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水漸漸地彌漫過那把斬馬刀的時候。
一個人突然自水里出現了。
他的出現讓本來就混濁的泥水多了一片觸目驚心的鮮血,慢慢地滲透開去。
徐子陵,他一身是水地自水中爬了起來,將那把斬馬刀收起,奮起最后一分氣力,手足并用地爬到更高處,然后躺倒在泥土里呼哧呼哧地喘氣,他滿是泥水滿是疲憊的臉上,還有一絲絲笑意。
那是勝利者的笑。
笑得舒心。
笑得愉悅。
笑意發出于心底,滋潤著整個心田。
他躺在地上,看著天上早暗了下來的夜色,看著天上開始密布的星星,忽然喃喃自語道:“謝謝您,白無常。謝謝……”
當徐子陵一身是血地回到東溟巨舶的時候,差點沒有把單琬晶和沈落雁嚇暈過去。
美婦人反應最快,她感應到了徐子陵身上肆虐的魔氣正在瘋狂地侵蝕他的身體,根本不顧太多什么別的東西了,一把將他摟住,急急地沖著單琬晶和沈落雁道:“你們幫我護法,他身上的魔氣太多了,會有危險,我要幫他排引出體外……”
單琬晶和沈落雁嚇得面夫人色,一聽美婦人那么說,更是急急守住門口和窗口,怕有什么人會闖進來打擾了正在運功幫徐子陵排引魔氣的美婦人。美婦人將徐子陵放在自己的雙膝之上,雙手紫墨如晶,平按在徐子陵的心坎和額頭之上,運功緩緩地幫徐子陵導引著在他體內的狂暴的魔氣……
經過一夜排引,徐子陵的小命終于又頑強地活過來了,雖然還有一點點虛弱,可是卻能開口給嚇得不輕的單琬晶和沈落雁開玩笑了。美婦人累得臉色蒼白,她身體甚至坐不住,需要躺下來歇息,可是她卻是笑容不減,當她看見徐子陵站起來走動時,甚至還讓如茵扶她坐起來陪大家一起吃點東西。
雖然體內的魔氣排引出去了,小命也保住了,可是在徐子陵意識空間里,還有無數的魔氣,它們在徐子陵的意識控制下靜靜地呆著,徐子陵現在沒有足夠的身體強度,根本不敢將它們重新釋放出來,它們一出來同樣也會在徐子陵的周圍出現,甚至這些攻擊性極強的魔氣會馬上侵蝕徐子陵的身體。
徐子陵現在的身體可再也受不起這些強大魔氣的侵蝕,而且,他更想了解一下這些連光玉簡也置之不理的魔氣到底是什么,又有什么用?
它們絕對是真氣沒錯,可是光玉簡根本就不對這些真氣進行提純或者反應,顯然,這些東西不是天地之間的正氣,它們是人為地強練出來的魔氣,雖然極其強大,可是,對徐子陵自身體絲毫無益,所以,徐子陵除了干掉那一個黑衣人之后,無法得到一絲的好處。
除了更加堅定他的信心之外。
“子陵。”美婦人看見雖然身受重傷,肋骨也折斷了兩根的徐子陵還能吃下三碗白粥,心里的擔憂總算是放了下來。她很明白他堅強,如果一個普通人受了他那樣重的傷,沒有十天半月躺在床上是絕對起不來的,可是他卻毫不在乎的樣子,除了他身體稍稍特殊之外,主要還是他的意志夠堅強。就算在長輩的她的面前,他也是一個大男人的樣子,最少,他是想那樣做的,所以,她深知他心。
看著徐子陵還向如茵遞出手中的大碗,美婦人微笑制止道:“子陵,不要吃得過多,你受傷頗重,應該小心飲食……對了,這一次真是太危險了,早知道有如此之強敵,你應該叫上我去接應才是。下次千萬不可再如此莽撞,你把大家都嚇壞了!這一次,是你的不對,我也不會偏幫你了。”
“是,是我不對。”徐子陵嘻皮笑臉道:“我不是沒想到那個家伙這么厲害嘛!”
他又如何敢說出真相,而且如果真要美婦人去接應,說不定根本就殺了不那個黑衣人,他如果一看見自己這邊有高手幫忙,早就撒腿走了人,哪里還會一心想格殺自己,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和戰斗時布置的一切也無用了,甚至會暴露自己和美婦人的身份。
如果讓那個李世民知道美婦人是一心幫自己的,那就慘了。
而自己日后再想在李世民身上使鬼點子,恐怕也沒那么容易了。
“你說謊。”沈落雁搖了搖頭,忽然接口道:“我們之中誰不知道你,你一笑就準沒有一句真話,如果你不知道那個對手的厲害,根本就不會跟他動手,你是個什么樣的人啊?我們幾個還不了解你嗎?子陵,我們求求你,就算你不用我們幫忙也好,那求求你可不可以跟我們說清楚你想做什么,就是萬一出了什么事,我們也好有個準備去幫你啊!求求你不要再像現在這樣不聲不響地一個人蠻干了。我們是你什么人?你難道連我們都不可以相信嗎?”
“沒說不相信……”徐子陵正要辯解,忽看著單琬晶眼淚斷線珠子地掉下來了,徐子陵本來以為她會揍自己幾拳張開小白牙咬幾口的,可是沒想到一向任性的她卻靜靜地掉淚了。
“晶兒……”徐子陵小心地叫了一聲,可是單琬晶眼中的淚奔流得更快了。
“你這個大傻瓜!”單琬晶禁不住大哭起來,道:“每一次都這樣,非把我們嚇死不可,你如果不要我了可以對我說,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我不準你這樣對我,我不準!”
“……”徐子陵又能說話什么呢,他除了將這一個淚美人緊緊地擁住,再沒有別的更能表達心意的辦法。
沈落雁也哭著撲過來,自后面將徐子陵緊緊擁住,緊緊地,仿佛她一放開手,徐子陵就會像輕煙一般消失掉一般。
兩天后,東平郡,大儒王通之宅里。
雖然此時夜色深沉,可是花園里卻花燈處處,燈火通亮,有如白晝一般。無數賓客圍桌而坐,舉杯痛飲開懷,無數婢仆穿梭其中,來來往往,添酒上菜。整一個大花園里歡聲笑語,好不熱鬧。
“子陵,你可不可以吃慢一點。”單琬晶一看最少在八十個人看著自己的這一桌,不禁有些面紅耳熱地沖著徐子陵道:“又沒有人跟你搶,你吃得那么快干什么啊?好多人在看著……”
“隨他們看吧!”徐子陵滿不在乎地道:“在船上讓你們罰了三天不得吃肉不得吃飽飯不得吃白粥之外的任何東西,我差一點沒有給你們餓成人干,現在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補償一下我的腸胃,當然得放開肚皮啦!再說現在不吃,一會兒打起來還吃個屁啊!”
“什么打起來?”與單琬晶同樣女扮男裝的沈落雁反應夠快,她又知道徐子陵一定有什么秘密沒有說出來,于是和單琬晶使個眼色,異常默契地一人掐住徐子陵的一條手臂,同時下刑迫拱,道:“快說,否則大刑伺候!”
徐子陵痛極,可是沒辦法逃開,更加沒辦法像在美婦人面前那樣求救,只用拼命忍受,同時臉上笑嘻嘻地道:“如果兩位漂亮的公子想知道,那得回去讓我親個夠…哎呀…你們想謀殺啊!我可以說…不過你們得先放手……”
“我們先聽聽是否有放手的可能。”沈落雁笑嘻嘻道。
“有。”徐子陵身體真氣微微一動,雙手一滑,泥鰍一般自兩女的手中滑了開來,同時笑瞇瞇地道:“兩位公子,如果再來欺負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那小心我當眾叫非禮!”
“好啊!”單琬晶托著小香腮,以小手支在桌子上,微笑道:“你叫吧,最好叫大聲一點,我想聽聽!”
“密瞇米…嘛嗎麻……”徐子陵練了一下嗓子,發現今天的聲音格外清脆,于是放開喉嚨,準備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叫,不過早讓單琬晶揚起的小拳頭嚇了回去。
小拳頭雖小,可是主人卻大。
小拳頭的主人道:“如果真叫,那么回去之后一個時辰之內不給碰,半天之內不給抱,一天之內不給親。”
徐子陵算了算,發現不怎么合算,于是乖乖地妥協,把兩只手交出來,慘兮兮地道:“請兩位娘子手下留情,如果想下刑請隨便,不過請可憐本人面前還擺有半只燒雞沒有吃進肚子里,請兩位娘子大人有大量,容許稍后再罰,讓我先干掉面前這半只香噴噴的燒雞好嗎?”
“夫君說笑了。”沈落雁笑嘻嘻地道:“我們又如何敢冒犯夫君大人之虎威呢?請容許小女子和小公主兩人一起伺候夫君用餐吧!”
單琬晶則美目怒瞪鄰桌聽到一點點動靜很是好奇的幾個人,大嗔道:“看什么看,沒看過三個男子一起拉手一起吃東西嗎?我就是喜歡喂他吃,你們管得著嗎?”
鄰桌的人看她這一個假小子惡形惡相,又腰佩長劍,目光神光如電,渾身氣度不凡,都嚇了一跳,個個扭頭不敢再看,一個長須老者大搖其頭,口中喃喃嘆息道:“世風日下,世風日下矣……”不過他一看單琬晶怒目瞪來,連忙舉起酒杯以掩其口,再也不敢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