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什么時候…下的…手?”高大黑影身子忽然軟了下來,半跌地靠在門上,有氣無力地問道。
“在你于門外偷聽我們說話的時候。”香玉山笑瞇瞇地道:“你的輕功很好,可是腦袋不行,你不知道你的影子早就把你的身影投到門上讓我們看得一清二楚了。我剛才借移查探周圍的時候,把那燈芯動了一下,你是借那燈芯爆油的響動摸進來的吧?我也利用了它來做功夫,我把還浸在油里的下半截拉上來點了。我知道你在盯著我的手,可是我沒往里放什么東西,因為,那沒必要,也好讓你放心。哈哈,你不知道,那下半截燈芯本身就有,我們早就在燈油的下面放好了,只要我把浸有迷煙的燈芯拉一點點上來,就哈哈哈……”
“你真的…真的好狡猾……”那個宇文成都憤怒地低吼道。
可惜他的聲音已經虛弱無力,就如一個垂垂待死的病危患者。
“聰明人總是可以活得更久一些。”香玉山神氣活現地道:“像你這樣的笨蛋,還是早死早投胎的好。”
“我…我要殺了你…”那個宇文成都奮力用手中的短劍支撐起身子,跌跌撞撞地向香玉山沖過去,他的眼睛已經開始迷離不清,他的腳步開始踉蹌虛浮,可是他手中的短劍,還是不依不撓地向香玉山飛刺過去。
“如果你有本事的話。”香玉山一閃身躲過,陰笑著道:“我正等著你來殺,我把頭伸出來,把脖子伸長給你殺!你來啊!你有本事你就來啊!”
香貴顯然比香玉山要凝重得多,他那讓肥肉擠成兩條縫兒的眼睛正灼灼地瞪著那個宇文成都,有如兩根鋼針在閃閃發光。他并不是不相信自己的計策,更不是不相信自己的迷煙,這可是他用來迷暈無數俊男美女的最有效的法寶,早已經在數百上千人身上試過,沒有不見效的。
可是他不會掉以輕心。
他只相信一種人。
那就是死人。
如果這一個宇文成都還沒有完全死去,他就不會相信他。
香玉山在腳步虛浮的宇文成都身邊輕松地騰來躍去,一邊用言語攻擊著,一邊逗弄得宇文成都團團轉。
“宇文小狗,老子玩夠了。”香玉山忽然停了下來,他手里拿著一把大鋼刀道:“宇文小兒,讓老子砍下你的狗頭再跟你玩吧!讓老子看看你的狗頭究竟有些什么,是不是全是糞草……”
“……”那個宇文成都血紅了眼睛,狂怒地向香玉山沖了過去,可惜,他的眼睛已經完全迷失,加上香玉山說完之后又輕巧地換了一個位置,那個宇文成都直直地撲過去,撲在一張桌子上,差點沒有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香玉山手起刀落,在宇文成都的背后,向他的后腦一刀狂劈下去……
血花四濺。
“小狐貍,你說子陵怎么還沒有回來?”單琬晶一看自己繡的手帕那兩只鴛鴦更像鴨子多一點,不由有些郁悶道:“你怎么回事啊?怎么繡得那么好?你哪里學的?你以前給誰繡過啊?”
“沒繡過。”沈落雁看著自己手中的那條手帕,上面那兩只鴛鴦也有點像鴨子,雖然比單琬晶繡的要好上不少,可是還是不怎么見得人,不由苦笑道:“繡這個是有點難,我也不會。子陵那邊你不用擔心,他又豈是一個小小的宇文成都和宇文家什么第三高手的宇文仕可以難倒的?聽說好久之前就可以跟他們的第一高手那個大名鼎鼎的宇文化及過招了,還嚇破了那個宇文化及的膽子,現在以他的能耐,你擔心什么啊?”
“我才不是擔心。”單琬晶哼道:“我只是氣他沒兩天又要走了,現在還東奔西跑沒一天安生的,哎小狐貍,這一回他不帶你一起走倒也罷了,他要是帶上你,我也要跟著去!”
“這一回。”沈落雁笑笑道:“他帶的是那個素素。聽說還是瓦崗寨大龍頭翟讓女兒翟嬌的近身女婢,是當年在楊廣河岸行宮驛館里救出來的秀女。”
“你見過她嗎?”單琬晶好奇地問:“她長得怎么樣?漂不漂亮?如果是秀女一定長得很漂亮吧?”
“好像還可以。”沈落雁搖搖頭道:“當時誰會注意這么一個人啊!應該見過幾次,可是都沒正眼看,要說模樣,不但不如你,甚至還不如我呢!”
“那她怎么給子陵看上了?”單琬晶一聽,就更好奇了。
“聽說是遇上了賊兵,差點沒有讓人虜去奸殺掉,而子陵救了她,后來……”沈落雁嘆了一口氣道:“她的運氣可真好。”
“是啊。”單琬晶也感嘆道:“不過,我們的運氣也不錯。”
那個宇文成都忽然轉了身,手中兩把短劍閃電般一削,變成了數十團劍花飛舞,噴灑向香玉山。
香玉山全身最少有十處以上鮮血噴涌,他大叫一聲摔倒,那鋼刀也掉在地上了。情況突變,香貴咆哮一聲殺了過來,他的雙掌如山,雷霆萬鈞地攻來,可是他馬上讓那個宇文成都身體里冒出一股寒氣壓倒了,那寒氣就像冰山一般巨大,壓得香貴喘不過氣來。
一只帶著少許冰霜的拳頭狠狠地揍得香貴的豬頭之上,另一只手也帶著一把短劍飛插在香貴那肥胖的肩膀處,將他整一個肥豬般的身材釘死在墻壁上。
那個宇文成都雙眼迷蒙,腳步虛浮,可是那只掛有冰霜的拳頭卻在死命地揍著香貴的頭臉和胸膛,他大多數拳頭沒有揍得要害,可是拳勁奇重,把香貴的牙齒打得根根折斷,飛濺一地,口鼻的鮮血,灑得滿身滿墻都是,斑斑點點,血污遍地。
香貴拼盡全力,獨掌重擊,可是都讓那只拳頭硬生生震了回去,更加恐怖的是,那個人在中了迷煙那么久的情況下,竟然還可以使出精巧的劍法,他的速度和力度雖然削減了很多,可是精巧還在,顯得擁有數十年精堪的火候。
那個宇文成都的一只短刃在香貴的身上亂劃亂刺,如果不是香貴體胖如豬,脂厚半尺,如果不是那個宇文成都已經迷糊不清,香貴就是有一百條命也完了。生死關頭,香貴踢起雙條胖腿,在付出一只膝蓋讓那個宇文成都下意識的反應刺穿之后,終于震開了那個宇文成都的瘋狂進攻,遠遠地躲了開去。
他一身是傷,也不知讓劃傷刺傷了多少道血口子,總是沒有一百也有九十道,他一身上下全是血,每逃走一步,鮮血都會淋漓滴淌得一路都是。
那個宇文成都掙扎著艱難的步伐,想往門外沖出。
這時地上倒在血泊中的香玉山忽然一躍而起,手里那把鋼刀劈頭劈腦地砍下。
那個宇文成都下意識地用短劍一擋,隨著一聲暗啞的慘叫,一只帶血的大拇指和那把短劍掉在了地上。
那個宇文成都似乎因為受傷,稍清醒了一點兒,他瘋狂地向香玉山攻擊,有如一個受傷的瘋虎。
香玉山簡直讓他打得掉不到地面上,那個人袖著受傷的右手,左手先是狂揍了香玉山的頭臉數十下,搶過香玉山手中的鋼刀,狠狠地砍了十數刀,最后還飛起一腳,飛踢在香玉山的褲襠之中。
香玉山頓時覺得自己身體內有什么東西爆碎了,是什么東西他一時想不起來,因為他的思維忽然變得很慢很慢,極慢,簡直就像一輛破牛車拉著數十個石鼓一般,幾乎都走不起來似的慢。他最后看見,那一把曾在自己手里砍下那個宇文成都手指的鋼刀,正高高舉起,砍自己的頭頂重重一砍。
香貴舍命地撞過來,將那個強駑之末的宇文成都撞倒在地上,那個宇文成都身體冒起了一陣寒氣,狠狠地用拳頭回手狠揍了一拳香貴的心窩,拼盡最后一分氣力,沖向木門,用力撞了兩下,撞碎木門,腳步踉蹌地沖了出去。
香貴一看,馬上軟倒在地上,如果那個宇文成都再咬緊牙關堅持久一點點,那么死的只會是他們兩父子。
他們兩個受傷到這種程度,已經是極限中的極限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有人聞訊趕來,香貴迷糊地聽見,幾乎每一個趕來的人,都發出驚恐無比的驚嚇聲。
他一直不敢睡,他怕自己一睡著了就會永遠醒不來了。
他在強撐著,他在強迫自己推測來襲的那個黑衣蒙面人是誰。那一個絕對不會是宇文成都,宇文成都不可能那么厲害,他最有可能是宇文仕,那個宇文家的第三高手,只有他,那玄冰功才會那么厲害。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日常查一查砍掉手指的到底是誰就行了,是誰的手少了一只大拇指,那么就一定是來襲殺自己的真兇。
等找出了那一個少了一截大拇指的真兇,到時再報仇雪恥也不遲。
如果,自己還有以后的話。
不能死,我不能死,這是香貴在對自己不停說的話,可是進來救他的人一句也沒聽明白,他們只看見一個豬頭一般一顆牙齒也沒有的爛肉嘴在不停地開合,根本聽不到一絲絲聲音。
不能死,我不能死,我絕不能就這樣死去。
這是香玉山那嘴巴里喃喃自語的話。
所有人也一句沒聽明白。只看見一個簡直連看一眼也會做惡夢的血口子在不停地蠕動,那上面根本就沒有嘴唇或者牙齒,沒有臉肉或者臉皮。在那嘴巴的地方,只要一個血紅的無底深洞,蠕動中不時地涌出一陣陣自沫來。
不過相比起兩個人身上所受的傷,香貴和香玉山臉皮上的傷簡直就不算什么。
來救他們的手下都是膽大生毛的家伙,可是活生生嚇昏了好幾個,剩下的人,也沒有不嚇得亡魂四冒的。
不能笑,我不能笑,我絕不能在沒有走出翠碧樓這一個范圍就哈哈大笑。
這是徐子陵拼命對自己心中狂吼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