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省政府回來的路上,方明遠斜倚在后座上,目光看著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這一天里,見了不少青山省的大佬,談話就談了多起,原本他對這種事情向來是敬而遠之的,能不參加就不參加,但是這一次關系到了姑夫和岳父兩人的仕途,又關系到了方家在淮縣的大筆投資,他也只能咬牙和這些人周旋,一天下來,腦子都有些蒙和這些人談話,實在是太累,常常話里有話,話里套話,而且自己說的話也要謹慎小心,免得被對方誤讀,所以領導們常常說話語慢,不慢不行啊!
對于方家資本的進入,青山省方面自然是舉雙手歡迎的,但是具體到公司上,這些大佬們的意見就不那么統一了。至少今天就有不止一人提到了秦川三星汽車集團公司在淮縣建廠生產轎車的問題,他們希望屆時秦川三星汽車集團公司的產品不要對一汽集團公司造成過大的沖擊,最好銷往海外和關內……當然了,這些位說話是不會這樣直接的,都是方明遠自己琢磨出來的。
秦川三星汽車集團公司要是打算加強關內和海外的銷售,干嘛還要將生產線設在青山省里,直接設在華北地區不就完了,和現代汽車打擂臺,這對于秦川三星汽車集團公司來說沒有什么心理壓力,在韓國國內,三星汽車公司和現代汽車公司也沒少打擂臺,只不過是產能和市場地位調了個罷了。雖然說京城的水太深,但是燕邢省里,他還是有把握的。
如今燕邢省里對方明遠是熱情之極,一方面是因為全球性經濟危機的爆,燕邢省的日子也不好過,自然是想從方明遠的手里多要些項目落地,拉動當地經濟展。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到了現在堂山市的經濟,經過了前幾年的厚積,到了噴式增長的時期,雖然說有經濟危機襲來,帶來了不小的負面影響,但是堂山市在二零零八年的經濟增長,仍然是十分強勁,令國人為之矚目!
而且更令燕邢省高興的是,堂山市經濟的展,并不是建立在鋼鐵產業規模繼續擴大的基礎上的,堂山市的鋼鐵產量,在去年反倒下降了有差不多三百萬噸,這是因為有一部分產能遷往了燕邢省的其他地市,還有一部分落后產能被淘汰。在全球經濟陷入危機,國內經濟受其影響的負面影響已經逐步顯現的現在,堂山市的鋼鐵產品銷售仍然相當地興旺,產品的升級換代在這個時候,終于顯示出它的成效了。
而且堂山市經濟對于鋼鐵產業的依賴性在明顯減弱,其他產業正在逐步地興起,其中又以電子產業、陶瓷產業、旅游業、港口等幾大產業的展最為迅。而這些產業的展,加上環境污染得到有力的遏制和治理,為堂山市吸引來了大量的外來人口,這又促使堂山市已經多年停滯不前的房地產業有了抬頭的跡象。雖然說這樣一來,進一步地鞏固了堂山市在燕邢省內第一大經濟體的地位,令省會的地位有些尷尬,但是在這個時候,能夠有一臺強有力的經濟動機,不知道多少省份都羨慕地流口水,燕邢省的領導們也就不在意這點小小的尷尬了。
燕邢省甚至于主動地提出來,可以在省內的其他城市“復制”堂山市政府的模式,只要方家愿意向其進行大規模的投資,不指望到堂山市那樣的力度,哪怕只有一半的支持力度也行!其中最積極的是同樣臨海,被津城與堂山分隔開來的景城市。
之所以秦川三星汽車集團公司要在淮縣設廠,一方面是要利用青山省里已經體系完備的汽車零配件生產企業,這樣可以在生產線建設完畢之后,就立即投入生產;二來,也是要給一汽集團公司一些貼身的壓力,讓它真正的跑起來。雖然說一汽集團公司可以說是華夏汽車產業的老大哥,但是這位老大哥不思進取已經很多年了,而它在青山省經濟中的地位,又決定了,它不“跑”起來,青山省這輛車,就少了半個動機!
所以,對于這一要求,他只是嗯嗯哈哈的,并沒有給予明確答復,反正就算現在就開始建廠,秦川三星汽車集團公司的青山分廠,也得到明年才能夠開始試生產,屆時國內外的經濟形勢會是什么樣,誰又說得準?
“明遠,關于彩云航空公司航班返航事件的詳細資料已經過來了,你要不要看看?”安潔莉娜笑問道,“難怪那些飛行員們,做出了這樣激進的行為。”她看出來方明遠現在的情緒有些不高。
“唔?拿來我看看!”方明遠轉回頭道,他雖然猜得出來大概是因為什么原因,但是具體的詳情就不知道了。
方明遠拿過資料,仔細地翻看了一遍,然后又從頭翻看了一遍,這才放下若有所思地道:“去年下半年的時候,我記得因為航油期貨套保,造成國內多家航空公司出現了巨額虧損,這里面有沒有彩云航空公司?”
對于航空公司來說,其運營成本中,燃油成本所占的比例一向都比較大,往往能夠占到近四成左右,而近幾年來,國際市場上原油價格的不斷上漲,也使得燃油價格水漲船高,也使得燃油成本占總運營成本的比例不斷上升,在去年中期的時候,很多航空公司的燃油成本占運營總成本的比例已經上升到了百分之四十三、四!
對于航空公司來說,由于競爭激烈,所以無法輕易地根據燃油成本的增長來提高票價,將高油價轉嫁給消費者,而且,當時國際市場上石油的價格仍然在快增長,這無疑令航空公司的盈利成為一件很困難的事情。這個時候,通過衍生品市場進行燃油套期保值就成為了航空公司為了化解燃油成本上升風險而采取的一種對策。
航油期貨套保,是指航空公司為了應對油價的上下波動帶來的經營風險,對未來所用航油進行保值增長的一種金融衍生品工具,通過買入或賣出遠期航油合約,鎖定成本,從而減少油價大幅波動所帶來的經營風險。航油期貨套保,是期貨套期保值業務中的一種,而期貨套期保值業務已經成為企業規避價格風險、鎖定成本和利潤的重要金融工具,已日漸成為企業實現經營目標不可缺少的風險管理工具。歐美各大航空公司都在多年前就開始做燃油期貨,而且該做法早已成為國際航空公司控制燃油成本的主要手段。
從這一點來說,國內的航空公司選擇擇這樣做是沒有什么錯誤的,秦西航空公司和九龍航空公司要不是因為燃油有平川石油集團公司穩定供給,肯定也會采取相應的措施,以減少因為燃油快上漲所帶來的經營風險。平川石油集團公司其實也在做類似的套期保值業務,只不過由于有方明遠指點,有風無險。
但是人們都沒有想到,在二零零八年的下半年,石油國際市場價格達到史無前例的高位之后,以雪崩般的下跌方式一路下滑,而到了年底的時候,石油價格已經接近腰斬,這令原本認為原油價格還會上漲的很多航空公司在航油期貨套保上出現了巨額虧損,就連國泰航空公司,也因此而損失了數十億港元,令它的二零零八年年報極其難看。當時國內也有多家航空企業因此有十幾億到幾十億元的損失,其中有兩家航空公司甚至于因此差點變成負資產,要不是財政部及時注資,它們的股票可能就要加上st的前綴了。
“你的意思是,彩云航空公司也進行航油期貨套保了?”安潔莉娜怔了一下就反應了過來。
“彩云航空公司之前對員工工資雖然也有拖欠,但是大多數時候,都是晚個十幾天,最多的時候也不過一個月。但是從去年十一月開始,飛行員們的工資不但拖欠,而且不能夠足額放,而且,年終獎到現在還沒有放,這都說明,彩云航空公司的財務恐怕是出大問題了。從時間來看,我懷疑他們是在航油期貨套保中損失比較大。”方明遠指著資料上的內容道。
安潔莉娜仔細地看過后,又閉目盤算了片刻,她不得不承認,方明遠說得很有道理,從時間點上來看,彩云航空公司確實是有這個可能。
“你的意思是彩云航空公司的財務出現了大問題,卻沒有公開?而因為財務緊張,所以他們才拖欠飛行員的薪酬,使得矛盾激化?”安潔莉娜看了一眼方明遠道,“你該不是想要收購彩云航空公司吧?”
方明遠失笑道:“你為什么要這樣想?從哪里看出來我想要收購彩云航空公司的?”
“是你要秦西航空公司和九龍航空公司的負責人在接受采訪時,在公司與飛行員之間,立場偏向飛行員。而且你還要他們明確表示,不贊同對帶頭飛行員施行終身禁飛,你還愿意接收他們到秦西航空公司或者說九龍航空公司來。在外人看來,你也未免太熱情了吧?”安潔莉娜道。
“你的意思是,過份的熱情會讓人誤解你別有所圖?”方明遠捏了捏下頜道,“說實話,我倒是真的別有所圖,但是目標并不是彩云航空公司。”
安潔莉娜立時精神為之一振,向方明遠的身旁又貼近了幾分,挽著方明遠的胳膊問道:“你要做什么?”
“我的目標是推動成立飛行員工會,你信不信?”方明遠輕笑道。
“飛行員工會?好像是已經有一個了?”安潔莉娜皺眉道。
“那不是,那是飛行員協會!”方明遠道,“雖然說,它的建設宗旨中也有維護飛行員的合法權益,反映飛行員的意愿和要求;為廣大飛行人員服務,為政府、企事業與會員之間的溝通揮橋梁與紐帶作用等等,但是實際上,它沒有多少作用。”在國內,雖然存在著大量的工會組織,但是說實話,絕大多數可以說已經被視為名存實亡!為了代表和保護廣大員工的利益而成立的工會已經成為企業的一個職能部門,并由企業高層對工會進行人事任命。這樣的工會組織已經沒有相對獨立的組織和行動,大多只是在某些節日進行象征性的小福利放及組織娛樂活動組織。像這種工會,在資方與工方出現矛盾時能代表廣大員工的利益,那真是個笑話!
這一次彩云航空公司與其旗下的飛行員隊伍矛盾激化到了這個地步,公司內部的工會要是能夠起到應有的作用的話,絕不至于!正是因為彩云航空公司內部工會沒有起到公司與飛行員之間的協調溝通,飛行員的合理訴求長時間得不到回應解決,而飛行員跳槽難度又極大,怨氣不能夠得以泄,最終才會將事態推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彩云航空公司的返航事件,如今已經不僅僅是國內大為震動,就連國際上,業內人士也都對此表示極其驚詫。
“你想要成立獨立的飛行員工會?”安潔莉娜這一次明白了方明遠的想法,“這對秦西航空公司和九龍航空公司有好處?”在歐美很多國家里,工會是很強勢的,尤其是那些全國性質或者說全行業性質的工會,影響力之大,非常人所能夠想象的。
比如說美國的汽車工人工會,它可以就薪金、福利、工作安全和養老金等核心問題與美國三大汽車公司進行談判,而如果說雙方達不成協議,就會出現罷工。而且汽車工人工會還有一個很犀利的武器,那就是他們可以對其會員們施加影響,上百萬名會員,對于美國選舉來說,絕對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美國三大汽車公司為什么在二零零八年里都陷入了運營困境,通用汽車公司和克萊斯勒汽車公司面臨破產,其背后與美國汽車工人工會過于強勢,在談判中索取了太高的利益不無關系。美國三大汽車公司的工人,其收入和福利要比外資汽車公司,比如說日本的汽車公司,在美國設廠所雇傭的工人,高出很多,但是美國三大汽車公司的生產效率卻并沒有比這些外資汽車公司高多少,甚至于還有不如,再加上沒有把握住市場的脈搏,推出的產品不符合消費者需求,出現虧損也就是理所應當的了。
而在歐洲,工會也是同樣的強勢,不管是哪個國家,每年都會爆幾次大規模的罷工,令歐洲人早就已經習以為常了。就是在近鄰韓國,其工會也是令各大財閥為之大傷腦筋,要不是三星集團的日常運營權,被方明遠全盤丟給了李澗熙,光是處理工會的要求,也足以令他感到大傷腦筋。
“任何事物都是有其兩面性的,工會也是如此。過份強勢的工會,也是不利于企業和國家經濟的展,但是沒有工會這個潤滑劑,對于企業、對于工人們來說,同樣也不是好事。工人們可以說天然地就居于劣勢,個人與企業之間,尤其是面對那些有國資背景的大企業時,嘿嘿!”方明遠冷笑兩聲,又繼續說道,“不能夠因為看到了歐美國家里那些過于強勢的工會,就否定了工會好的一面。要是那樣的話,豈不是因為有火災就要禁止使用火,因為有水災就禁止使用水,空氣污染能夠致人與死命,那是不是日后就不呼吸了?目前,國內的飛行員隊伍還是緊缺的,而政策又限制了飛行員在行業中的流動,如果說再沒有個像樣的工會來保證飛行員的利益,那么類似的事件還會生的。其實,在去年的時候,就已經生過幾次了,你還記得當初生在滬市的,四十余名機長同時請病假的事情嗎?”
安潔莉娜怔了一下,側頭想了半晌,搖頭道:“沒印象了,這種事情我一般也不大關注。”她也是在擔任方明運的助理之后,因為秦西航空公司和九龍航空公司,才對民航業的事務加以關注的。
“也是,有專機飛來飛去的,自然是不管民航到底是東南西北風了。”方明遠失笑道,“成立一家獨立工會,這樣可以進一步地穩定飛行員隊伍,避免再生類似事件。秦西航空公司和九龍航空公司在這件事情里,也并不是完全沒有好處的,至少可以博得廣大飛行員,以及想要從事這一職業的人們的好感,對于秦西航空公司和九龍航空公司的未來展還是有好處的。”
“可是……這樣一來,秦西航空公司和九龍航空公司豈不是又站到了同行們的對立面上了嗎?”安潔莉娜無奈地道,“這樣下去,方家旗下的企業,快都要變成行業公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