子這么大。”忽必烈抬頭,看了一樣呼圖特穆爾,強笑著說道。

“臣不能替萬歲分憂,請陛下責罰!”呼圖特穆爾看看忽必烈疲憊不堪的眼神,臉上的表情愈發難過。伯顏不在,董文柄病重,給忽必烈分憂是他的責任。同時,董文柄一旦身死,他空出來的左相之位,諸臣之間,必將有一番妥協與爭斗。在這時好好表現一下,好過將來表現一百次。

“你今天心胸開闊,朕嘉獎還來不及,怎么會責罰呢?坐下吧,既然你不著急回去,咱君臣就聊一會兒。你且說說,今天你怎么忍住了氣,讓了阿合馬那小子!這好像不是你的脾氣啊?”忽必烈用手指了指凳子,笑著問。

“是伯顏大人臨去西巡前,特意叮囑臣,做事要顧大局。臣每念及此,都如被冷馬奶洗了臉,不順眼的人,也看著順眼了!”呼圖特穆爾老老實實地回答。對于忽必烈,他一直忠心耿耿,有什么話說什么。這也是忽必烈看重他的原因,所以他雖然做砸過很多事情,依然能身居高位。

聽了呼圖特穆爾的話,忽必烈陰郁的心情稍微高興了一些,臉上浮現幾絲真正的笑容,“原來是伯顏在為朕分憂啊,你居然肯聽他的勸,真出乎朕之所料!”

“臣愚魯,對照伯顏大人所為自檢,方知己所不足!”呼圖特穆爾紅著臉,謙虛地回答。

“得臣如此,為君何求?”忽必烈感慨的說了一句,為伯顏的忠誠,也為呼圖特穆爾的坦率。“特穆爾啊,咱們蒙古人自幼在馬背上長大,本質純厚,這是為人最重要的品性。你能聽伯顏的話,盡自己所能,并能學人所長,補己之短,朕心甚悅。其實,你們別跟阿合馬一般見識,朕實話跟你說吧,他做的那些事情,朕都知道。可咱們蒙古人不精于這些啊,不得不借助色目人的力量。有他們在,漢臣對蒙古人的怨氣,也會被他們分去大半。這才是朕不得不用他們的原因。眼下太學里,咱蒙古子弟學計算,學經史,都在慢慢慢地學。等他們長大了,朕自然會逐漸用他們替下色目人、漢人的位置!馬背上打天下,咱不能馬背上治理天下。咱們蒙古人不擅長治國,所以,現在咱們必須借助色目人,借助漢人。等將來……”

“陛下圣明!”呼圖特穆爾由衷地贊了一聲,對忽必烈佩服得五體投地。“陛下用人唯賢,氣度恢弘。臣等自然也要學著大度一些。反正天下是咱蒙古人的,色目人鬧得再厲害,不過是咱養的一條……”

“一條忠狗而已!你能這么看,就說明你比以前高明得多,不枉朕的信任!”忽必烈大笑著接過呼圖特穆爾的話。以前看低了這個“糊涂”特穆爾,沒想到,他還是個王佐之才呢。心情稍稍好了,忽必烈嘴里的話題也開始輕松,“不是用人唯賢,用人唯賢,是漢人書生的話,糊弄門外漢的。實際上,他們自己從不這樣做。用人呢,其實首先要知人。用其長,而棄其短。人無完人,你讓朕到哪里找那么多圣賢去。就拿阿合馬來說吧,他的手是伸得長了些,可他會計算,有他在,朕就不用擔心出現連將士們封賞錢都給不出來的事兒!至于他貪那些銀子么,他又不像其他色目人,一心想著把錢搬到天方去朝圣,而是留在家里,留在我大元的土地上。哪天你們誰長了本事,能替了阿合馬,他貪污的日子就到了頭。朕現在容忍他貪,自然能想辦法讓他把貪的錢全給朕還回來!”

“對,這就像陛下借給他一對種羊,讓他先放著。等秋天時,連羊帶崽子全要回來,讓他白忙活一場!”呼圖特穆爾揮動著手臂,興高采烈的附和。他終于明白,大汗心里還是向著蒙古人的。

“這些話咱們私下說說,你可千萬別外傳。蒙古人也好,漢人也罷,色目人也罷,只要他們和咱們一條心,對咱們有用,咱們就拿出十分的氣量和好處來,對待人家。這好比那些和尚、道士、穆斯林還有拿著十字架的洋和尚,無論他么念的是什么經,只要保佑我大元天下萬萬年的,他們就可以隨便念。如果他們跟咱們不一條心,無論是哪個族,信得什么神仙,誰家的子孫,咱們都不能手軟!”(這斷話引自忽必烈的原話,的確很有氣度)

“是,臣知曉了!”呼圖特穆爾心頭一凜,點頭答道。他出身的部落靠近遼東,那里諸位首領信奉一個舉著十字的教派,準備建立個十字架國,種種怪異之事。他早有耳聞。忽必烈今天這么說,一方面表現了對他的看重。另一方面,也清楚地點明忽必烈對遼東的事情已經有所警覺,期待他能站穩自己的立場。(酒徒注:乃顏造反時,就以天主教的一個分支起事。把十字架繡在了戰旗上)

呼圖特穆爾雖然有“糊涂”之名,但內心深處對忽必烈的話,和朝廷中各派的局勢并非一無所知。朝中眾臣之首,名義上是伯顏,但伯顏大人經常出巡塞外,實際上,天下權柄,就握在左相董文柄手中。眼下董文柄病重,左丞相的位置馬上就要空出來。色目系和漢系的大臣都在盯著這個位置。如果他依然能像今天這樣,不斷讓忽必烈感到滿意的話,可以預料,將來左相之位就是他的。

“其實,董大是朕最好的手臂,比他們說的王猛強得多。比他們說得諸葛亮都有過之而無不及,他能上朝,朕心里頭就踏實,遇上什么事情,都不會輕易犯急躁的毛病。可他要蒙長生天的召喚了!”忽必烈仿佛看穿了呼圖特穆爾的心思,嘆息著說道。“漢人中兩個絕世英才,一個是董大,一個就是文天祥。其他的什么名士,大儒,聲名在外,其實不過爾爾。當年朕沒舍得讓伯顏把姓文的當場給宰了,本以為可以把他馴服了任朕驅策。誰知道被他得機會跑了,今天給朕添這么多麻煩來。本來有董大,朕也不愁,沒有文天祥,董大拔劍四顧,一個對手也找不到,難免寂寞。誰知道,董大有才無壽,唉!”

忽必烈發出一聲長嘆,為董文柄,也為自己。

“臣將竭盡全力,成就陛下霸業!”呼圖特穆爾指天立誓,不負皇恩。對于董文柄的才華,他也非常佩服,并且他也知道自己和董文柄能力上的差距是明擺著的,怎么努力也追不上來。

抬頭看看忽必烈惋惜的神色,呼圖特穆爾突然有了計較,四下看了看,壓低嗓音說道:“陛下,臣有一計,不知道中用不中用!”

“什么計策,你切說來聽聽!”忽必烈笑著鼓勵道。

“殺文天祥,借宋人之手殺之。既然臣才能不及董大,自然不會硬充好漢跟文天祥比試。不如想辦法殺了他!”呼圖特穆爾惡狠狠地說道,目光就像徘徊在草原上的一匹孤狼。

“如果弘范之計可成,朕已經殺了他!”忽必烈笑了笑,一臉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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