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十一月,沉寂多年的楊玉環忽然被封為玉真公主,,李隆基之心立刻昭然天下,一時楊家大貴,從各地趕到導江縣的關懷者不計其數,車輛遮天蔽日,楊家村后來因此典故改名為‘車瀆’鎮(瀆者,堵也)。
新年,楊玉環思念家人,李隆基便命人將其姐弟接來團聚,暫住太平公主舊宅。
且說李清囊羞澀,便信步而行,順路飽覽長安街景,走了三里路,果然看見一座朱門大府,門前只剩一只鎮門神獸,大門朱紅斑駁,檐下住滿了尋常百姓家燕,大門處數十名士兵分兩列筆直挺立,警惕地注視著周圍,兩名老太監一左一右,沿階拾綴著滿地花瓣。
“這個、煩請公公進去通報一聲,就說成都李清來訪。”
太監老眼昏花,湊近李清面龐看了半天,方搖搖頭繼續拾他的花瓣,“年輕人,你不行的,去叫你爹爹來。”
“秦公公,這位可能是三小姐的熟人。”
李清抬頭,卻見一名軍官走上前,笑笑向他點點頭,這軍官昨夜也去了太白樓,親眼看見楊花花被李清背下樓,想必不是普通熟人。
老太監又瞥了李清一眼,這才起身慢吞吞道:“既如此,讓楊哥兒出來認認,若是,才能進去。”
只一夜不見,楊末似乎又長胖了一圈。也變白了,聽說李清到來,他早歡喜得連蹦帶跳跑出,“我們正好說到大哥,大哥就來了。”
李清笑道:“大哥沒飯吃了,便想到你們這里混飯吃。”
再往里看,他只覺眼睛一花,仿佛有一片黃色地裙琚飄過。躲到了樹后。
“大哥,那是三姐,她昨晚喝醉了,羞于見大哥。”
在楊末心,早將李清認作是他的三姐夫,他只來一日。便有四、五撥當官的上門拜訪,什么這樣郎、那樣書的,個個眼睛溜溜閃著賊光,將三姐吹捧成天上的仙女,與他們的兒是郎才女貌,楊末雖年少,但也聽出這幫人是想娶三姐進門。
“呵呵!三姐竟然會害羞,這倒是少見了。”
李清話音剛落,便見楊花花從樹后飛奔而來,一身宮裝黃裙艷麗非常。在她健康膚色的襯托下,倒象三月的油菜花。在陽光下散發出鄉土氣息。
“你這死鬼,敢奚落老娘!”兩支白蔥般地指頭直奔李清耳朵飛來。
李清側身躲過。楊花花手指落空,又順勢一滑,在他胳膊上狠狠擰了一把,卻媚笑如花,“誰讓你昨晚揩我的油。”
不知怎的,李清和楊花花說話卻感覺異常輕松,他亦嘿嘿一笑,向后面軍士瞟一眼道:“我不背你。難道要他們背你不成?”
楊花花笑逐顏開,一把將李清的胳膊抱住。直朝后室拉去,李清唬了一跳,“三姐,這青天白日的,你不會.
“你要死了,想到哪里去了,是我妹妹要見你!”
她頓一頓,眼角余光掃見楊末慢吞吞走在后面,便伸出兩片嫣紅的嘴唇在李清耳邊低聲道:“你如果想地話,晚上再說。”
她見李清的眼睛忽地亮了起來,心竊喜,難道這個男人回心轉意了,不料李清卻停住腳,一把拉住她,結結巴巴道:“你妹妹!你妹妹可是楊玉環?”
后宅的戒備更加森嚴,一色的羽林軍,黑亮的盔甲,冰冷的眼睛,黑沉沉一片竟將圍墻的白色掩蓋。
“大哥稍等,我先去通報。”
在威嚴的軍人面前,楊花花也收起的媚態,匆匆進去了。
“大哥,我四姐人非常好,你別害怕。”
楊末上前挽住李清的胳膊,陪他一起站在門口,李清微微側頭,見他憨厚地臉龐充滿了善意的笑容,李清輕輕拍了拍他地手笑道:“大哥不是害怕,只是有些緊張。”
后世的風花雪月已將楊貴妃捧到了神地高度,她究竟美到什么極致,這一刻李清又盼望卻又不希望它過早地到來。
片刻,里面走出一名楊玉環的貼身侍女,她體態婀娜,皮膚柔嫩,白瓷一般的臉上掛著淺淺的梨窩。
“公主清李先生進去。”
穿過一座小巧別致的花園,李清和楊末走進游廊廂房,掀開厚實的皮簾,迎面便看見一盆燒得正旺的碳火,房間里溫暖如春,布置簡潔,幾個櫥柜沿墻排列,櫥擺放著精致的花瓶,正則擺著一圈楠木長椅。
楊花花早坐在一側,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在她身旁,一左一右站著兩名宮娥,而在宮娥間卻是一個圓形地花門,一層薄紗輕輕垂下。薄紗相隔,見不到楊玉環的面容,李清微微有些失望,但心卻驀地一松。
透過輕紗,一名身著亮麗明黃宮裙地女若隱若現,她高梳云鬢,儀態豐腴,令人浮想聯翩,待侍女進去,掀起紗簾一片,在紗霧飄忽的瞬間,李清與她相視,她的雙眸如一剪秋水,明亮而有神,流盼不息、光芒四射,兩人眼睛只短短一觸,李清便覺心馳神往,心連聲贊嘆不已,果然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宮粉黛無顏色
“李先生請坐!”楊玉環聲音輕柔婉轉,略含一絲憂郁。
“多謝公主賜座!”
半晌,楊玉環才緩緩道:“家道不幸,玉環不知也無力,昨日見母親的信,方才知道先生大恩于我家,家弟家姊皆言先生赤誠,非現在錦上添花之人可比,先生恩情,請先受玉環一禮。”
說罷,楊玉環站起,向李清盈盈施了一禮。
李清兩只手搖得跟風扇一般,連聲道:“不用!不用!實在談不上什么恩德,你莫要想著報什么恩。”不經意間,
心的想法竟脫口而出。
旁邊楊花花忍不住捂嘴‘撲哧’一笑,頓時將李清臊個大紅臉。
“公主莫要誤會,我的意思不是說報恩。”
楊玉環微微一笑,“先生心意我明白,有些情我不用還,但先生的恩我必報。”
她沉默片刻,忽地一嘆,喃喃自語道:“可是我又拿什么回報呢?”
“不知先生可有什么心愿?”
李清卻沉默不語,他施恩于楊家,為的就是這一刻,可是當這一刻到來之時,他卻說不出口了,自尊的火苗在他心底隱隱燃燒,他搖了搖頭,挺直腰板道:“多謝公主,只是李清沒有什么愿望。”
“李大哥,你怎么可能沒有愿望,皇上最聽我四姐的話了,你快說呀!”李清身后的楊末大急,若不報答李大哥,他回去將無法向娘交代。
“老五!”楊花花霍地站起,喝止道:“你不要胡說!”
楊末這才想起四姐的再三囑咐,在外人面前切不可隨便提及皇上,他只得住口,垂頭喪氣低下了頭,嘴里又嘟囓一句,“李大哥又不是外人。”
“三姐,不礙事,你坐下吧!”
楊花花狠狠瞪了弟弟一眼,這才坐下來,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盯窗外微微發怔。眼流露出向往之色。
楊玉環笑了笑又道:“我弟弟說得對。誰會沒有愿望,我雖然能力有限,但我確實可以給皇上說說,請先生不要推遲,再推遲就是矯情了。”
李清聽楊玉環說得坦率,頓時對她生了幾分好感,亦笑道:“公主說得對,李清現在確實有一事想求公主。”
“先生請說!”
李清下意識地摸了摸面頰上地鞭傷。又想起了李琳蹣跚的腳步,想起他仰天長悲,便咬了咬牙緩緩道:“我有一個恩人,就是嗣寧王李琳,聽說皇上準備將他的女兒平陽郡主送去契丹和親,嗣寧王求訴無門。如果公主能給皇上說一說,不要將平陽郡主送去契丹,李清將感激不盡。”
楊玉環遲疑一下,若李清是求官求財,她可以去給三郎說說,問題不大,可李清的要求竟牽涉到國家大事,這是她不愿意的,她笑了笑,岔開話題道:“不知先生可愿意到京為官。若有意,我去給皇上說說。保舉先生一個實缺如何?”
李清見她推托,知道并不是她辦不到。而是她不想去說,但李驚雁之事又非她不可,他心念轉動,事到如今,只能用孔方道人教他的那一招了,他哈哈一笑,起身告辭道:“若公主為難,李清就不打攪公主了。”
說完。他拔腿便走,耳朵卻豎得老長。只聽楊玉環幽幽一嘆,便知道大事已濟,看來他沒有看錯楊玉環,她確實是一個老實之人,李清心下一松,雖有些慚愧,但總算解決了此事。
不料楊花花卻在一旁冷冷道:“為一個女人,你這樣做值得嗎?”
她聽說李清的愿望竟是為一個女人求情,心早就不痛快,一直陰沉著臉,又見李清施欲擒故縱之計,她了解妹妹心軟,知道李清這樣一來,妹妹必然會答應,便搶先堵住楊玉環的嘴。
李清見楊花花在關鍵時候橫插一腳,心著實惱怒,便停住腳步回頭盯著她道:“她是皇室郡主,我只是芝麻小官,我和她又會有什么關系,嗣寧王大恩于我,他現在有難,我又豈能坐視不管,這報恩之事,又怎么和女人扯得上關系。”
楊花花反唇要譏,卻被楊玉環出言止住,“三姐,你不要說了,我心里明白。”
她望著李清,目光清朗,一字一句道:“先生尚知報恩,玉環怎會反而不如,請先生放心,平陽郡主之事,我自然會去給皇上說。”
李清大喜,向楊玉環躬身長施一禮,“多謝公主成全!”
他又斜睨楊花花一眼,見她目光冷漠,嘴唇咬得發白,心暗嘆:“同是一母所生,兩人地心地卻是天壤之別。”
就在這時,門口有侍衛稟報:“啟稟公主殿下,高公公求見。”
侍衛話音剛落,便聽高力士呵呵的笑聲,“公主殿下,今日是上元夜,皇上特命老奴來請公主一同去賞燈。”
他剛到門口,卻一眼看見了房內的李清,公主的房竟然有男人,高力士不禁臉色大變,尖著嗓厲聲道:“你是何人!為何在公主房內?”
李清知道高力士雖是宦官,但影響之大,連太都得喚他一聲‘阿哥’,不敢怠慢,連忙躬身施禮道:“在下劍南節度府參軍李清,奉公主殿下之命,特來接受垂詢。”
“高公公,不要難為他了,他是我家鄉之人,是我命他來的。”
高力士見楊玉環隔著紗簾,而且房內人眾多,連她兄弟楊末也在,也微微放心下來,陪笑道:“老奴乍見,嚇了一跳,既然是公主召見,這也無妨。”
他冷冷瞥了李清一眼,“既然事情已經講完,你還不速速離去。”
李清不敢逞強,向眾人拱拱手,“各位,那我先告辭一步了。”
高力士一直盯著李清的背影消失,這才回頭對楊玉環笑道:“皇上思念公主,又不忍破壞公主與家人團聚,所以便命老奴將公主地家人也一并請入宮。”
楊玉環點點頭,回頭對楊花花道:“三姐可想隨我進宮?”
楊花花如何不想,聽說皇帝要見她,早歡喜得心都要炸開來,將剛剛對李清的怨恨拋到霄云外,嬌笑得渾身顫抖,“只是我不太懂規矩,希望皇上不要怪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