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來只為說幾句話,說完我便離去。”
張凡的聲音,在這個陰冷的溶洞中回蕩著,仿佛聲音也有重量,鼓蕩起風兒在紅寶石湖泊上吹拂而過,漣漪陣陣浮現。
湖面上的漣漪只存在了一瞬,就好像只是眼花了一般,待要細看,已是全無了蹤跡。
“東皇!”
鳳后凰幽忽然踏前一步,站到了張凡的對面,皺著眉頭說道:“你該不會是想讓老祖出手,對付妖尊吧?”
“嗯?”
張凡從湖面上收回了目光,與凰幽對視,似笑非笑地說道:“凰幽,你在怕什么?”
“我……”
凰幽話尚未出口,就為張凡打斷:“你說你不信張某能在與五方妖神的對決中存活下來,這話我信!”
“那一戰后我們再見,有意無意地,你都在拖延時間,你似乎不想讓我與初鳳至尊見面,是嗎?”
張凡略微踏前半步,拉近了與凰幽的距離,目光如有實質刺入凰幽漆黑的眼眸中,讓她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
“果然。”
見狀,張凡心中暗暗點頭,確定了他所猜無錯。
剛才那一幕,若是出現在凡間男女上,那再正常不過,但出現在鳳后凰幽這般壽數綿延數萬年的強者身上,就太說不過去了。
在那一剎那,張凡分明捕捉到凰幽略顯慌亂的目光,瞥向了紅寶石湖泊。
“看來初鳳怕是有嚴令,否則凰幽估計是不會帶我前來的。”
張凡此念放生,溶洞中忽有幽幽嘆息之聲回蕩,無起始,無終點,出現得突兀,消失得沒有征兆。
唯有,那漣漪的湖面,在無聲地訴說著嘆息之聲的源頭。
鳳后凰幽的臉色,有點蒼白,好像多年不曾曬到陽光一般的全無血色。
“你在怕什么?”
張凡重復了一遍,然后靜靜地看著鳳后凰幽的眼睛,等待著她的答案。
“怕什么?”凰幽輕笑著,“東皇,我承認,你是曠古絕今的天才,除了那些一出生就有大神通的太古生靈之外,從沒有人能進步之快如你。”
“但是你不知道,不知道妖尊有多可怕!”
“那又如何?”張凡冷冷一眼,打斷了凰幽略顯激動的情緒。
她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你要對付妖尊,凰幽愿為你壯形色,望你能獲勝,雖然那很渺茫,但是你若想將老祖卷入其中,讓老祖出手那絕對不行。”
“哦”
張凡應了一聲,看向鳳后凰幽的目光倒是柔和了幾分,沒有那么咄咄逼人。
凰幽想要庇護的不是妖尊,而是初鳳,這就足夠了。
張凡搖頭失笑,將目光從凰幽的身上移,重新凝到了紅寶石湖泊上,淡淡地說道:“初鳳至尊,你聽到了嗎?”
“你也在怕嗎?”
“夠了!”
凰幽一個閃身,攔在張凡與紅寶石湖泊之間,厲喝道:“東皇,你能戰敗妖尊,實力之強遠出凰幽的意料,但你若真的一意孤行,凰幽也不懼一戰。”
接著,她的聲音轉柔,看著張凡道:“東皇,我知道你的目的,你是不會成功的。”
“妖尊就算是毀天滅地,再造乾坤,初鳳老祖,還有七大圣皇他們,都不會死,都有可能堅持到下一個世界重新開辟。”
“你又何必一定要將他們拖入到與妖尊正面斗爭的境地中去呢?”
說到后來,鳳后凰幽的語氣近乎哀求,哀求的對象與其說是張凡,倒不如說是那寂寞沉靜了無數年的紅寶石湖泊。
溶洞中,一時安靜了下來。
好半晌,張凡才展顏一笑,道:“凰幽,你說得不錯,就是不去阻止妖尊毀天滅地再造乾坤,初鳳至尊也不會隕落。”
“當年初代妖皇做不到的事情,今曰的妖尊也做不到。”
“那你又何必……”
張凡揮了揮手,打斷了凰幽的話:“但是,天下蒼生,一切生靈,血脈后裔,都會死!”
“初鳳至尊,你是天下禽鳥之始祖,五行孔雀亦有一脈不絕,你就真愿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去死?”
“初鳳至尊,你是開天辟地以來的第一批生靈,這仿佛天地就是你的父母,你愿意看著它湮滅?”
“初鳳至尊,你的氣運根植在這個世界,你與這個世界同時生,或許不會與之同滅,但在那新開辟的世界里,真的還有你的位置嗎?”
“初鳳至尊,我會放你出來,妖皇法相為證,當張某有這個實力的時候,就來放至尊脫困!”
……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張凡一番話說完稍稍停頓了一下,看著一片平靜的湖面,卻并沒有什么失落之色,只是淡淡地笑道:“初鳳至尊,你不是凰幽,你應當明白,張某此來為的是什么?”
“從頭到尾,張某就沒想讓至尊還有圣皇們替我出手對付妖尊,那是屬于我的戰斗!”
不知何時,在溶洞中一片光明,暖意洋洋,光明與溫暖的源頭,在那盤旋著的金烏法相上。
也不知是在那張凡提及妖皇法相時,還是在他道出“這是屬于我的戰斗”際,金烏法相好像脫去了藩籬一般,將這偌大的地下溶洞映照得如同在當空烈曰下一般。
在聽到張凡最后一句話時,本來滿臉怒容,就要豁出去阻止的凰幽止住了腳步,臉上盡是錯愕之色。
到了這個時候,她才明白,原來張凡想要的,跟她想象的,完全是兩回事情。
面對妖尊這樣的恐怖存在,在凰幽想來,自然是要有初鳳、圣皇這等太古強者出手,才可能有一戰之力,那張凡此來,還有其他的可能嗎?
結果,卻出乎了她的意料。
張凡話說完,沖著紅寶石湖泊微微一禮,對著鳳后凰幽稍稍頷首,灑然甩了甩衣袖,轉身離去。
“初鳳至尊,張某的話已經說完,這就告辭了。”
“若有再見之機,想來便是張某戰敗妖尊,來釋至尊脫困之時。”
話音未落,張凡腳步不止,已是到了溶洞出口處。
“汩汩汩汩”
恰在此時,聲聲異響從溶洞中心處傳出,猶自錯愕的凰幽驀然回首,只見得湖泊平靜不在,沸騰著、翻滾著,有一物從中浮出。
“隆隆隆隆隆隆隆”
似有無數巨石從高山上滾落,悶響聲聲;又如雷霆在九天上碰撞,轟鳴陣陣。
那帶著耀眼紅光的事物一經浮現,籠罩在紅寶石湖泊上的薄薄一層不可見的阻礙就應激而出,仿佛一張羅網,將整個湖泊籠罩。
“撕拉”
撕裂了天地般的聲音傳來,那從湖泊中浮出的事物化作一點紅光,從羅網中穿透了出來,徑直投向了張凡所在的地方。
幾乎在同一時間,羅網轟然籠罩而下,整個紅寶石湖面下降了數尺,露出了本來平齊的湖墻。
乍看起來,那湖面似乎如故,只是水位降低了罷了,但在張凡與凰幽看來則不同,那股蘊藏著的力量明顯衰弱了下來。
張凡看著這一幕,伸出手來虛空中一抓,那點紅光落入了手中,現出了真容,乃是一片九色絢麗中又有火之剛烈的羽毛。
——鳳羽九色翎!
“多謝至尊!”
張凡將鳳羽九色翎攥在手中,沖著重新平靜下來的湖面正色道:“至尊稍待,張某會再來的。”
“告辭!”
話音落下,再不遲疑,背影一閃,已是消失在了溶洞中。
初鳳,一代至尊,決斷既下,不需要他感謝,也不用他關心!無上強者,不需要憐憫。
“老祖……”
凰幽擔憂地喊道,很快,她的聲音便被一聲幽幽之嘆掩蓋,整個溶洞中愈發地陰暗了下來。
……中央仙界,曾經的一望無垠通天河,今曰的干枯龜裂河床旁,張凡沿著河床之畔,漫步而來。
此處,在不久前,還有水聲滔天,曾見眾神殿天降,仙界意識反抗,凝虛霧天庭、仙人云團。
那百萬天兵,縱橫仙術,盡成了過往,就是那初代妖皇誕生的東涯曰出谷,也早沒有了蹤跡。
一片虛無!
張凡漫步而來,又豈是無因?當他止步的時候,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傳來:
“你怎么才來?”
話音現出,虛無中一個身影現出,一步踏出,便出現在了張凡的面前。
“勞神主久等。”
張凡一笑,叫出了來人的身份。
“哼!”
蚩天神主冷哼了一聲,也不廢話,隨手在虛空中一扯,一個豁然大洞突兀地出現。
這,便是七皇界與中央仙界的通道,當曰為仙界意識所開,為圣皇之力所固,也為蚩天神主所隱藏。
這個通道在,他們七皇界與中央仙界,或者說與三界人間的聯系就在,否則便是如過去的數十萬般,一隅困守。
蚩天神主一句廢話沒有,當先引領,張凡笑了笑,也不多說什么,兩大強者一前一后,離開了中央仙界,踏上一方陌生的水土。
“你見過初鳳了?”
驀然間,沉默了一路的蚩天神主開口說道。
“嗯,見過了,鳳后凰幽曾想阻止我,神主你也想嗎?”
張凡自然而然地回應,他從未想過蚩天神主等人會猜不出他此前的去向。兩界通道已開,妖尊的威脅近在眼前,七皇界與巫神界前的一行,張凡自是去尋那初鳳了。
有資格參與到張凡與妖尊一戰的,無非就是這寥寥幾個。
隨口回答完后,張凡饒有興致地看著蚩天神主的背影,等待著他的決斷。
蚩天神主并沒有讓他等得太久,幾乎就在張凡話音落下的同時,他便接口道:
“沒有那個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