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才?”
“不,不是,是甄別的甄,不是真假的真。”
“嗯,甄有才。”王樸道,“本將軍現在問你,你是哪里人氏?”
甄有才道:“小人是山東清河人,三年前被建奴擄來遼東,因為小人體格瘦小,本來是要被砍頭的,還是因為小人讀過幾年私熟,認識幾個字才保住了性命,小人現在蘇達喇莊上當書史,平時也就記記帳,寫寫算算什么的,倒也不用下地去干活。”
“蘇達喇是誰?”
“據說是奴酋的族弟,小人也不是很清楚。”
“前面就是蘇達喇的莊園?”
“嗯,這地方以前叫長勇堡,我們大明朝的軍隊在這里駐扎過,后來長勇堡毀于戰火,現在又成了蘇達喇的莊園。”
“長勇堡?這里距離盛京還有多遠?”
“不遠,往東北方向再走三十里就到盛京了。”
“再走三十里就到盛京了?”刀疤臉哈哈大笑道,“沒想到我們誤打誤撞居然也到了盛京,哈哈,這可真是天亡建奴了。”
王樸又問道:“莊上有多少人?”
“總共有一千多人,七百多個漢人阿哈,三百多個建奴,不過都是些老幼婦孺。”
“好。”王樸道,“等會本將軍就會帶著人去莊上查證,只要你說的都是實話,你就什么事都沒有,要是有一句假話,那你就死定了。”
甄有才打了個冷顫,戰戰兢兢地應道:“小人說……說的句……句屬實。”
王樸向小七道:“小七,你帶五十人留下來照看馬匹,還有看住這家伙,一定不能讓他溜了。”
“將軍放心。”小七獰笑道,“小人一定會好好照顧這位真有才先生的。”
王樸又向刀疤臉道:“刀疤臉,你去挑選四百弟兄,分成四隊,分別把住四個方位,只要是莊上逃出來的人,不管男女老幼絕不能放走一個,你一定要記住,寧可殺錯,絕不放過!”
刀疤臉獰聲應道:“將軍您就放心吧,就算是只蒼蠅也飛不出去。”
王樸最后向大胡子道:“大胡子,你召集剩下的弟兄,跟我去莊上。”
大胡子惡狠狠地應道:“小人這便去召集弟兄。”
王樸一聲令下,千余家丁兵分三路,小七留下照看馬匹,刀疤臉帶著四百家丁在莊園四周設伏,準備攔截漏網之魚,王樸、大胡子則帶著剩下的六百多號家丁直撲莊園而來。王樸當然不會完全相信甄有才的話,為了不驚動莊上的建奴,王樸命令家丁們在路上摸黑夜行,寧可摔得鼻青臉腫也沒讓打火把。
這一次,王樸的謹慎幫了大忙。
王樸和六百家丁快摸到莊外時,就出了意外。
莊內忽然間燃起了通紅的火光,原本緊閉的莊門也打了開來,亮如白晝的火光中,一大群紅衣紅甲的建奴騎兵從莊門里沖出,向著王樸和六百家丁所在的方位疾馳而來,大胡子的一顆心都跳到了嗓門眼,霍地站起身想要反手抽刀,卻被王樸一把摁住了。
現在的王樸可是恐怖分子首領出身,常年刀尖舔血的日子鑄就了泰山崩于前而不色變的膽氣,越是危險的時候就越是冷靜!王樸敏銳地發現這群紅甲騎兵手里只拿了火把,而沒有執刀,也就是說他們不是沖出來廝殺的,也就是說這群騎兵還沒有發現他們。
“沉住氣。”
王樸按住大胡子的肩膀把他使勁地按回了地上,兩人身后的六百家丁也紛紛又伏到了地上。
果然,那群紅甲騎兵往前沖出大約幾十步遠就紛紛勒住了馬韁,然后忽喇喇地往兩邊一讓,排成了整整齊齊的兩列縱隊,看那陣勢倒像是某位建奴大人物出莊前打前站的衛隊。果然,過了沒多久,便又有一隊紅甲騎兵從莊門里緩緩開出,眾星拱月般護住中間一騎。
大胡子氣急敗壞道:“將軍,我們讓那小子給騙了,現在出來的就有一百多建奴鐵騎了,莊里面還不知道有多少呢?”
“嗯。”王樸點了點頭,答非所問道,“看這架勢是正紅旗的權貴,搞不好還是個親王,這次撈著大魚了,嘿嘿。”
大胡子愕然道:“將軍你說什么?”
王樸沉聲道:“大胡子,快讓弟兄們散開,在大路兩邊的高梁地里藏好,沒有本將軍的號令,不得擅自行動!”
大胡子答應一聲,貓著腰往后疾行而去,將王樸的軍令逐次傳達,原本趴伏在大路上的六百多號家丁迅速散了開來,躲進了兩邊的高梁地里,這時候,那名正紅旗的權貴已在紅甲騎兵的前呼后擁下策馬走了過來,王樸敏捷地往旁邊一閃,躲進了高梁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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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善今天可以說是霉星高照。
代善是奴爾哈赤的第二個兒子,曾經位居四大執政貝勒之首,地位遠在皇太極之上,不過可惜的是,他沒有皇太極心機深沉。最終繼承建奴汗位的是奴爾哈赤的第八個兒子皇太極,皇太極繼位之后代善被封為和碩禮親王,和皇太極一起面南而坐,接受臣子的朝拜,地位也算是尊榮至極。
松山之戰,皇太極親率八旗大軍出征,代善和鄭親王濟爾哈朗奉命留守盛京。
鄭親王濟爾哈朗是奴爾哈赤的侄子,他的父親舒爾哈齊是奴爾哈赤的三弟,早年因為鬧分裂被處死,濟爾哈朗的哥哥阿敏,是奴爾哈赤時期的四大執政貝勒之一,后來被皇太極貶為庶民,濟爾哈朗得以繼承阿敏的地位和財產,所以對皇太極忠心耿耿。
這幾天,代善因為閑極無聊忽然想去山中打獵,又聽人說蘇達喇訓練了一只兇猛的海東青,便帶著侍衛專程從盛京趕到蘇達喇的莊園來索討,代善趕到的時候天色已經快黑了,這時候小七已經抓著甄有才走了,所以并不知道后來有一支建奴騎兵進入莊園。
和碩禮親王親自登門索要海東青,蘇達喇當然不敢拒絕,只好忍痛把精心馴養的海東青借給了代善,并且親自將代善送到莊外,一路上不斷叮囑道:“主子,這海東青可是用人肉喂養的,你要是用別的肉喂它,它是會生氣的。”
“知道了。”代善不耐煩道,“不就是人肉嗎,本王府上那么多阿哈,隨便宰殺一個就夠這畜生吃半個月了。”
“還有還有。”蘇達喇道,“它只吃十歲以下小孩的嫩肉。”
“還有這講究?”代善皺眉道,“本王莊上十歲以下的小阿哈也不少,餓不著它。”
蘇達喇戀戀不舍地望著蹲在代善肩膀上海東青,喋喋不休道:“主子,您可得說話算數,等打完獵,這海東青得還給奴才,它可是奴才的命根子,沒了它奴才就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就連命都沒有了。”
“行了行了。”代善不耐煩地揮手道,“你回去吧,回去吧。”
“唆!”
代善話音方落,只聽一聲尖嘯,旋即有一股勁風從他耳畔掠過,身后頓時響起蘇達喇一聲悶哼,代善急忙回頭,只見蘇達喇雙手死死扣住咽喉,兩只眼珠子已經鼓了起來,有殷紅的血絲從他的指縫間溢出,代善這才發現蘇達喇的咽喉上已經插了一枝短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