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溫在離開律康回姑孰的前夜,召郗越、陳操!入大可母,除了世子桓熙在座,別無他人。桓溫指著郗、陳操之二人對桓熙道:“阿大,郗君、陳君皆為父所敬重,汝須禮敬之,有他二人相助,汝方能克紹算裘,光裕大業
桓熙避席,向郗、陳操之二人行頓大禮,郗、陳操之趕緊還禮,表示定當蟬精竭慮,輔佐世子。
桓溫廢帝立威,頗為自得。問道:“子重對重建北府兵之事有何籌謀?此事宜急不宜緩,北伐良機不容有失
陳操之道:“京口乃僑徐州治所,北中郎將戾希現為徐、充二州刺史,都督青州、晉陵諸軍事。明公欲重建北府兵,灰氏這一關是繞不過去的
戾希是帝后戚屬,雖說庚皇后已崩,司馬奕也被廢為東海王,但慶氏一族已然坐大。除慶希外,慶蘊為廣州刺史、庚友為東陽太守、庚倩為太宰長史、庚邈為會稽王參軍、庚柔為散騎常侍,俱為顯貴。
桓溫皺眉道:“嘉賓、子重可有良策?。
郗事先已與陳操之私下商議過,當下朝陳操之微一點頭,陳操之道:“世子要進入京口掌兵,若得不到徐州刺史的支持,更或者暗中掣肘。那就事無可為了,所以,徐、充二州刺史必須另選高明。”
桓溫知道陳操之與庚希有舊怨,說道:“庚氏盤踞京口,若無顯罪,動他不得,否則恐怕會導致北府騷亂,子重既如此說,想必已有對策陳操之不是那種光提問題不解決的人。
陳操之道:“明公可以庚希不能救許昌、汝南為由,表奏朝左遷戾希為護軍將軍,而以吳國內史郗公為徐、充二州刺史,都督揚州、晉陵諸軍事,鎮京口
吳國內史郗公便是郗之父郗惜,郗惜。字方回。太尉郗鑒長子。晉成帝時襲爵南昌縣公,征拜中書侍郎,歷膘騎何充征北褚褒長史,遷黃門侍郎,轉臨海太守。永和末年以疾去職,居章安數載,升平四年因為弟郗曇病逝,郗盾復出。為吳國內史,郗氏在京口極有影響,北府軍就是身為流民帥的郗鑒在四十年前組建的,在平定王敦叛亂中有功。后雖解散,但北府諸將俱在兩淮諸州郡領兵,而且郗鑒次子郗曇依然手握重兵,升平年間郗曇曾任北中郎將、都督徐、充、青、幽、揚州之晉陵諸軍事、領徐、充二州刺史、假節,鎮下那,升平三年因為與謝萬聯兵北伐時因病退兵,后又與賊帥傅末波等作戰失利。降號建威將軍,隨即病死,郗曇的職權被范汪繼任,升平五年范汪因為北伐失期被桓溫表奏朝廷貶為庶人,北中郎將兼領徐、充二州刺史這一重要職位落到了庚希手中
靜室無聲,燭火搖搖,郗端坐不動,似乎陳操之所說的與他無關。桓溫捻須深思,以不能救許昌為由將慶希降號為護軍將軍,誠然妙計。而且這與免為庶人不同。慶希尚不至于鋌而走險,最主要的是繼任者是郗目。這是徐、充二州諸將以及朝野內外都能接受的人選,以桓溫的心意,其實是不愿意郗氏繼續留在京口掌握兵權的,他很想讓長子桓熙擔任這一要職。但桓熙顯然不具備那個資歷和聲望,桓溫雖然權勢熏天。卻也不敢打破整個士族默認的規則。栽培桓熙還得循序漸進,當然,他三弟桓沖具備了這個條件,但桓溫也清楚現在他尚不能控制長江下游晉陵京口的局勢,欲則不達,讓郗惜居京口總比庚希為好,郗目必須支持他兒子桓熙重建北府兵,待桓熙掌握了兵權,郗氏在京口的勢力自然就相形削弱,還有重耍的一點是,郗追隨他也是為了宗族利益,為得郗忠心。這時向郗示恩惠是適當的
桓溫笑了起來,贊道:“子重所慮極是。庚始彥昔日在吳郡刁難子重不成自己反而氣得嘔血,傳為笑談,如此庸才,哪堪重任向郗拱手道:“致意尊公,可準備赴京口之任了。”
郗心下甚喜,面上不動聲色,也不言謝,卻問:“不知明公如何安排世子立足京口,世子現為豫州治州從事,以此職無法建軍領兵。”
這也正是桓溫顧慮之所在,郗既然提出,那么就是有應對的辦法了。善哉善哉,他座下的這兩大謀士開始竟相獻策了,桓溫道:“嘉賓計將安出?”
郗道:“目下諸郡長吏皆無空缺,世子要擢升頗為不易,然非州郡長吏不得領兵,奈何?。
桓熙耐不住性子,接口道:“是啊,奈何?”
郗道:“可直接表奏世子為刺史,如此招攬北府舊部也較顯赫。”
桓溫懷疑道:“刺史?恐
郗道:“江左諸州誠非世子所敢望,但中原諸州有何不可?”
桓溫被郗一語點醒,喜形于色,說道:“妙哉,嘉賓真吾之子房也。吾無憂矣!”桓溫豁然開朗、疑難解決時喜夸贊出謀劃策者為張良張子房。陳操之也曾被他這么贊過。
陳操之亦笑道:“果然妙極,世子現在需要的就是這個名位。”
東晉名義上有二十三個州。實際控制的只有十二個州,其中的北青州和北徐州還只是原州的一部分,其他的都是所謂的僑州,只在京口、晉陵一帶設一個。州治衙門,管理本州僑民,并無實際轄地,這是王導當年為表示不忘恢復故土、安置流民而設的。州刺史往往是兼職,時置時廢,去年桓溫起的庚戌土斷,取消了大部分僑州郡,保留的是司州、青州和充州,因為這三州的實際轄地時而收復、時而淪陷,可是因為不能真正治理,所以這三州的刺史都是由別州刺史兼任,比如慶希就是徐州刺史兼充州刺史,這三州中的司州至今無刺史,司州轄地就是洛陽一帶。桓溫第二次北伐收復洛陽后,朝廷曾詔拜王胡之為司州刺史,可是司州轄地的大部分處在鮮卑慕容控制下。晉軍把守的只有孤零零一個洛陽。鮮卑鐵騎隨時可能攻將其攻陷,所以王胡子根本就沒去洛陽赴任,王胡之去世后,司州刺史一直空缺,也沒人想謀這個職位,因為沒人敢去洛陽任職
郗的意思是表奏桓熙為司州刺史,雖然有名無實,但可借此名位組建北府兵,桓熙想謀任其他實州的刺史千難萬難,但徒有其表的司州刺史應該不是很難。
桓熙這時也明白了,喜道:“郗侍郎果然大才,熙敬服不已。”
桓溫雙手按著身前小案,聳身長跪,說道:“我兒桓熙若獲任司州刺史,就以子重為佐,任司州長史或者司馬。重建北府兵。”又對郗道:“嘉賓為我坐鎮臺城,有你二人相助。何愁大業不成。”
郗其實也想去做桓熙的副手。州長史主政、州司馬掌兵,權力往往大過刺史,尤其是桓熙這種資質平平的庸人,但桓溫既已答應薦舉其父郗盾為徐、充二州刺史,那么肯定不會允許他參贊司州軍事,太過熱衷兵權最易遭桓溫之忌,而且此事陳子重愿意去做,那就讓子重去吧。
桓溫今夜與郗、陳操之一席談,解決了心中兩大疑難,心情暢快猶勝廢帝擁立新君,道:“待我回到姑孰。即上表朝廷,希望年底之前,子重能隨我兒到京口上任。盡快重建北府兵,在明后年的北伐中建不世功勛。”
桓溫興致高漲,起身走到室外,命人置酒,他耍與郗、陳操之共飲,正飲酒間,一襲白裙的李靜妹翩然而至,嬌滴滴問桓溫:“將軍今夜這般好興致?”桓溫今夜的確愉快,笑道:“汝師在此。怎不行禮!”
燈影下,李靜妹長睫顫動、眼波盈盈,細柳腰肢輕折,向陳操之施禮道:“靜妹拜見陳師,這些日靜妹一直在建康,早知陳師回來。卻不敢前去拜見問安。”
李靜妹低沉柔美的嗓音別有一種回腸蕩氣的媚惑,這年近三十的亡國公主絲毫不顯歲月的侵蝕,麗色仿如二十許人,就在席前雙手交握那么一立,綽約曼妙,風姿宛然一
桓溫笑吟吟帶著賞玩的神色,那桓熙神情卻稍微有些不自在,也只有陳操之這種有心人才能察覺“
桓溫方才多飲了幾杯。老夫聊少年狂。笑道:“又何妨。傾傾與操之是師徒之義,不必拘束世俗禮儀,盡可前去拜見。”
李靜妹美眸斜睨,問:“將軍,當真?”
桓溫大笑道:“傾傾你待怎樣?可知陳操之對鮮卑第一美人清河公主亦不屑一顧,你縱有愛慕之心,也是徒勞。”
李靜妹俏臉飛霞。上前跪坐在桓溫身邊。恃寵地奪過桓溫掌中杯,嬌嗔道:“將軍醉了,也說胡話呢。”眼波瞟向陳操之,眼神復雜。
陳操之與郗對視一眼,二人一齊起身告辭,桓溫命桓熙代他送陳、郗二位出府。桓熙臉有不豫之色,顯然其父與李靜妹的對話讓勾起了他對陳操之的嫉惱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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