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頭領,拼!”一個壯漢大吼一聲,拔刀撲出。
中年人本著息事寧人的想法,并不想動手。可這壯漢一出手,他就知道,事情變得有些麻煩。他不認識李言慶,但從麒麟衛整肅的軍容和精良的裝備,中年人能猜出,這些官軍來頭不小。
此地靠近鞏縣,而鞏縣又是在黑石府之下。
這支官軍的來歷,立刻呼之欲出。早在他未的時候,就有人警告過:若非不得已,不要和鞏縣官軍發生沖突。中年人牢記此言,卻不代表著麾下部眾,也能記得住。畢竟是普通百姓出身,遇到點事情后,就生出緊張感。李言慶那一句話,頓時讓中年人的部從,慌張了……
王伏寶半閉雙眸,看似毫無防備。
可就在那壯漢持刀撲出一剎那,王伏寶腳下卻突然發力。隋唐時期,桌椅并不似后世那般模樣,大都以長案為主,人們喜歡席地而坐。雖則已有胡床(馬扎)出現,也都是在上等人家使用。似這等路邊酒肆,也就是鋪上幾張席子,在上面擺放粗鄙食案,客人隨意而坐。壯漢撲出,王伏寶的叫勾住席子,猛然發力一挑。
草席翻騰而起,遮住了那壯漢的視線。腳下不由得微微一頓,但也就是在這一頓的功夫,刺啦一聲,一道寒光破開革席,斬向那壯漢。壯漢再想躲閃,已經來不及了。寒光過處,壯漢慘叫一聲,被劈個正著,瞬間就翻到在地上,草席落下,王伏寶手持長刀,猿身撲上。中年人一見這等狀況,也知道無法善了。于是一咬牙,厲聲喊喝:“兄弟們,官逼民反,跟他們拼了!”酒肆中,十幾個壯專L長身而起,手中各持刀槍,迎著王伏寶就撲過來。
與此同時,酒肆外面那些看似苦哈哈的車夫隨從們,也從車上拔出兵器,大聲呼喊。不過,沒等他們動手,一旁看似放松戒備的墨麒麟已經沖了過來。酒肆外的空間并不大,墨麒麟也沒有全部出擊。兩旅人馬呼啦啦散開,把那些車夫隨從圍在中間。逆剩下一旅,大約百人左右,三人一組,成三角形闖入人群之中。兩人揮刀封擋,一人長槍出擊。
一磕一擋一刺擊,三人相互間配合默契,只那么一轉,一條人命立刻煙消云散。這是蘇定方設計出來的三角陣。
由于鞏縣防區內,多有山巒丘陵地帶,有些地方并不適合騎軍沖鋒。一旦騎軍的沖擊力無法發揮出來,勢必要陷入苦戰。所以麒麟衛除了要訓練騎戰之法,還要精通步戰之術。兩個刀牌手,一名長槍手,簡單而明了。可以迅速組成三角陣,相互依持,攻殺敵人。同時,這三角陣變化莫測,可以隨意組合。一個又一個三角陣,可以組合成方陣,圓陣,在狹小空間中,佼殺對手,攻防兼具,威力無窮。發明出這種三角陣的人,就是蘇定■方的老子,蘇邕。
在武邑的時候,由于鄉勇裝備相對簡陋,面對悍匪攻擊,必須要配合作戰。蘇定方深得其中三昧,在訓練墨麒罐的時候,又增添了許多變化。加上李言慶裝備墨麒麟可謂不余余力,一應兵器甲胄,都屬上乘,其威力也就隨之增強。三十三個三角陣,組成了一個不停轉動的圓陣,在人群中滾動紋殺。
刀槍碰撞聲,如同雨打芭蕉,不絕于耳。每一次陣法移動「都會帶走十數條性命。
不可否認,這些車夫隨從,頗有武力。可是在這樣的戰爭中,個人武力根本無法得到施展。
三角陣的原理,就是不斷的壓縮空間,使敵人難以施展拳腳。
壓縮再壓縮,那圓陣忽而擴張,忽而縮小,一張一縮之間,但見血肉橫飛,尸橫遍野。殘肢斷臂,散落一地。鮮血把地面染紅,一聲聲哀嚎,在涌肆上空回蕩,其余兩旅墨麒麟,則面無表情的在一旁觀戰。對于這種近乎一邊倒的屠殺場面,墨麒麟似乎已經司空見慣,興不起半點波瀾。酒肆中,王伏寶和蘇定方,合斗賊人。對方的人數雖多,但卻并未占到半分便宜。相反,王伏寶和蘇定方聯手之后,只殺得賊人連連后退。
中年男子見無法占到便宜,就生出逃跑的心思。他偷眼向酒肆門口看了一眼,卻發現李言慶和杜如晦,正坐在那邊。杜如晦臉色有點蒼白,似乎被這血肉橫飛的場面,給驚嚇住了!“兄弟們,扯呼!”中年人大吼一聲,舍了王伏寶蘇定方,向酒肆大門沖來。杜如晦下意識的探手,就抓起長劍。
身為官宦子弟,杜如晦絕對不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酸秀才。相反,他從小學劍,劍術還相當高明。否則的話,他年輕時也不可能有膽子四處游歷。可即便如此,杜如晦還是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呆了。從小到大,杜如晦何曾見過如此慘烈的廝殺?那血肉橫飛的景象,著實有些嚇人。李言慶攔住了杜如晦,笑呵呵道:“老杜,不必緊張!”
廢話,你這家伙從高句麗殺出來,那是見慣了大場面,所以不會放在心上……
杜如晦心里嘀咕著,就見中年人帶著兩人已經沖到跟前。眼見著還有五六步的距離,李言慶突然探手,一巴掌拍在食案邊緣。那食案,說好聽一點叫做食案,說難聽就是一個巨大的樹墩子。份量大約在百十斤上下,擺放在酒肆中,即方便,又不需要擔心被盜賊偷走。言慶這看似輕飄飄的一宇,沉甸甸的樹墩子,卻突然間擦著地面,飛了出去。
中年人沖在最前面,哪會想到李言慶會來這么一手。猝不及防下,雙腿被樹墩子撞個正著。樹墩手大約有百余個可是在言慶這一掌拍擊之下,頓生千斤巨力。
只聽喀吧一聲,緊跟著中年人一聲慘叫,就抒倒在地上。刀,也扔了;腿,被樹墩子撞折。在他身后兩個壯漢不由得嚇了一跳,腳下隨之一停。
也就在這一停的光景,李言慶長身而起。起身一剎那,從身邊抄起銀絲鋼鞭,踏步騰空而起,鋼鞭掛著一股風聲,呼的就砸向一個壯漢。雙方的距離本就不遠,李言慶這一出手,快如閃電。那壯漢本能的抬刀封擋,卻被言慶一鞭,砸斷了手中長刀。
鋼鞭勢不可當,正中那壯漢的腦門。啪的一聲,一顆六陽魁首,頓時變成了一個爛西瓜。壯他的尸體,噗通撲倒在地。李言慶雙腳經地,躬身向前一躲過另一個壯漢的鋼刀,順勢闖入他的懷中。膝撞肘擊,如同狂風暴雨一樣,狠狠的打在那壯漢胸腹間。在一連串慘叫聲中,壯漢被李言慶生生打飛起來,茹在地上的一剎那,口鼻之中鮮血汩汩,其狀慘不忍睹。“我乃黑石鷹揚郎將李言慶,放下兵器,否則格殺勿論。”言慶站直身子,厲聲喝道。
酒肆外,車夫隨從們,橫七豎八倒了一地。勉強還能站立者,已不過十余人……
其實,這些人想跑,可是卻無處可逃。三角陣把他們活動的空間,壓縮到了一個極致,莫說逃跑,就連封擋攻擊,都變得極為圍難。李言慶在酒肆中喊喝,墨麒麟同時高呼:“繳械投降,否則格殺“投降,我等愿降!”其實,我們早想要投降了……呆立在尸體堆中,車夫們一個個欲哭無淚。
要說也都是身經百戰的人,也曾和官軍交鋒過無數次。卻從未有一次,f\\&J今天這般模樣。這那里是打仗,分明就是單方面的屠殺。一百多個人啊……可現在,僅剩下這寥寥十數人!酒肆中的戰斗,也已經停止。
王伏寶和蘇定方聯手殺死了六名壯漢,加上李言慶那邊的兩死一傷,片刻光景,酒肆中還能站立的賊人,不過三個而已。這還是言慶開口,否則王伏寶和蘇定方,也不會繞過他們。“老杜,去看一下那些車仗。”李言慶頭也不回,徑自來到那斷了腿的中年人身邊。
中年人疼的臉色蒼白如紙,豆大的汗珠子,布滿額頭。見李言慶過來,他伸手想要去抓兵器,卻被言慶一腳踩在手上。“姓名!”李言慶面帶淡淡笑容,沉聲喝問。“枸官●要殺一一一一一一啊一一一一一一”
中年人還想表現出一絲英雄氣概,可場面話還未說完,李言慶的腳輕靈一動,踩著他一根手指,緊跟著腳下用力。十指連心,更何況言慶這一腳下去,力道何等驚人?中年人不由得大叫一聲,幾乎昏了過去。“回答錯誤!”
李言慶看似古井不波,聲音變得輕柔“你還有九拇指頭,我問一句,你答一句,莫逞英雄。等你手指頭全都碎了以后,別擔心,你全身上下一共么塊骨頭,我會一根一根,一寸一寸的敲碎,直到你回答到讓我滿意……好吧,我們現在重新開始,我再問你一次《姓名?言慶的聲音越輕柔,中年人的心,就越冷。莫說是他,就連王伏寶和蘇定方,都忍不住打了個寒蟬。“周文舉,我叫周文舉!”李言慶一蹙眉“這名字,好像挺耳熟嘛……哦,我想起來了!
言慶手中鋼鞭壓在對方一根手指頭上“你是韋城(今河南滑縣)周文舉,去年末在韋城聚眾作亂,今年初,你投靠了瓦崗寨,對不對?”“對,對……我好疼,你且給我治傷,我絕不敢隱瞞半分。”
話未說完,李言慶手上用力,鋼鞭向下一壓,那根手指頭嘎巴一聲碎裂,把個周文舉疼的,慘叫連連。
一旁,那三個壯漢,不約而同的咽了。唾沫。
這家伙長的文文氣氣,秀氣的好像個女人。怎么出手這么毒辣?回答也打,不回答,也要打?“何時給你治傷,我說了算。”言慶笑道:“你所要做的,就是回答,回答,直到讓我滿意。
好吧,那你告訴我,你既然已經上了瓦崗寨,不老老實實當你的強盜,為何要跑來做商人?”
“我一一一一一一”
周文舉那里還敢隱瞞半分。他算是看明白了,眼前這個隋將,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暴徒!
他剛要開口,杜如晦匆匆走進來。
“府君,車上一半是糧草,還有一半裝的全都是兵器和甲胄……”
而后,他猛然壓低聲音,在李言慶耳邊輕聲細語。言慶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眼睛瞇成一條縫。
“周文舉,你剛才說,你是從偃師來?”
周文舉感覺到,那根沉甸甸的鋼鞭,又壓在他一根手指頭上。
“不是,我剛才是在說謊,我是從鞏縣來,是從鞏縣來!
眼角,流出晶瑩淚光……卻是疼的。
李言慶滿意的笑了“伏寶,取金創藥來。”
王伏寶連忙從隨身兜囊中,取出一小瓶金創藥,遞給李言慶。言慶蹲下身子,把金創藥敷在周文舉的斷指上。“你看,只要你老老實實,把實話說出來,就不用受苦了。
現在,我不再問你任何問題,你只需要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都說出來,我就保你這條性命。”周文舉,頓生出想要痛苦的沖動。“我峰周文舉,原本是韋城的一個富戶。
這兩年,陛下連續征伐,韋城徭役增加,賦稅更成倍增長。我三個兒子,兩個戰死于遼東……加之去年賦稅又漲,我已是傾家蕩產,無力再支撐。縣令說,若我不交賦稅,就必殂用我唯一的兒子,去頂徭役。將軍,非是我要反,實在是活不下去,我也是被逼得沒辦法。年初,我投靠了瓦崗寨。
本以為那輕讓是個做大事的人,可走過去之后才發現,此人……后來,蒲山公來到山上,我又投靠了蒲山公。瞿讓對蒗山公頗為忌憚「特別是攻取了金堤關之后,瞿讓就變得更加多疑……蒲山公為求自保,在山上秘密組建蒲山公營。但是他不能讓翟讓知道,所以一應糧草輜重,皆自行籌備。
如今,蒲山公營已有兩千金人,每日所需花費,也極為驚人。雖則瓦崗褰得了黎陽倉的輜重,但對于整個瓦崗而言,也不過杯水車薪。加之翟讓又是個小氣的人,蒲山公不可能從他那邊,得到任何援助。不過,蒲山公不是普通人,找到了其他方法……落日的余暉,照映鞏縣。這初冬時節的夕陽,透著一絲絲凄涼,把鞏縣,渲染在一片血色之
柴孝和靜靜的坐在門廊上,看著天邊斜陽,面帶迷離之色。在他身后,一個中年婦人正在用心烹茶。紅泥小火爐里炭火熊熊,陶壺之中沸水翻騰。水汽躓躓竄起,隨著中年婦人將茶末投入壺中,呲的一聲,茶香四溢,彌漫在回廊里。「繡!我今天眼皮子直跳,會不會要出什么事?”
這中年婦人,是柴孝和的結發妻子,名叫繡娘”
柴孝和出身不好,不過繡娘倒是個弘農大戶出身。雖算不得什么名門世家,但在當地也算的是中上之家。與柴孝和一起,已有二十余載,是個端莊賢淑的女子。平日里很少拋頭露面,只負責操持內宅。柴孝和呢,對繡娘也頗為敬重。兩人雖則膝下元子,過的倒也快活。繡娘笑道:“你如今已經是一縣縣令,卻比當年在秋浦時,更加多疑。
好端端,能出個甚子事?你做好你的縣令,只要鞏縣百姓衣食無憂,你就算是盡到了本份。至于其他事情,自有你的上官處理。兵事又無需你去費心,不是還有李縣男出饋黑石府嗎?”“這個一一一一一一繡娘●其實一一一一,一”
柴孝和似有話要說,但話剛到嘴邊,就見小徑上跑來一個家人,神色慌張,來到門廊前面。“老爺,黑石府李府君,在衙門口求見。”哈,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啊!
柴孝和沒由來心里一緊,扭頭看了看正在分湯的繡娘,猶豫一下“請李府君到客廳說話,我現在更衣,馬上就過去。”
“喏!”
家人連忙離開,柴孝和從繡娘手中接過茶盅,抿了一口。
“老爺,李府君前來,你怎么看上去,有些慌亂?”
“啊……我哪有慌亂?夫人說笑了!我只是在想,李府君怎么突然前來?聽說朝廷派來河南討捕大使,李府君按道理說,應該在虎牢關才對,怎么跑來我這邊?你也知道,我雖來鞏縣三載,但是和李府君,并沒有太多交集。其實……”柴孝和連忙解釋。繡娘蛾眉一攢“老爺,您可是從來不和妾身談論公事。柴孝和一怔,呆呆看著繡娘。卻見繡娘嘆了口氣,慢慢收拾門廊上的茶具。“老爺自管公務,莫要李府君等的久了……有就是有,茂不住;沒有就是沒有,強加不得。”柴孝和面頰抽搐一下,轉過身,慢慢離去。卻不知,繡娘抬起頭來,看著他的背影……眼中,滿是憂慮。柴孝和換上官服,來到客廳。李言慶正坐在客廳中品茗,沈光和王伏軎,默默站在他的身后。客廳門階下,有十幾個軍車,手捧錦盒肅立。柴孝和疑惑的走進客廳,拱手道:“李府君,卻是稀客!”
李言慶連忙起身,笑呵呵還禮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本府冒昧登門,還請縣令多多海涵。”“客氣客氣,府君登門,我這小衙門,卻也是蓬蓽生輝啊。”“哪里哪里,縣令自謙……您可是鞏縣的父母官,本府雖出饋黑石渡,然則也是縣令子民。”兩人嬉笑客套,而后分別落座。柴孝和說:“聽府君剛才口氣,似有事情商議?”
李言慶笑道:“縣令果然目光如炬,卻讓本府有些難以啟齒……其實,這件事也算一件公事。年初時,潘縣丞因年邁而致仕,鞏縣至今沒有呈報朝廷,請朝廷委派新的人選。如此一來,縣里大事小非,盡由縣令一人操持,本府看在眼里,也不免為縣令的身體,感到擔心。
如今,有齊郡通守張須佗將軍出任河南討捕大使,不日將會對瓦崗賊用兵。
鞏縣作為萊陽重饋,更兼守備洛口倉,勢必會變得忙碌。柴縣令一個人,難免會有顧及不到的地方。本府覺得,縣里需要配備足員,一些重要所在,還需派一二得力之人操持為好。”柴孝和的臉,騰地拉長了。“李府君,此乃地方政務。府君雖出饋黑石府,卻好像無權干涉吧。”言慶對柴孝和的不滿,似乎毫不在意。
他笑道:“縣令恐怕還不知道,本府出饋黑石府,同時還被郡守征辟為郡部從事,督導監察各縣吏員。我名下產業,多在鞏縣,自然要對磯,縣多幾分關注。
依我看,縣里的一些吏員,恐怕也難以擔當重任,還需更換一番,說不得才能使鞏縣更加繁榮。”“沒想到堂堂鵝公子,李縣男,竟出任郡部從事?”
柴孝和言語中,透著幾分嘲諷之意,冷笑道:“但不知李縣男以為,這鞏縣那些人應當更換?”“噥,\\&司功曹,需全部撤換。
特別是兵曹王整,戶曹李福安,金曹楊希,倉曹馬安民……此四人皆來歷不明之輩,不足以擔當重任。縣令當立刻將此四人緝拿,而后重新委任。本府手里倒是有些人逸,說不得舉薦于柴縣令。”柴孝和臉色鐵青,手扶書案,凝視李言慶。
言慶視若不見,自顧自道:“首先,縣正一職,需要有經驗的人才能擔當。我門下有一賢者,名黃文清,曾經是東萊郡掖縣縣令,對于政事極為精通,且心念百姓,德行也很出眾;兵曹乃關系鞏縣治下平靖,責任重大……恩,也需要有知兵的人出任為好。我府中蘇烈蘇定方,兵法出眾,治軍嚴謹。他如今為我親兵統軍,不過為鞏縣安治,我也只好割愛了……“夠了!”柴孝和再也無法忍耐,勃然變色。言慶的無禮,已著實紲動了他的底線。“李府君,你這是要置本縣于何處?”
李言慶淡定而笑“柴縣令又何必如此激動?我是為了你著想,絕無其他意思。縣令身體不佳,正需得力人員輔佐。我所推薦之人,皆為棟梁之才……哦,法曹一職,依我看,沈光就挺合適。“絡一一一一一一”“縣令切莫急著生氣,我有厚禮呈上,說不得縣令會改變主意。說完,李言慶一擺手,王伏寶大步走到了客廳門口。“李言慶,你休要太過分了……我敬你是當今名士,故而一直對你容忍,你莫要……啊!”十幾個軍卒走進客廳,把手中錦盒,放在堂前。王伏寶根本不理雜孝和的憤怒咆哮,上前打開一個錦盒。
柴孝和原本正揮舞手臂,義憤填膺。可是當他看清楚那錦盒中的事物,忍不住啊的,一聲驚呼。只見,錦盒地步鋪著石灰,上面擺放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王伏寶把十幾個錦盒打開后,里面全都是人頭,而且看樣子,好像是剛被砍下來不久。我從虎牢關回來,在路上正好砸到這些人。也是這些家伙心中有鬼,我剛問于幾句,他們就抽出兵器和我交鋒。我不是嗜殺之人,可刀槍無眼,在那種情況下……
柴縣令,你可知道我發現了什么?我在這些人押運的車輛上,發現了大批糧草輜重,還有庫府中囤積的兵器。上面竟寫著:大業十年,鞏縣收治。我記得,大業十年時,朝廷曾配發給鞏縣一批輜重兵器。可不知為何,這批輜重兵器一直在庫府中,并沒有分發到鄉勇手中。我現在很想知道,那庫府之中,如今是否已空?
哦,對了,我是郡部從事,于情于理,我都有權力清查庫府。柴縣令,我能不能清查庫府呢?柴孝和,倒吸一口涼氣。言慶復又坐下,示意王伏寶和沈光在客廳門口守衛。“柴縣令,我某些日子,曾聽過一個故事,不知道柴縣令,有沒有興趣。
楊玄感之亂的時候,在宣城郡有一個小縣城的縣正,曾意圖勾結劉元進渡江,于是殺死了當地縣令。可惜,沒等劉元進渡江,楊玄感就死了……劉元進倉皇后撤,那個小縣正不得已,做出和劉元進決一死戰的姿態,意圖蒙混過關。
他運氣不錯,朝廷派去評判的將領,乃當世名將。此人精通兵法,驍勇好戰,可偏偏是個直腸子,居然沒有發現其中的破綻。于是,意圖謀反的小縣正,就變成了功臣,而且一下子成為滎陽治下的縣令……其實,他如果老老實實也就罷了,可這個人偏偏又不甘心,繼續與反賊勾結,更暗通曲款,將他治下庫府中的糧草輜重,全都送給反賊,當真是罪不容恕。”柴孝和這時候,顯得有些麻木。半晌,他轉聲道:“不是逕個人不甘心,是他有恩情要去償還。
這個人年輕的時候,曾在楚公門下效力……可因為一時疏忽,犯了事情,楚公本準備將他處死。正好這時候有一個人在楚公府中做客,見那人可憐,于走向楚公求情……后來,這個人去了秋浦,成為當地縣令。聽說他的恩人隨楊玄感起兵,就動了報恩的心思,準備響應。”說到這里,柴章和慘然一笑。“其他的情節,大都沒有差錯……不知道府君打算怎么處置這個人呢?”李言慶一臉迷茫之色,搖頭道:“我只是說一個故事,哪來的處置不處置?
不過若硬是要我有個說法的話,我倒想勸勸那個人……做官不易,有些時候大家相互體諒著,比什么都強。老老實實做他的縣令,把事情交給得力的人去做,自己也能落得個逍遙自在。”柴孝和聞聽,瞳孔不由得一收。
他突然道:“李府君,今上窮兵黷武,天下早已。而密公乃是天命之人……李言慶一陣大笑,打斷了柴孝和的話語。“天命不天命,我不知道。柴縣令,你喜不喜歡賭?“啊?”“我閑來無聊時,也會賭上幾局。
不過,我從來不會在一開始就下注,因為大家的本錢是什么,我并不了解。我喜歡先看著……等到時局將明未明之際,我再下一個重注。呵呵,如此一來,我往往都可以滿載而歸。
賭局剛開始,又何必急于下注?誰是勝家,就算走到了最后,也未必能有分曉,秩妥一點的好。”柴孝和不禁愕然瞪著李言慶,半晌說不出話來”“好了,正事要緊。”李言慶站起身來,從懷中取出幾頁空白文書,來到柴孝和跟前。“為了鞏縣安治,柴縣令還是早些把人員配齊為好。
來來來,這是你的官印……這一張,走向郡守請辟黃文清為鞏縣縣正的文書……對,按在這里;這幾頁呢,是你辟置六司功曹的文書,都蓋上官印;這一頁,是緝拿王整等四人的文書……柴縣令莫擔心,身為黑石府鷹揚郎將,我有責任協助縣令,將這四個人處理掉,絕不會讓他們胡言亂語。”柴孝和此時,好像木偶一樣,任由李言慶擺弄”事畢,李言慶站起身來,抽出一紙文書,遞給沈光。“老沈,這是你和蘇烈的委任狀。從現在開始,你二人就是鞏縣的法曹和兵曹。
這個是抓捕王整四人的文書,你交給蘇烈,讓他立刻行動……還有這一份文書,交給王先生。就說滎陽大戰在即,為保證柴縣令的安全,所以縣衙中人,必須要全部更換,以免為宵小所趁。讓黃文清從即日起,就入住縣衙,協助柴縣令公務。這等于是把柴章和,完全監控起來。柴孝和頹簸坐在書案后,看著李言慶,心里面卻沒有半點恩怨之意。“李府君,你就算把我控制起來,也沒有用處。
你以為,密公在滎陽郡,只有我一個內應嗎?他蒗山公營!\\\\}不算大,卻也非我一人能夠支撐。”李言慶轉過身,看著柴孝和。半晌后,他突然問道:“不知柴縣令,能否指點一二?”
柴孝和笑了“李府君,你能制住我,是我運氣不好,我認了……可要我出賣恩公,萬萬不能。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滎陽郡下十一個縣城,全部清查一遍嗎?”李言慶露出苦惱之色。“是啊,清查十一個縣城,斷不可能。
柴縣令齋義,我若是用上手段,豈非自己也就變成了無義之人?挺麻煩……柴縣令,你讓我頭疼了。按理說,柴孝和應該高興才是。可偏偏聽李言慶如此說話,讓他心驚肉跳。“這件事,我會好好的考慮一下。”
李言慶邁步往外走。走到客廳門口時,他突然停下腳步,扭頭問道:“聽說散朝大夫時德睿時大夫,如今就在尉氏”不如這樣吧,我派人把時大夫請過來,他一定會為我解憂,如何?散朝大夫,隋室九大夫第五位,是個散官。
柴孝和才一聽到‘時德睿\\&這三個字,頓時面如枯槁,呆呆的坐在原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