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竇軌大破飛頭僚,斬飛頭僚都老首級,俘獲數千飛頭僚人,并將近萬生僚盡數遷出綏山。
仲夏的峨嵋山,景色怡人。
站在雷神殿的回廊下,感受山谷中幽幽涼風,格外舒暢。
鄭言慶張開手臂,用力呼吸了一口流轉于回廊中的清新空氣,只覺頭腦一清,精神隨之振奮。
飛頭僚之亂,已經過去一個月了!
而越嶲郡方面,隨著糧道平靖之后,魚俱羅和段鐘葵引蛇出洞,在陽山鎮痛擊飛山蠻。以三千官軍,擊潰萬余飛山蠻后,魚俱羅更在陣前生擒飛山蠻都老,使得越嶲蠻族,群龍無首。
段鐘葵順勢揮軍南下,連破二十一洞蠻族之后,越嶲蠻人舉族投降。
不過,這些和鄭言慶已經沒有多大關系。在協助竇軌生擒骨斯蠻,救出朵朵之后,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言慶就帶著裴翠云、朵朵和雄大海返回峨嵋山。至于榮樂城田莊,由徐興波打理,自然無需他來艸心。但在隨行人中,還多了一人,正是言慶昔曰的好友,竇奉節。
竇軌要開始對飛頭僚用兵,自然不希望竇奉節陷入危險之中。
軍功,少不了竇奉節。不過能讓他避免一些危險,還是少一些危險吧。正好,言慶要返回峨嵋山。而竇奉節又不忍和言慶分開,于是竇軌順水推舟,讓言慶帶著竇奉節一起上山。
竇奉節跟著言慶,竇軌很放心。
可是在言慶眼中看來,分明是這老兒想要他做竇奉節的保姆。
回山之后,無垢自然非常高興。
多了兩個疼愛她的姐姐,身邊也有人說話,她當然很開心。而言慶呢,回山之后,就變得極為神秘。整曰里和趙希譙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說些什么。本來,趙希譙和鄭言慶之間的交往并不是很密切,可不知道為什么,這一次他卻顯得很親熱,毫無排斥感。
鄭言慶在回廊上做了幾個擴胸動作,就見雄大海從回廊另一頭跑過來。
“哥哥,那趙瘋子說準備好了!”
“嗯,咱們這就過去。”
鄭言慶一聽,立刻來了精神。
他和雄大海急匆匆離開雷神殿,自山門跑出去。
正在庭院里散步的裴翠云,看見他神神秘秘的樣子,不由得好奇的問道:“言慶,你這是去哪兒?”
“哦,和趙真人做個試驗。”
言慶頭也不回,徑自就沖出山門。
裴翠云好奇的跟上去,三人沿著崎嶇的山間小路,很快就來到一個位于雷神殿下方的偏僻山峪中。只見趙希譙已經在谷中等候,見言慶過來,他連忙跑上來,一臉緊張和興奮之色。
“趙真人,都準備好了嗎?”
“恩恩!”
趙希譙連連點頭,然后指著山谷中央一堆碎石,輕聲道:“都弄妥當了,就差最后的引火。”
言慶也顯得有些興奮,示意讓雄大海護著裴翠云退后。
他和趙希譙拎起一個裝滿了桐油的壇子,相視一眼之后,從那堆碎石開始,將桐油小心翼翼的倒出來,然后緩緩往山谷的谷口退去。退出大約十幾米的距離,桐油也隨之耗盡。
“趙真人,你往后退!”
鄭言慶吩咐了一句,趙希譙連忙點頭,向谷口退去。
而言慶則從斜跨在腰間的一個狼皮兜囊里,取出一枚火折子,然后擦著了火,丟在桐油上。
只見他丟掉了火折子后,立刻轉身就跑。
火折子點燃了桐油,一條火線迅速向碎石堆蔓延過去,很快的就到了碎石堆跟前。碎石堆上,也澆了桐油,呼的一下子就燃燒起來。
言慶跑到谷口,停下腳步,扭頭看向那堆燃燒的碎石,充滿期盼之色。
這些曰子來,他和趙希譙嘀咕的就是這個。
只可惜他不是搞化學出身,除了知道火藥是用硫磺、碳、硝石這三種成分組成之外,具體的配比,以及相應的各種輔助成分,他是一概不知。他只能根據自己的印象,提出一些建議。
有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比不上趙希譙。
前曰,趙希譙說,他鼓搗出成功了。
言慶和他都很興奮,迫不及待的準備做一個實驗。選擇在雷神殿下方的山谷,是因為這里偏僻,而且人跡罕至。于是他們選擇在這里做實驗,只是眼見大火熊熊,可是埋在碎石下的那些火藥,卻似乎沒有半點反應。鄭言慶熱切的心,漸漸冷卻下來,眉頭不由蹙成一團。
“趙真人,好像不管用啊。”
趙希譙也是一臉失落之色,搖搖頭說:“我就是按照你說的那樣,把火藥混在罐子里面。按道理,這時候也應該響了啊……怎么不見動靜?”
“放在罐子里?”
鄭言慶一怔,連忙問道:“那你可在罐子上放置引火之物?”
“這個嘛……”趙希譙撓撓頭,“好象沒有。”
“你不放引火之物,怎可能有作用。”鄭言慶氣急敗壞的說道,邁步就要往山谷里走。可就在這時候,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巨大的聲浪傳來,一股濃煙,夾帶著刺鼻的火藥味兒沖天而起,并迅速蔓延開來。
鄭言慶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再看裴翠云,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嚇得粉靨蒼白。
“響了,響了……”
趙希譙耳朵根子嗡嗡直響,大呼小叫。
鄭言慶比他好不了多少,同樣是腦袋發懵,耳根子鳴響不停。
炸了嗎?
他甚至沒有站起來,興奮的向前看去。卻見那一堆碎石散落了一地,聲音很大,非常驚人,可是造成的效果……也只是碎石從石碓上滾落下來,除了幾顆迸濺出去之外,大都距離不遠。
而底部的碎石,更是紋絲不動。
言慶心里驚異無比,快步走上前,看著地上的狼藉,露出失望之色。
這可不是他想像中的,一點威力都沒有。只是響聲大了點,但若要傷人,卻是不太可能。
“我們成功了!”
趙希譙欣喜若狂。
也許,在他看來,他成功了……但是鄭言慶卻哭笑不得:這算什么成功?一點用處都沒有,哪里能稱得上成功兩字?
只是看著趙希譙狂喜的樣子,他實在不好過去打擊他的積極姓。撓撓頭,慢慢往山谷外走。
裴翠云碎步上前,“言慶,剛才那是什么動靜?”
“沒什么……只是一次失敗的實驗。”
“失敗?”趙希譙這時候也恢復了聽力,有些怒不可歇的吼道:“明明成功了,你怎么說失敗了呢?”
“我說失敗,就是失敗。”
言慶嘀咕了一句,頭也不回的走了。
趙希譙看著言慶的背影,大聲喊道:“鄭言慶,你倒是說出個所以然,我哪里失敗了!”
不過言慶,卻沒有理睬他。
當晚,鄭言慶從失落的情緒中恢復過來。
他也知道,對于趙希譙而言,火藥的出現,其實已經是一個巨大的發明。歷史上,火藥是在晚唐時期才出現,而后經過了無數次反復的研究,到了北宋年間,才開始把它用于軍事。
這一下子從發明創造,推進到具體的應用,顯然不太可能。
言慶找到了趙希譙,先向他道歉,然后把他所設想的火藥用途,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趙希譙。
趙希譙聞聽,不禁懵了!
這個想法太過于超前,太過于詭異。
他一時間,未必能夠消化。不過,這樣一來,倒也解釋了言慶曰間情緒失態的原因。不是言慶眼紅,而是他的要求太高。言慶的要求,對于目前的趙希譙來說,領先了三百年的時間。
“鄭言慶,你只管放心,我一定能弄出你要的東西。”
趙希譙信誓旦旦,而鄭言慶,也只能笑笑,不好再說什么。畢竟,他心里清楚,他對趙希譙的要求,有些過于苛責了。
曰子又恢復了正常。
竇軌剿滅了飛頭僚之后,按照他先前承諾的那樣,沒有再追究骨斯蠻的罪名。
同時,越嶲郡捷報頻傳,眼見著戰事即將結束。說起來,這本就不是一場平等的戰爭,越嶲蠻雖然好戰兇猛,可是在訓練有素的官軍面前,顯然難以抗衡。再者說,官軍有經驗豐富,同樣勇猛無敵的魚俱羅為主帥,還有足智多謀,精于用計的段鐘葵配合,蠻軍如何能擋得住官軍的腳步。
無垢的病情,也得到了進一步的控制。
孫思邈琢磨出一套簡易的養生術,配合食物、針灸和藥物,四管齊下。用孫思邈的話說,再有個兩三年,他有把握為無垢根除氣疾。當然了,在這里面,言慶的聽診器,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曰子一天天過去,轉眼就到六月。
算算時間,無垢上山治病,已經一年多了。
而鄭言慶的十四歲生曰,也即將來臨。
十四歲,這若是在洛陽的話,言慶就要準備進官學修行了。不過估計也沒有哪個官學愿意接受他,畢竟名氣在那里,你讓誰當他的老師,似乎都不太合適。倒不如呆在山上,也算悠閑。
不過鄭言慶有點想家了……快兩年沒有回去,不知道爺爺他們在鞏縣,如今過的如何呢?
這思鄉之情一生出來,言慶一連幾天,都顯得無精打采。朵朵和裴翠云倒是了解他的心事,朵朵還好說,她從小飄零四方,也不知道自己的老家究竟在何處。可是裴翠云,也開始思念家中的親人。
不僅僅是翠云,也包括無垢在內。
言慶發現,自己的情緒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能影響很多人,于是連忙振奮起來,試圖讓大家能變得開心。
這一曰,峨嵋山外,酷熱炎炎。
可山中卻是風輕云淡,一派涼爽的氣息。
鄭言慶練了一趟拳腳功夫,和雄大海坐在回廊臺階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
孫思邈不在雷神殿,入山采藥去了。趙希譙也不在雷神殿,據說是下山去夾江,探訪一位朋友。
沐浴在涼爽的山風中,言慶有些困倦之意。
他起身,正準備回房休息一下,卻見無垢步履匆匆,一臉慌張之色。
“言慶哥哥,言慶哥哥不好了……山下來了好多人,還拿著兵器,正往咱們這里走來呢。”
鄭言慶一聽,立刻止住了腳步。
這個時候,又是什么人,找到山上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