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方明遠在家，又難得眾女都回到了奉元，元旦這幾天里，方家大院里可謂是車水馬龍、川流不息。幾天下來，就是方勝、方涯、方彬三兄弟再加上從巴西回來的馮偉至齊上陣，也感到有些吃不消了。好在四號以后，元旦假期算是結束，正客也來得差不多了，四人這才算是清閑了幾分。
馮偉至遠在南美洲，一年也不見得回來幾次，方勝、方涯、方彬，如今也都算是一方大佬，自然不需要時時刻刻地呆在公司里，所以四人也算是忙里偷閑，湊在一起聽馮偉至說在南美洲的見聞。而且他們都聽說了，方明遠有意在巴西接手鐵路升級改造工程，龍興建設集團雖然這些年來，在海外也沒少接工程，但是還是第一次在南美洲要承接鐵路工程。所以他們也想多了解一些巴西的現狀。
“巴西也算是大國了，又被譽為什么金磚國家，它的基礎設施有那么差？”方勝有些無法相信地道，他也不是那種不關注世界新聞的人，自然知道，這幾年來，巴西的經濟據說發展地相當好，在全球所有國家中，gdp的增長速度可以排在前幾名里，這樣大的一個國家，那么多的人口，怎么可能在基礎設施建設上這樣的不用心？巴西國民的出行豈不是極其地不方便？
“大哥日后要是有空去巴西就知道了，絕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馮偉至有些氣惱地道，自己也是馬上就要五十的人了，至于在這種事情上，說什么假話嗎？
“咱家農場通往城市的道路，就是咱們自己出錢重修了一遍，否則的話，坐一趟，就是不暈車的車也能夠顛暈車了！”馮偉至道，“要是不信，你們回頭去巴西走一趟就知道真假了。巴西的道路交通水平，很多地方，就是咱們的鄉村公路水平。他們的火車就更別提了！”
“巴西這幾年來的經濟增長速度不慢，政府收了那么多的稅，都花到哪里去了？”方彬詫異地道，要想富先修路，這早就已經成為了國人的共識，雖然不一定是誰富。
“全花在了國人的福利上了。”馮偉至聳聳肩道，“巴西的近幾任總統都在不斷地提高巴西人的福利待遇，我們這些外國人常常說，巴西人是拿著發展中國家的工資享受著發達國家的福利。從進入兩千年之后，巴西人就開始享受全民免費醫療，就連母嬰定期檢查和分娩都免費，住院吃飯不要錢。公立的幼兒園和中小學一律免學費并提供一頓飯。那些貧困家庭如果送孩子上學還會享受政府補貼。國內的公立大學也免收學費，只是收點飯費，不過那點錢也不過是象征性的罷了。而且，巴西的貧困家庭，小孩從斷母乳之后到七歲，政府免費提供牛奶，六十歲以上的老人在巴西享受特別待遇，享受諸多的特權。比如說，他們可以申請免費牛奶，他們可以從政府領到一份最低工資，所以在巴西，老人在家庭中都是個寶！”
“這些福利待遇，確實是可能會對巴西政府的財政造成一些壓力，但是我覺得整體來說，應當還是利大于弊吧？”方勝皺眉道。這些福利也是華夏未來所追求的方向，尤其是在教育和醫療方面，國內所做的一切只能說是還遠遠地不夠。
“是啊，提高國民的教育水平，對于發展經濟，有著不可忽略的重要作用。而老有所養，也是有利于社會穩定的。雖然說，拿到社會最低工資這一水平，在醫療免費的前提下，是不是有些高，這一點還是要根據巴西自己的國情來判斷。”方涯也點頭道。
“大哥，二哥，你們說得不錯，如果說僅僅是這些福利待遇吧，也還罷了，畢竟對于那些適齡工人們來說，算是解除了他們的后顧之憂，也是有利于社會穩定和經濟發展的。”馮偉至攤開手道，“但是問題是，巴西人的退休工資相當高，根據巴西的法律規定，巴西人只需繳費年數累計達到15年，男性就可以在六十五歲、女性在六十歲時就可以領取全額退休金。而且，男性如果繳費達到三十年，就可以在滿五十三歲后退休。女性如果繳費達到二十五年，可在滿四十八歲后退休。而巴西人的平均壽命已經達到了七十二歲！”
“當然了，如果說巴西財政支撐地起，這也不是什么問題，問題是他們根本就撐不起！”馮偉至不等方勝三人說話，又繼續吐槽道，“巴西人的假期多，三十天的帶薪假，十幾個公共節假日，還有地方規定的其他假期，以及宗教假期，一年亂七八糟的假期加起來，不算正常的休息日，還要休息兩個月可能還打不住！每逢休假日，政府機構中往往只留少數人員維持基本運轉，街面上許多店鋪也閉門歇業，處處顯得冷清蕭條，城市的正常工作和生活秩序只有節后才能恢復。而且巴西國內的基礎設施比較破舊，一旦發生天災，比如說下個暴雨，淹個路斷個電上不了班是很正常的，而且巴西的工會相當強勢，動不動就會罷工，那就更不知道要休息幾天了！而且巴西人干活沒有效率！極其沒有效率！”
方勝三人面面相覷，一年不算正常的休息日，還有兩個多月的休假，那確實是有些夸張了！
“家樂福集團在巴西有子公司你們知道吧，如今它已經是巴西最大的零售連鎖企業，在巴西的零售市場上占據了近半的市場份額。您知道是為什么嗎？”馮偉至道，“不是因為它的店面多，也不是因為它的商品價格有多么便宜，而是因為它最有效率，因為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幾乎是天天都會開業！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吧，我去巴西最初購物的時候，在商場里拿了一包礦泉水，一般是六個或者說十二個那種，在收銀臺結賬的時候，收銀員是一個一個地給我掃碼，而不是掃一個后直接打上數量！而且動作慢騰騰的，根本就不在意我身后已經排了足有二十幾人的長隊！我開始以為，這是個別現象，后來才發現，這在巴西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超市的老板對此也沒有意見嗎？”方勝愕然道。雖然說，如今他親自在商場、超市購物的機會已經很少了，但是他也知道，這顯然是很影響工作效率的。要知道在國內，一旦收銀臺前的隊伍排得過長，顧客就可能會放棄購物，所以除非是購物高峰期，否則的話，一般是不會出現已經排長隊了，收銀員還慢悠悠的情況。
“有意見，但是沒有辦法！”馮偉至苦笑道，“巴西工會的強大，你們是沒有親身體會，那簡直是抓著一切機會鬧罷工為工人要好處。老板不答應加工資，罷工！節假日員工被要求加班，罷工！工人下班后接到公司電話，罷工！就連辦公室沒有咖啡機，座椅沒有扶手之類的奇葩要求也要罷工。說一句，在那里工人是大爺，一點都不為過！”
“那我們的公司和農場呢？”方彬連忙問道，雖然說國內也派去了不少人，但是主要的工人，還是要從當地雇傭的。
“這就要說，明遠有遠見了，他在巴西結下的那些盟友，都是巴西國內的知名家族，在商界和政界都有著很大的影響力，家族中的不少成員，直接就在地方政府上擔任重要官職，有他們頂在前頭，咱們就省了很多麻煩。而且，明遠他們當初第一次去農場的時候，不是還鬧出了一場風波嗎，現在巴西人都還有印象呢，所以和咱們打交道的時候，都是比較客氣，而且聚會、談判什么的都比較守時間……”
“等等，等等，我沒聽錯吧，和咱們客氣，表現就是聚會、談判什么的都比較守時間？”方彬打斷了馮偉至的話，問道。
“嗯，這算是他們尊重我們的習慣的表現！”馮偉至笑道，“巴西人可是出了名的不守時間，往往聚會、約會遲到個半小時到一小時，那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恐怕只有節日的慶典和球賽開球他們會按時開始。當初我們剛到那里的時候，還曾經鬧過笑話，我們按照約定的時間去的，結果主人那里宴會壓根就沒準備好，廚師們還都在忙活呢。后來，這些巴西人也知道了我們的習慣，凡是有我們參加的聚會，都會比較守時間了。”
方涯皺了皺眉道：“巴西現在還只是一個發展中國家，怎么聽起來像歐洲的某些國家似的。”
“所以說，我認為從長遠看，巴西經濟肯定要出問題。他們過于依賴農作物和礦石資源的出口。這一次，全球性經濟危機的爆發，巴西國內現在就有些亂套，外匯收入大減。這也是為什么巴西人希望能夠以貨物來代替美元向龍興建設集團付款的原因。”馮偉至道，“但是說實話，我覺得明遠這樣做，風險有些大。巴西人目前能夠拿得出手的東西，也就是鐵礦石、大豆這些大宗商品，而全球發生經濟危機，無論是海外還是國內，對于這些大宗商品的需求都出現了明顯的下滑，明遠拿到了這些貨物，如果說不能夠成功地消化轉變為其他產品并銷售掉，那豈不是砸在自己的手里了？”
“這個先放放，剛才的問題你還沒有說完呢。”方彬追問道，“公司和農場雇傭的那些巴西人，因為我們和巴西當地勢力的合作，就不鬧事嗎？”
“當然不是，只能說，有這些巴西當地的勢力，他們不能夠任性地胡鬧。”馮偉至苦笑道，“但是在很多時候，巴西的這些家族，他們也一樣面臨著當地人罷工的威脅。只不過我們采取了一些措施，一個是盡量提高工人們的工作效率，這樣的話，即便是出現一些事情，也能夠在我們的容忍范圍內，巴西人的工作效率是很低的，不僅僅是政府機構，在工商業中是普遍性存在的，有巴西的專家統計過，說巴西人的八小時工作中，只有五到六個小時是在上班，其余的兩到三個小時，其實都是在磨洋工。”
“嗯，那豈不是和我們的很多國企一樣了？”方涯失笑道，“難怪巴西的工業品在國際市場上競爭力不強。”福利這樣高，政府的稅又狠，工人工作還沒有效率，物流也不暢通，人口還眾多，除了地大物博資源豐富之外，似乎巴西沒有多少優勢可言了。
“這倒也不完全，巴西的飛機工業就不錯，在全球都算是有名的。但是它的工業體系不完整，限制了它在很多產業上的發展。”馮偉至道，“它的鐵路系統就是這樣。巴西在近些年來，對于公路相對地更上心，結果就是連原有的鐵路網都無法維系下去。而巴西政府如今也意識到了，忽略鐵路運輸，對于巴西經濟發展和人員流動有著很大的不利，所以才出臺了一系列的政策，想要改變鐵路系統的現狀。但是這種事情，出臺政策好辦，真正將其落實下去，卻是很難，所以才將心思打到了我們龍興建設集團身上。而現在，全球經濟危機使得巴西的出口受到重創，大量的貨物積壓在國內，財政壓力很大，對于這個計劃就越發地積極。近一段時期，包括巴西的高官在內，有不少人都想從我這里探聽口風，想要知道我們方家和華夏政府對于這件事情的態度。”
“哼，他們倒是打得好算盤，將賣不出去的貨物從我們手里換成升級改造的鐵路，一箭雙雕！”方彬冷聲道。
“我這一次回來，也是想和明遠當面談談，了解一下他對此事的真實態度，這樣我也好應對那些巴西人。”馮偉至雙手一攤道，“我也不能總以此事不歸我管的說法來打發那些人吧，其中有些還是我們方家在巴西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