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總兵行轅。
王樸正在教嫩娘認識阿拉伯數字。
與嫩娘接觸久了,王樸發現這小妮子非常聰明,什么東西都是一點就通,一學就會,王樸就尋思著讓她學習一下算術,擔起內管家的責任來,畢竟府庫錢糧這么大一攤子事,靠甄有才一個人是管不過來的。
何況現在甄有才還兼著兵器作坊和火藥局的差事,就更沒精力管府庫錢糧了。
當王樸想教的時候,才發現明代的計數方法十分落后,大寫的數字筆畫繁復(是以前的繁體字,筆畫很多的)而且也不直觀,籌碼記數雖然直觀卻不利于運算,便決定把后世通用的阿拉伯數字先教會嫩娘這小妮子。
王樸先在紙上寫下大寫的“壹”到“玖”,又在每個數目的下面分別寫上“1”到“9”,嫩娘以手支頤趴在書案上看,忽然抬起小腦袋問道:“將軍,這上面的一行是九個數字,小婢認得,可底下寫的是什么呀?”
王樸笑著問道:“你猜猜?”
“嗯……”嫩娘歪著小腦袋想了想,忽然說道,“小婢知道了,底下的九個符號是不是和上面的九個數目是同一個意思?”
“真聰明。”
王樸忍不住勾起手指在嫩娘的鼻梁上輕輕刮了一下,嫩娘可愛地皺了皺俏鼻,沖王樸嘻嘻輕笑,那小模樣真是又嬌媚又俏麗,要是把她身上的戎裝換成紅妝,再梳回丫角辮,那就是個再標準不過的俏丫頭了。
“不過將軍,這些符號好奇怪呢,小婢以前怎么從來沒見過?”
要說阿拉伯數字其實早在唐魏時期就已經傳入中土了,不過那時候的中土流行籌碼計數,也十分方便,所以阿拉伯數字便沒有得到推廣,嫩娘沒見過這玩意也在情理之中。
“今天你不就見過了?”能和嫩娘這樣的俏丫頭耳鬢廝磨,王樸的心情當然不會差,微笑道,“嫩娘你看好了,這個是1,這個是2,1加1就是2,比如說,你是一個人,我也是一個人,可我們兩個人加在一塊呢,就變成了兩個人。”
嫩娘道:“那后面那個耳朵一樣的符號就是3了,兩個人再加一個人就是三個人嘍?”
“對,真聰明。”王樸微笑道,“嫩娘,今天你把這九個符號先記牢了,明天將軍就要出題考你,到時候你要是答不上來或者答錯了,將軍可是要打你屁股的喲。”
說著,王樸還威脅似的看了眼嫩娘的屁股,小妮子的臀部在馬褲的包裹下顯得又緊又翹。
嫩娘的粉臉霎時就紅了,一直紅到了耳根后面,美麗的大眼睛似羞又喜地嗔了王樸一眼,然后低頭抿緊了嬌艷的紅唇,腦子里卻忍不住浮起了一幅旖旎的畫面:王樸伸手大掌重重抽在她的翹臀上,直抽得她的芳心都酥了……“將軍,來了來了!”
嫩娘正春心蕩漾時,呂六卻非常不識時務地闖了進來,行轅里的旖旎氣氛頓時蕩然無存。
王樸沒好氣地問道:“什么來了?”
呂六道:“流賊來了,這會已經到了東墻外了。”
“哦?”王樸聞言喜道,“走,瞧瞧去。”
說罷,王樸當即大步往門外走去,嫩娘收拾了一下心情,急步跟了上去,她身為王樸的貼身護衛,當然得寸步不離地跟在王樸身邊。
王樸帶著嫩娘和呂六趕到東墻缺口后面時,負責東城防御的趙信早已經趕到了,看到王樸,趙信急帶著手下的幾個把總迎了上來,不到一會功夫,甄有才、張和尚、唐勝、刀疤臉還有小七他們也全部趕到了。
“趙信。”王樸問道,“流賊在哪里?”
趙信伸手一指不遠處的城墻缺口,應道:“就在缺口外呢。”
王樸又回頭問甄有才道:“有才,兵器鎧甲都準備好了嗎?”
“早就準備好了。”甄有才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城墻腳下,那里赫然堆積著好幾大堆鎧甲還有兵器,說道,“將軍你瞧,那不就是?”
“嗯。”王樸點了點頭,對小七道,“小七,你去跟李巖說,為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讓他們分批從缺口進城,每次進城的人數最好不要超過兩百人,每五千斤硝土換兩百件兵器和一百套鎧甲。”
“是。”
小七應了一聲,領命去了。
甄有才湊了過來,壓低聲音道:“將軍,是不是派兵把這一塊封鎖起來?免得這事傳到張子安和朱傳齊耳朵里。”
“沒必要。”王樸搖頭道,“就算萬歲爺知道了這事他也不能把我怎么著,何況這事就是想瞞也根本瞞不住,那還不如不瞞。”
甄有才想了想,也覺得王樸說的有道理,便不再多說什么了。
大同東門外,建奴大營。
索尼在幾位兩黃旗額真和扎薩克千夫長的簇擁下登上了轅門,站在轅門上往前望去,只見大隊流賊已經在大同城墻的缺口外列成了整齊的隊列,不過讓人奇怪的是,流賊并沒有馬上發起進攻,大同城里的明軍似乎也沒有出城逆襲的意思。
“咦,好奇怪。”一位鑲黃旗的牛錄額真大聲嚷嚷道,“流賊列好列形已經好半天了,怎么還不開始進攻呢?”
另一位正黃旗的甲喇額真皺眉道:“看樣子,流賊好像不是來進攻大同的。”
“那他們干嗎來了?”一位扎薩克千夫長問道,“對道流賊是來向明軍投降的?要是投降,那他們應該放下兵器才是啊。”
“索尼大人。”正黃旗的甲喇額真忽然說道,“要不卑職帶兩個牛錄的騎兵上去?”
“不行。”索尼斷然搖頭道,“流賊和明軍的行動都很古怪,這里面一定有什么門道,你們幾個都給本將軍聽好了,沒有軍令,誰也不許輕舉妄動。”
“喳!”
幾個甲喇額真、牛錄額真還有扎薩克千夫長轟然應諾。
缺口內,流賊中軍。
小七大步走到李巖面前,抱拳作揖道:“李巖首領,我家將軍說了,為了不引起誤會,每次進入缺口的義軍最好不要超過兩百人。”
李巖回頭看了看荊茂成和李玄,兩人都沒有說話。
王樸的建議是完全必要的,對雙方來說都很有必要,對于城內的守軍來說,每次進城的流賊只有兩百人,就可以避免流賊趁機奪城的風險;而對于城外的流賊來說,一批批地兌換,就能避免官軍背信棄義,收了硝土卻不給兵器鎧甲。
“好。”李巖點了點頭,朗聲道,“那本帥就率第一批義軍進城。”
“相公!”
“大帥!”
“大帥!”
李巖話音方落,紅娘子、荊茂成和李玄就同時擋在了李巖面前,齊聲說道:“你不能輕身犯險哪。”
李巖淡淡一笑,說道:“都已經到了大同城外了,又怎能不進城見見王總兵?”
“大帥。”李玄急道,“就怕王樸起歹意呀。”
“不會。”李巖淡然道,“王總兵要是想害我李巖,當初不出手相助便是了,又何必在今曰多此一舉,徒然落個背信棄義的小人罵名?”
李玄和荊茂成都沒話說了。
李巖說的沒錯,假如王樸要害李巖,就不會兩次出手相助,很顯然,王樸是不會害李巖的,至少在建奴退兵之前不會。
紅娘子柔聲道:“相公,奴家陪你一塊去。”
“好。”李巖點了點頭,回頭對荊茂成和李玄道,“本帥進城之后,大軍就由兩位將軍暫時統領。”
“是。”
荊茂成和李玄同聲應諾。
李巖與紅娘子點起兩百親兵,在小七的引領下穿過城墻缺口進了大同城。
進了城之后,李巖才發現官軍的防御是外松內緊,從外面看松松垮垮,根本看不到有太多官軍在城頭上守衛,可進了城之后才發現,至少超過三千官軍在城內嚴陣以待,沒有殺伐吶喊聲,也沒有刀光劍影,卻有一股濃郁的殺氣撲面而來。
經過一隊明軍火槍手跟前時,李巖忍不住多看了他們手中的火槍幾眼。
李巖的義軍中有不少投降過來的邊軍,多多少少帶來了一些火器,但這些火器大多都是粗制濫造的鳥銃、火銃或者三眼銃,李巖發現,王樸火器營所使用的火器與大明邊軍所使的火器就很大的不同。
相比較普通大明邊軍的火銃、鳥銃和三眼銃,王樸火器營的火槍更輕,更長,做工也似乎更精致,眼尖的李巖還發現,王樸火器營使用的火槍,引火的扳機似乎也和普通明軍的火器有著細微的差別。
李巖正在觀察火器營的火槍時,王樸卻正在觀察他。
當然,更多的時候,王樸的眼神卻落在了李巖身邊的紅娘子身上。
在濟寧的時候,王樸雖然差點死在紅娘子手里,可他其實并沒有見過紅娘子的面,因為那時候紅娘子和白蓮教主都是蒙著面的,不過,王樸還是隱隱覺得這娘們的身影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見過?
“哎。”王樸以胳膊輕輕撞了撞身邊的小七,低聲問道,“小七,你有沒有覺著那娘們的身影有些眼熟?就是流賊前面那個穿著火紅勁裝,身材特別好的那個。”
王樸的聲音雖然輕,可站在他身邊的嫩娘卻還是一字不漏全聽到了,美目里便本能地浮起了一絲敵意,可當她的目光落到紅娘子身上時,不覺又有些泄氣,那女人果然像將軍說的,身材好的讓女人見了都心動。
“咦。”小七咦了一聲,點頭道,“讓將軍你這么一說,這娘們的身影還真有些眼熟啊。”
王樸道:“你快想想,我們和這娘們在哪里見過?”
“是。”
小七應了一聲,歪著頭開始仔細回想起來。
這時候,小七已經帶著李巖、紅娘子夫婦和兩百流賊到了交換場地,看到四周站著一隊隊陣容整齊、殺氣騰騰的大明官軍,紅娘子臉上不由浮起了一絲緊張,本能地搶前兩步,以自己的嬌軀擋在了李巖面前。
不知道是因為什么原因,嫩娘也不假思索地搶前一步,擋在了王樸面前。
終于,李巖還是站到了王樸面前,隔著紅娘子和嫩娘這兩個女人,兩人四目相對。
小七肅手一指王樸,向李巖說道:“李巖首領,這就是我家將軍。”
說完,小七又向王樸道:“將軍,這位就是李巖首領。”
“幸會。”
“幸會。”
李巖和王樸同時抱拳,臉上也同時露出禮節姓的微笑。
看到李巖長得一副唇紅齒白、劍眉星目的小白臉模樣,王樸就壞壞地想,難怪紅娘子倒著竿子要把李巖搶上山寨當她的壓寨相公了,這樣的小白臉簡直就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啊,不過話說回來,李巖這小白臉可不是個銀樣臘槍頭。
“李巖首領。”王樸微笑著問道,“硝土帶來了嗎?”
李巖回頭把手一招,身后的兩百義軍將士呼喇喇地解開了上衣,只見一個個身上全都斜挎著一只長筒布袋,布袋鼓鼓囊囊的,想來里面裝滿了硝土。
甄有才從兩百義軍中隨意挑出了五名將士,讓他們出列把身上的布袋解下,然后松開袋口,從里面各掏出一把硝土聞了聞,這才回頭對王樸說道:“將軍,沒錯,是硝土。”
王樸輕輕舒了口氣。
李巖這才笑著問道:“王總兵,你答應的鎧甲和兵器呢?”
“李巖首領請看。”
王樸伸手一指左前方,李巖、紅娘子夫婦還有兩百義軍將士同時側頭,順著王樸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左前方的城墻腳下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一疊疊的鎧甲,還有堆積如山的兵器,有馬刀,長槍,甚至還有弓箭。
王樸接著說道:“李巖首領這就可以帶人去取,不過,之前的約定還望義軍遵守,限取鎧甲一百套以及兵器兩百件,當然,等到五十萬斤硝土全部進了城,那么這些鎧甲和兵器也就全部成了你們的了。”
李巖欣然道:“王總兵言而有信,李巖佩服。”
“呵呵。”王樸微笑道,“但愿義軍領到這批兵器之后,不會用來對付我的人。”
李巖沒有正面回應,淡然道:“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李巖絕不愿和王總兵為敵。”
王樸心頭一動,試探姓地說道:“如果有機會,本將軍倒是很想和你兄弟相稱。”
李巖也不是善茬,針鋒相對地說道:“假如王總兵肯棄暗投明投效闖王麾下,你便是我李巖的兄長。”
“哈哈,李巖首領說笑了。”
王樸馬上錯開了話題,雖然只試探姓地問了一句,但王樸已經可以肯定,李巖是絕不會背叛李自成的了,當下便也絕了招攬李巖的念頭。
“難得李巖首領親臨大同,不如趁這個機會商量一下聯軍合擊建奴的事?”
李巖肅容道:“老話說的好,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王總兵幫了我們義軍不少大忙,我們理當回報;再說不管是義軍還是官軍,大家都是漢人,同心協力擊退入寇的建奴也是應該的,有什么要我們義軍做的,王總兵盡管吩咐便是。”
“說的好。”王樸擊節道,“不管是義軍還是官軍,大家畢竟都是漢人,建奴入寇,祝害我漢民百姓,我們就該同心協力共抗外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