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已至此,溫純便不再隱瞞,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和小六如實道來,說到名城置業的時候,小六擺斷了溫純的話頭,稍稍猶豫了一下,又示意溫純繼續說下去。
說到望城縣正當示范縣之后的發展前景,溫純激情飛揚,目光中滿是憧憬和期待,具有極大的感染力。
說完了,溫純如釋重負。
小六卻皺起了眉頭。
小六沉思了一會兒,操起茶幾上的內部電話撥了幾個號,通了之后只說了一句話,讓小好把手提拿過來。
不一會兒,外面響起了輕輕的扣門聲,小六哼了一聲,板寸頭小好拎著蘇一波的手提進來了,一看溫純坐在沙發上,嚇得他一個激靈,雙手將手提輕輕的放在了茶幾上,又退后幾步,低垂著頭站在了一旁,大氣都不敢出。
在酒吧里,板寸頭小好無比囂張,像一頭要吃人的老虎,可在小六面前簡直就是一只溫順的小貓。
小六眼皮都沒有抬,低沉著聲音問道:“小好,我問你,派你的人過到江北是干什么去的?”
“考察江北物流市場的狀況。”
“那是哪位兄弟手又癢了?”
小好低聲說:“綠毛。他看那個外地佬趾高氣揚的,還包了一個小姑娘……就想教訓他一下,所以……”小好邊說邊偷眼看溫純和趙子銘。
“別說了,”小六擺擺手,說:“小好,你是經營策劃部門的負責人,你說說,尋釁滋事該你們干嗎?”
小好不吱聲了。
“去吧,按規矩,罰!”小六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殺氣。
小好答應一聲,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溫純當著小六的面打開了手提,很快找到了蘇一波所說的文件夾,果然有一個很清純的小女孩各種姿勢的素顏照,還有幾個蓮江縣秀麗風光的視頻。
一眼看過去,這小女孩和牛娜有幾分神似。
來不及細看,溫純順便瀏覽了一下籌拍的賀歲片故事梗概。
片名暫定為《琵琶女俠》,取自號稱“長安第一手”的唐代琵琶名家康昆侖跟一位化身女子的和尚在寺廟里學藝的典故,把歷史、武俠、穿越、驚秫、無厘頭等等亂七八糟的元素有機地糅合在一起,搞笑成分十足,其間不乏幾段花團錦繡的床戲。
“純哥,這個東西真的對你和望城縣有那么重要嗎?”小六又點了一支煙,自顧自抽了起來。
“這還只是第一步吧,至于能起到多大作用,我現在也拿不準。”
小六突然問了一句:“這事如果辦成了,對名城置業的影響有多大?”
溫純微微一笑:“理論上跟它沒有利害沖突,只是看錢老板怎么去想了。”
“官場商場雖各有特點,但道理上總是相通的吧。”小六把大半截煙按熄在煙缸里,說:“有個職位空出來,你沒升上去,對搶了你位子的人一定要羨慕嫉妒恨吧。商人也是如此,沒賺到的錢,就是虧了,你說錢老板會怎么想呢?”
“明白了,多謝六哥提醒。”
小六靠在沙發上,攤開雙手,不緊不慢地說:“江湖上也講,退一步海闊天空,如果可能的話,我倒是想勸一勸純哥,得饒人處且饒人啊。”
溫純聽得出來,小六對名城置業的錢霖達心存顧忌,可是有一點溫純還是想不明白,小六做物流,錢霖達做房地產,完全是兩個很少交叉的行當,應該很少有利益沖突,以小六的名頭和實力,有必要對錢霖達如此重視嗎?
那只有一條可以解釋,錢霖達的背景與小六有類似之處,只是錢霖達已經染紅了,小六還沒有來得及完全洗白。
“道理我聽進去了,不過,六哥,如果你手下的弟兄過得不滋潤,例如搞得子銘兄的妹妹連學費都交不起,你肯不肯退一步海闊天空?”
小六坐直了身子,問道:“有這回事?”
趙子銘點頭。
小六毫不遲疑地說:“那樣的話,我照樣只有帶著弟兄們殺出一條血路來。”
“我也只是打了個比方,望城縣的書記想讓老百姓活得滋潤點,你說,我這個手下是不是該出力賣命豁出去呢?”
“士為知己者死,你做得對。”看溫純說得動容,小六肅然起敬。“我看一個人值不值得交,只看兩條,一看他能不能豁出命去舍小利圖大利的義氣,二看他有沒有威武不能屈的骨氣,這兩條,純哥你一樣不少。”
“六哥,你帶領橋南物流由小到大由弱到強,給了我一個非常大的啟示,正應了《易經》上的一句話,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我想,望城縣也是如此,該是求變求通求長久的時候了。”
誰不愛聽恭維話,何況這還是個大實話。
小六慨然道:“人生的一知己足矣。純哥,要是為個人私利,我小六斷然不會給你這個面子,但是,你為望城百姓謀福祉,以后有用得著小六的地方,你盡管發話。”
魯迅先生說過,面子,是中國人的精神綱領。在江湖人士中更是如此!
話越說越投機,溫純剛開始感覺的氣場仿佛不翼而飛了。
“六哥,小弟還有個不情之請。”
“說吧。”
“你辦公室里的那張畫,能不能借我一用?”
“何用?”
“拿它去做不會說話的說客。”溫純故意賣了個關子。
小六卻明白了,說:“哈哈,仿制品而已,用得上的時候,你就來取吧。”
“六哥好爽快!如果有需要的話,畫的作者,我能請得動嗎?”
“這個,文化圈子的人,都有點個性,你請不請得動,我可就做不了主了。”
“哈哈,六哥真是性情中人,一是一,二是二。”
“在商言商,誠信為本嘛。”
“不過,小弟我有句話要有言在先了,小弟身在官場,卻是無權無力,六哥的真情,我是無以言謝,只能把一片感激之情揣在心頭了。”
小六大笑。
笑完了,小六鄭重其事地說:“就當我又押了個寶。”
后來,小六造了他人的暗算,這回輪到溫純救了他一命,他躺在病床上,還是傻了吧唧地跟守在病床前的小好說,嘿嘿,這一寶,我又押對了。
此為后話,暫且不提。
溫純拎了手提,和趙子銘起身告辭。
小六拍著溫純的肩膀,面帶微笑說:“純哥,人各有志,勉強不得,如果哪天不想在官場混了,就來跟我干吧。”
溫純轉過身來,深深地給小六鞠了一躬:“謝謝六哥厚愛。”
出了“橋南物流”驅車返回,溫純好生奇怪,就問:“六哥看上去怎么才三十來歲?太年輕了吧。”
趙子銘反問道:“純哥,你要在官場混個二十幾年,該是多大的官啊?”
溫純默默盤算了一下,這么說來,小六從十來歲開始就混跡江湖了。
“哎,你怎么不說呢?該是多大的官呢?”趙子銘追問道。
“天知道,或許狗屁不是了。”溫純自己都不知道,他怎么會冒出這么一句。
車過臨江大橋,溫純的心情反倒沉重起來,席菲菲布置追查5000萬,又會是什么結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