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托羅夫和亞爾莫連科情不自禁地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流露出了苦澀的神色。√第聶伯羅彼得羅夫斯克鋼鐵廠，那可是烏克蘭、乃至獨聯體里大名鼎鼎的特種鋼鐵生產廠，有著近八十年的廠史，世界上第一家掌握了電渣重熔技術的鋼鐵廠，在粉末高鋼生產領域全球知名。它的產品，被廣泛應用到了航天、航空、軍事、汽車、石化及模具制造等諸多的重要領域。在幾年前，它還是香餑餑，不少外國廠商都表示出了對它的強烈興趣，方明遠也是其中的一個，但是到了現在，看方明遠的模樣，似乎對其根本就是不屑一顧似的。
“第聶伯羅彼得羅夫斯克鋼鐵廠，當年得到了那一筆專利款，沒有用來研新的特種鋼，卻全盤用來還債，到了現在，恐怕除了軍用品鋼材之外，它的產品競爭力連當年都比不上了吧？而且，現在的第聶伯羅彼得羅夫斯克鋼鐵廠，設備更加地陳舊，冶煉技術也談不上先進，有經驗的工人和研究員大量流失，除了那些不能夠賣的特種鋼配方外，它還余下了什么？”方明遠問道。雖然說，第聶伯羅彼得羅夫斯克鋼鐵廠的工人和研究員的流失，暗地里也有著方家的一份“功勞”，不過方明遠是絕對公開不會承認的。
阿爾托羅夫和亞爾莫連科無奈又尷尬地攤開了手，確實是如方明遠所說的，當年方明遠付給第聶伯羅彼得羅夫斯克鋼鐵廠的那一筆專利轉讓費，被烏克蘭政府拿走一部分，其余的，差不多都用來償還廠子的債務了。原本他們想的是，先減輕第聶伯羅彼得羅夫斯克鋼鐵廠的債務，讓它輕裝上陣，然后再想辦法籌措資鑫，對廠子進行升級改造，研新產品，但是只能說想法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債是還了不少，但是廠子的升級改造資金卻是遲遲無法到位，沒有新產品，沒有設備技術的升級改造，沒有更多的銷路，如今的第聶伯羅彼得羅夫斯克鋼鐵廠仍然是債臺高筑。
“貴國如果說真的有誠意合作的話，就要拿出來點能夠令人心動的東西。否則的話，只會讓我懷疑你們的誠意究竟有多少？”方明遠笑道。
聽到方明遠言語間并沒有什么惱怒的意思，阿爾托羅夫和亞爾莫連科心頭為之一松。烏克蘭經濟如今可以說與華夏的關系越來越密切，華夏已經成為了烏克蘭重要的出口市場和進口來源國，兩國的進出口貿易總額達到了八十余億美元。而其中方家又占了相當大的份額。不說海灣第二銀行對烏克蘭政府和企業的貸款，光是大豆和小麥對華夏的出口，就占到了烏克蘭農產品出口的最大一塊，而且方家如今還在烏克蘭投資食品加工業，將部分大豆和小麥加工成食用油和面粉再出口。而且方家旗下的秦西航空公司和九龍航空公司還是烏克蘭和俄羅斯聯合生產的安124運輸機“民用”型號的最大采購商和運營商。
烏克蘭的海運市場，郭氏航運集團公司也占據了一席之地，烏克蘭對東南亞和東亞的進出口的貨物中，有三分之一的航運，都是由郭氏航運集團公司旗下的船舶完成的。烏克蘭國際航空公司還在積極地運作，謀求得到華夏方面的許可開辟從基輔到京城或者說基輔到奉元的航班。而且，方明遠與俄羅斯高層中不少人的關系都不錯，方家在俄羅斯經濟中也有著相當大的影響力，烏克蘭的高層中也希望能夠有這樣一條民間的傳話通道存在。所以，沒有人愿意得罪這樣的一個人物。
“對了，我聽說你們和俄羅斯最近搞得雙方關系有些緊張？”方明遠笑問道。
“嗯，還不是因為格魯吉亞問題！”亞爾莫連科嘆了一口氣道，就在今年的華夏奧運會開幕時，格魯吉亞政府突然打破奧運會期間無戰爭的傳統慣例，乘俄羅斯總統在京城參加奧運會開幕式的時機，悍然向俄羅斯駐南奧塞梯共和國的維和部隊動攻擊，意圖將俄羅斯人從南奧塞梯共和國中驅逐出去。意圖形成既成事實，打俄羅斯一個措手不及，從而借助國際社會的壓力迫使俄羅斯吞下這一苦果。
在這一場南奧塞梯戰爭中，烏克蘭政府并沒有站在俄羅斯的一邊，反而大力支持格魯吉亞，且在俄羅斯黑海艦隊的調動和基地問題上與俄羅斯沖突不斷。先是頒布總統令限制俄羅斯的黑海艦隊調動，要求黑海艦隊的有關艦艇和戰機的調動，必須至少提前七十二小時通知烏克蘭海軍司令部。而實際上，在與格魯吉亞的戰爭中，俄羅斯黑海艦隊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它封鎖了格魯吉亞的重要港口阿布哈茲，并擊沉了格魯吉亞海軍的艦艇，成為了俄羅斯戰勝格魯吉亞不可或缺的一股力量。
而且后來烏克蘭方面不止一次地公開強調，俄羅斯的黑海艦隊應當在二零一七年年底前完全撤離塞瓦斯托波爾港。對于烏克蘭，俄羅斯方面也強硬回擊，俄羅斯政府駐烏克蘭的新任大使遲遲不來上任，而且俄羅斯政府還公開宣布，這一決定是針對烏克蘭總統個人的抗議。同時，俄羅斯方面還宣布要提高對烏克蘭的天然氣售價！
“誰能夠想到，格魯吉亞軍隊居然會敗得那么慘，那么快！”阿爾托羅夫苦笑道，要是早知道格魯吉亞苦心籌備了多年，又接受了美援的軍隊，搶先襲擊俄羅斯人，居然還被俄羅斯人在短短的五六天時間里打了個稀里嘩啦，連本國的核心地區都被俄羅斯人侵入，烏克蘭就不趟這潭混水了。
結果格魯吉亞大敗，不得不與俄羅斯簽訂停火協議，俄羅斯人這才撤出了格魯吉亞的核心地區，而原本有爭議的地區，更是被俄羅斯牢牢地控制在了手中，格魯吉亞人偷雞不成反折了一把米，不但沒有能夠收回有爭議地區的主權，反而國內損失慘重，經濟更是一落千丈。至于格魯吉亞所期盼的美國和歐盟的干涉，直到戰爭結束才遲遲而來，而且力度……對于俄羅斯來說，不提也罷！
“即便是餓死的北極熊，也不是考拉所能夠相比的！不要忘記了，石油價格在高位走了那么長時間，俄羅斯現在可不是當年蘇聯剛解體時奄奄一息的北極熊了。”方明遠撇撇嘴道，拋掉國與國的恩怨來說，他反正是不能夠理解格魯吉亞人是怎么想的，雖然說南奧塞梯共和國的主權歸屬有爭議，但是格魯吉亞就在俄羅斯的國境邊，居然和美國人打得那么火熱，還要加入北約，還要建立美軍基地，加入反導系統，這和當年蘇聯要把導彈運入古巴有什么區別？美國人不惜打一場世界大戰來迫使蘇軍退出古巴，就算俄羅斯如今已大不如前蘇聯，但是格魯吉亞人真當北極熊變成考拉了？再說就是考拉，惹急了也一樣會伸爪子的！而且，格魯吉亞就在俄羅斯的旁邊，而面向歐洲的這一邊，向來是俄羅斯軍隊最集中的地區，而最近的北約基地與格魯吉亞還有著一定的距離，格魯吉亞人怎么就那么有信心，美國人會冒著與俄羅斯正面起沖突的巨大風險參與進來呢？
“是啊，總統當時……也確實是考慮不周。”阿爾托羅夫長嘆了一口氣，雖然說他可以理解總統當時那么做的動機，烏克蘭雖然從前蘇聯獨立了出來，但是鄰接著俄羅斯，始終令烏克蘭人心里感到不安，歷史已經充分地說明了北極熊對于土地究竟有多么的貪婪。做為同樣與前蘇聯中脫離出來的國家，也同樣受到俄羅斯軍力的威脅，又同樣是想要加入歐盟、加入北約的格魯吉亞，烏克蘭自然是希望雙方能夠攜起手來，共同對抗俄羅斯的壓力……只是恐怕事先誰都沒有想到俄羅斯會反應那么強硬和激烈，格魯吉亞會敗得這么快、這么慘，與車臣戰爭時期相比起來，俄羅斯軍隊的實力有了明顯的提升！
方明遠暗地里歪了歪嘴，這豈止是考慮不周的問題，而是烏克蘭的領導人腦子進水了！雖然說，他可以理解烏克蘭人要擺脫俄羅斯影響的想法，但是先不說，烏克蘭國土上本身就有俄羅斯族人，與俄羅斯接壤的地區，又有大量親俄的國民，烏克蘭本身的戰略位置又十分地重要，如果說烏克蘭倒向北約，成為了北約成員國，美軍進入烏克蘭，對于俄羅斯都莫斯科的威脅實在是太大了！而且，俄羅斯現在還是烏克蘭重要的投資國、債權國和出口對象國，光是俄羅斯的天然氣供給就是烏克蘭經濟展不可缺少的。在沒有足夠的實力前，與俄羅斯翻臉，怎么可能會有好果子吃。烏克蘭的站隊錯誤，使得兩國如今的關系已經變得相當地僵硬，俄羅斯方面已經威脅明年俄羅斯供烏克蘭的天然氣要漲價。
只是即便是心里對烏克蘭的這些政客們的鼠目寸光再不屑，如今的烏克蘭，對于華夏和方家來說，仍然是必須拉攏的。國家需要來自烏克蘭源源不斷的軍事技術和產品來提升本國的軍工產業，尤其是那些從西方和俄羅斯都難以得到的，方家也需要烏克蘭的民用技術和市場。
“好在，現在的俄羅斯，也已經陷入了經濟衰退中，現在大家也就是隔空喊喊話罷了！”亞爾莫連科道。八月份的戰爭，雖然說俄羅斯打勝了，但是軍費支出和后來歐美各國對俄羅斯的譴責和一些經濟制裁措施，也令俄羅斯的遭受不小的損失。尤其是經濟危機生后，國際市場上，石油的價格暴跌，這使得俄羅斯國內經濟的增長度明顯放緩，盧布的匯率也出現了持續的下滑，短短的四五個月里，盧布的匯率比起格魯吉亞戰爭前，累計貶值了近百分之二十，俄羅斯央行為了給國內銀行注入流動性，到目前為止已經動用了兩千億美元，而這占到了俄羅斯當時的外匯儲備的三分之一！但即便是這樣，仍然無力改變俄羅斯經濟陷入衰退的局面，預計二零零九年，俄羅斯的gdp增長將由之前的百分之七到百分之八轉為負增長！巨大的財政壓力和國內的經濟衰退使得俄羅斯政府對于在格魯吉亞戰爭中站錯隊的烏克蘭，目前也沒有什么強硬的措施可使。
“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方明遠心里嘆口氣道。如今的烏克蘭經濟，比起俄羅斯來又能好到哪里，俄羅斯好歹還有大量的資源可以出口，還有著差不多四千億美元的外匯儲備，烏克蘭又有什么？雖然說礦產資源也是相當豐富，但是從產能來說卻是可憐，軍工技術倒是華夏急需的，但是這些年下來，烏克蘭軍工企業少有新技術新產品出現，華夏的軍工企業卻是在不斷地走強，如果說不能夠有根本性的改變，終有一天，兩國之間的軍事交流合作的規模會出現大規模的萎縮。只是，這話他也就是心里想想，當然是不能夠說出口的。
“話雖然是這樣說，但是我國政府中的大多數人還是希望能夠與俄羅斯政府成為友好鄰邦，對于總統的決定，大家也并不是全部都贊同的。而且大家對于他過于親美反俄的作風，多有不滿。”阿爾托羅夫一臉無奈地道。現任總統是出自“我們的烏克蘭”人民聯盟，當年是踩著地區黨候選人登上的總統寶座，對于身為地區黨一員的他來說，當然不是一路人。
“話我是會幫著你遞過去的，但是誠意卻是要你們自己做的！”方明遠低聲對阿爾托羅夫道，“對于歐盟和美國，我個人的看法，對于烏克蘭的安全和未來，在他們的身上別抱以太大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