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占山是講情理的人,雖然說馬繼平在事前也答允了參與返航事件,而且他甚至可以算是籌劃此事的核心幾人之一,但是由于他駕駛的航班晚點起飛了近六個小時,在那個時候,事情已經驚動了公司管理層,甚至可能連總局都已經知道此事,公司領導又直接與他進行了一番“溝通”,而目的地的降落條件完備,他就是想找個借口都找不到,在這種情況下,馬繼平要是仍然強行決定返航的話,那就堪稱是“頂風做案”了,將公司領導的臉打的“啪啪啪啪”的,恐怕事后比自己這個帶頭的還要招公司領導的恨!
馬繼平有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妻子由于身體不好,雖然說單位沒有因此而讓她離開,但是收入和晉升肯定是要受到明顯影響的。如果說馬繼平的工作要是出了大變故,半年一年的可能問題還不大,時間再長,是真的要出事的。在那種情況下,馬繼平沒有堅持返航,他也沒有埋怨他什么。
“田哥!”錢志毅急忙道。
“繼平有繼平的難處,你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到現在還沒成家,父母也不需要你接濟,繼平可不是一個人的。那種情況下,他做出這樣的選擇,我可以理解。”田占山拍了拍錢志毅的肩膀道,“如果說我們根本不考慮大家的現實情況,一味地要求大家都做到我們想要大家做的,那豈不是和現在坐在辦公室里的那幾個混蛋一樣了?”錢志毅眸子一暗,沉默不語了。
“這樣也好,我大概是要被公司掃地出門了,你留下,也算是對大家有個照應。”田占山對馬繼平道。
馬繼平急道:“田哥,您也不相信我說的啊,秦西航空公司和九龍航空公司的負責人真的說了,愿意接收您的,而且連給公司的培訓費,只要合理,也由對方支付的。”
“繼平,我相信你說的。”田占人笑了笑道,“但是,你覺得公司會這樣放我走嗎?這樣放我走了,他們的面子上過得去嗎?”
馬繼平瞠目結舌,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在彩云航空公司的總經理辦公室里,雖然說開著窗,但是仍然是煙霧繚繞,不知道這些人抽了多少煙,才造成了這樣的結果。總經理夏侯轢弘煩躁地簡直想把桌子都掀了,他們這都商榷了差不多一天了,到底要如何說服總局方面,仍然是拿不出一個可行的意見來。
一開始,他們就是考慮到蓋子要是揭開,總局領導肯定會對彩云航空公司進行嚴厲處罰的,才選擇與飛行員們統一口徑以“天氣因素”造成大面積航班返航,盡可能隱瞞真實的原因現在坐在局長寶座上的這一位,可不比前任局長,心黑手狠多了,從京城傳來了消息也證明了他們之前的猜測,處罰一百五十萬元他們倒是不在乎,再多個幾倍也傷不了公司的筋骨,但是削減彩云航空公司的航班、航線數量,這可就打在了彩云航空公司的七寸上了。
這一手可謂是釜底抽薪,少了航班和航線,彩云航空公司的業績就要出現明顯下減,而且還會給虎視眈眈的其他同行們搶占市場份額的機會!彩云航空公司這一次在返航事件中,地面上的工作人員對于旅客們的安撫工作做得也很不好,現在已經有很多旅客表示要對彩云航空公司索賠,媒體們將這事炒得是沸沸揚揚,嚴重影響到了彩云航空公司在業內的聲譽。
而出了這么一檔子破事,做為一家地方航空公司,彩云航空公司的管理層在省領導那里就已經是大大的失分了,如果說業績再大幅度下滑,今年的行業形勢又不容樂觀,年底要是再虧損的話,恐怕包括他自己在內的不少人位子就要不穩了!而這個結果,是夏侯轢弘絕對不能容忍發生的。但是要如何說服總局領導,尤其是震怒中的新局長,他們這些人商榷到了現在,也沒能夠有一個能夠讓眾人認可的方案來。
“田占山那里還拒不檢討嗎?”夏侯轢弘扭頭問道。田占山是這一次事件的重要帶頭人和發起者,他所駕駛的客機也是第一個返航的。
“嗯,他不但拒絕檢討自己的行為,還揚言向這一事件中受到傷害的旅客們道歉可以,就是不向公司低頭!”一名副總接口道,“還和飛行部的主管鬧得很僵,簡直就是無法無天!對于這種無組織無紀律的混人,我覺得就應當終身禁止再駕駛飛機,全行業封殺掉他!”
“但是田占山在飛行員隊伍里威望很高,而且他也是公司的老人,當年和他一齊進公司的那些飛行員,現在差不多都在中層干部崗位上,要是處理他不得當的話,恐怕人心就更散了。”有人反對道,“公司可是經不起再折騰了。否則的話,就算我們把田占山趕出公司,全行業封殺了,也是兩敗俱傷!”在場的人都陷入沉默,這一次返航事件中,牽涉進入的飛行員占到了彩云航空公司飛行員總數的近百分之五十,這個比例已經是很可怕了,如果說事情再激化的話,彩云航空公司的正常運營都可能不得不中斷,他們這些人,就算領導們再想保他們,屆時也不得不揮淚斬馬謖了。
“我覺得對田占山,我們必須要先安撫,那怕是違心的,也要先安撫,穩定公司人心是必須的。”有人贊同道,“飛行員隊伍也是公司的核心財產,現在惦記他們的民營航空公司可是多了去了”
“田占山!田占山!田占山!”夏侯轢弘“啪”地一拍桌子,惱火地吼道,“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田占山嗎?我們討論的是怎么樣平息總局的怒火!至于田占山,現在我沒心情管他是死是活!”辦公室里立時為之一靜。
屋門被人敲了幾下,夏侯轢弘沒好氣地吼道:“進來!”
屋門被拉了開來,外面的人還沒進屋,一個女人的聲音已經傳了進來“怎么這么大的煙?你們這是抽了多少煙啊?咳咳”夏侯轢弘怔了一下,連忙讓眾人把煙掐了,又將辦公室所有的窗戶都打開,形成穿堂風,室內的空氣立時為之一清。從門外走進來一個身著職業裝的年青漂亮女性。
“董助理,你怎么來了?是董事長有什么指示嗎?”一名副總站起身來笑問道。董助理雖然年青,但是卻是董事長的心腹,他們這些人也不敢慢怠。而且,彩云航空公司的董事長此時正在京城里積極游說總局領導。
“董事長要我來問問夏侯總裁和諸位,對于總局可能的處理意見,商量出個結果了嗎?”董助理目光落到了夏侯轢弘的身上,接著道,“然后,董事長要我問問大家,咱們公司以往和平川方家有過節嗎?”
在場的諸人,包括夏侯轢弘在內面面相覷,夏侯轢弘皺眉問道:“平川方家?就是秦西省奉元市平川區的那個方家?我知道他們是秦西航空公司和九龍航空公司的重要股東,怎么了?”
“九龍航空公司和秦西航空公司的負責人,在接受媒體采訪時,對我們公司的批評意味很濃,你們看看,這是董事長傳回來的消息。”董助理將一疊紙遞給了夏侯轢弘道,“最晚到了晚上,這些采訪就會公布出去。”
夏侯轢弘接過來,只看了幾眼,臉色就有些發黑,越往下看,這臉色越難看。其他人不明白所以然,有人接過夏侯轢弘看完的,也是只看了幾眼,就臉色為之一變。
“這是怎么回事?”夏侯轢弘一邊看,一邊皺眉問道,這些采訪記錄內容中,不難看出來,九龍航空公司和秦西航空公司,對彩云航空公司航班返航事件中,公司和飛行員兩方中,對飛行員一方抱有更多的同情,認為雖然說這些飛行員的行為給公司和旅客們造成了重大損失,但是這件事情不能夠簡簡單單地對飛行員和彩云航空公司進行處罰了事,而是要認真深刻地了解一下,為什么這些飛行員與彩云航空公司之間的矛盾會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公司與飛行員之間的矛盾鬧到這個地步,也肯定不會是某件小事引發的。兩公司的負責人還強調說,只有找到了深層的原因,才能夠保證類似的事件不在彩云航空公司或者說其他航空公司中重演,如果說只是處罰了事,那么只不過是將矛盾暫時性地壓制下去,日后的反彈將會更加強烈,也會給國家經濟帶來更大的損失。
“董事長現在也是一頭霧水,完全不明白為什么秦西航空公司和九龍航空公司的負責人會突然這樣表態,您再看看最后,他們居然說,不贊同總局對這一事件中帶頭的飛行員處以終身禁飛的處罰,而且還說,他們歡迎這些飛行員到秦西航空公司和九龍航空公司去,他們還會為此向我們支付合理的培訓費!”董助理苦笑道,“所以董事長他才要我來問問諸位,知不知道為什么。”
“他們這是想干什么?他們這是嘩眾取寵!”一名副總憤憤地道,事件暴發后,社會輿論基本上都是站在無辜旅客一方,譴責彩云航空公司和這些涉事的飛行員。而在彩云航空公司和飛行員之間,大部分媒體還是傾向于指責飛行員的這種行為,擾亂了正常的航空交通秩序,給公司、旅客和國家都造成了損失等等。國內的這些同行中,目前已經發聲的航空公司,基本上都是站在了彩云航空公司一方,譴責涉事的飛行員們,要求給予他們嚴肅的處理,以杜絕類似事件的發生。在這個時候,秦西航空公司和九龍航空公司的負責人卻發出了這樣異樣的聲音,將矛頭直接指向了彩云航空公司,這里就差明說是彩云航空公司管理有問題,與飛行員隊伍沒有進行良好的溝通,才將飛行員逼到了不得已用這種方式來發泄自己的不滿。
夏侯轢弘眉頭都要扭成一團了,雖然說他也不明白秦西航空公司和九龍航空公司這是發得什么瘋,彩云航空公司也罷,公司的管理層也罷,不記得曾經和他們有過什么過節啊,而且雙方間的業務往來也沒出過什么大的矛盾啊,怎么就讓他們站到了自己的對立面去了?但是,夏侯轢弘心里很明白,一旦九龍航空公司和秦西航空公司負責人對此事的意見公開,很可能會將公眾對此事的注意力移轉到彩云航空公司的管理制度是不是合理的問題上。
畢竟以大多數國人的性格來說,不是被逼到了無路可走的地步,一般不會采取這樣兩敗俱傷的慘烈做法。這么多的機長都卷入了此事中,這更說明了問題不是出在少數人的身上,而是在彩云航空公司里普遍性存在的。民眾不是傻子,媒體也不是呆子,不是沒有想到這一塊,只不過是沒有人明確地提出來罷了!
而一旦秦西航空公司和九龍航空公司揭開了這個蓋子,那么原本就是因為有諸多顧慮而避開這一塊的媒體,就不會再放過這個足以吸引大量眼球的熱門話題了,而那樣無異于將彩云航空公司放在火上烤!那樣一來就有大麻煩了,別人不知道田占山他們到底是為什么鬧事,他還能夠不知道?不就是飛同樣的航線,同樣的工作強度,彩云航空公司飛行員的收入比起其他國有航空公司來低得太多,只有人家的百分之五十到六十,而且還不能按時發放,時常拖欠。現在,公司還拖欠了員工三個月的工資,這都過完春節了,去年的年終獎還沒有發。還有一些福利項目,公司答應了卻一直都沒有實施。最近一年加班有些多,但是加班費卻沒給多少,聽說不少飛行員的家里有意見,有的飛行員家里甚至在鬧離婚。彩云省省政府要求飛行員的工時費等收入也要按百分之八納稅,還要求要將之前的幾年的稅收都補上,有不少飛行員可能一次性要補好幾萬元的稅,資金壓力很大,公司又催得很緊,而據說,國內的其他航空公司都幫助飛行員進行合法避稅,這也令很多飛行員感到不滿夏侯轢弘隨隨便便地就能夠想起十幾條來,這都是飛行員代表,大部分時候都是田占山,曾經“抱怨”過的。
“總局那邊什么意思?能不能由總局領導向媒體和他們施壓,不要放出這些采訪。”夏侯轢弘問道。要是一般的民營航空公司,夏侯轢弘也不在意,做為一家國有地方民航公司,在這種事情,它天然就占著優勢,媒體會照顧它,其他國有航空公司會支持它,在行業中,國有航空公司也掌握著話語權,足以讓這家航空公司負責人將說出來的話再吞回去!
但是對上秦西航空公司和九龍航空公司,夏侯轢弘這心里可就沒有底了。九龍航空公司那是香港的航空公司,沒有確定無疑的證據,就是總局也不能隨便批評人家。人家批評批評同行,這也算個事?香港的行政長官還不是時不時就被香港民眾和媒體提出來批上一通?國內的法律法規政策,要在香港施行,還得和那些議員們費一番口舌,要是對方硬頂著就不通過,京城拿他們都沒有什么好辦法。要是搞不好,再招惹到了香港的媒體,對方能夠將彩云航空公司的家底翻個底朝天,那幫人可不會顧忌彩云航空公司是地方國有航空公司的。就彩云航空公司自己的這些事,要是全捅出來了,麻煩比現在還大,情況還要更糟糕!
而秦西航空公司,先不說它本身就有國資背景,只要想想它背后有秦西航空制造集團和秦西機場集團公司,和它叫板是那么好叫的嗎?最令夏侯轢弘頭痛的是,他還搞不清楚,這件事到底是秦西航空公司和九龍航空公司的負責人的自己意見,還是說是方家的意思。要是方家的意思的話,那么他們所要面對的對手,實力還將更為強大!一個彩云航空公司,在對方的眼里還真的是不逄什么。
“董事長正在努力游說,但是他說,你們不要抱太大的希望。現在最關鍵的,還是要盡快地與秦西航空公司、九龍航空公司、方家聯系上。”董助理心里輕嘆了一口氣,看來夏侯轢弘這邊拿秦西航空公司和九龍航空公司也沒有什么好辦法。
“解鈴還需系鈴人!”夏侯轢弘拍了拍巴掌,將已經是議論紛紛的眾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道,“現在,大家都趕緊想一想,有什么關系和渠道能夠盡快地聯系上秦西航空公司和九龍航空公司的負責人,或者說能夠聯系上秦西航空制造集團公司、秦西機場集團公司的重要負責人,最好是能夠聯系上方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