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大驚,連連搖手:“陛下,臣不敢擔此重任。
“為何?”天子不快的看著他。
“臣一年輕男子,如何能與趙一室相對?萬一有些風言風語的,臣死不足惜,卻為陛下抹黑,豈不是辜負了陛下的信任,屆時臣萬死不足辭其咎。”衛風的頭搖頭跟撥浪鼓似的,一口拒絕。
“嗯,你連朕賜給你的年輕貌美的處子都不碰,朕還怕你會惹出是非來?”天子撲哧一聲笑了,衛風官復原職后,天子怕衛風寂寞,特地安排了幾名年青貌美的宮女去侍候他,可是衛風一直將她們留在衛府,從來沒有碰過她們。這時候要說衛風會去招惹鉤弋夫人趙,天子根本不信,他大手一揮:“你不用說了,朕意已決,要是有人敢到朕的面前說這些閑言碎語,朕先砍了他的腦袋。”
“陛下……”衛風為難的看著天子,吞吞吐吐的說:“既然陛下擔心他們,為什么不把他們帶在身邊,畢竟能有象朱安世那樣身手的亡命之徒并不多見。”
“怎么?”天子有些不悅的打量著衛風,眼中寒光閃閃:“你是為了避嫌,還是有什么想法?”
衛風雖然有準備,還是不由得一滯,他猶豫著,欲言又止,但是從他的臉色可以看得出來,他有很多顧慮。天子見衛風被他逼得進退兩難,心中一軟,緩了口氣:“你是不是擔心太子那邊?”
“臣……是。”衛風緩緩的點了點頭:“臣不管怎么說,還是姓衛的,臣現在……現在和太子生份了,已經……”他咂著嘴,十分為難:“臣如果再看護鉤弋宮,豈不是更授人以柄?再者,臣被人誤會倒不是大事,讓人誤會陛下有心廢長立幼,這可就不好了。”
天子皺起了眉頭,好半天才嘆了口氣:“風兒,我知道你的難處,太子……太子性格軟弱,優柔寡斷,本不是個惡人,只是……只是他顧忌太多了,難免想得偏了些。你也要恨他,他就是這個性格。”
衛風苦笑了一聲:“臣不敢恨太子。”
“嗯。你地心思我知道了。太子那邊。你該走動地還是走動吧。唉——”天子有些倦了。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鉤弋宮地事朕再想想。一些傳言。朕也不是太敢相信。”
衛風點點頭:“那陛下好好休息。臣……先回營去了。”
“去吧去吧。”天子無力地揮揮手。閉上了眼睛。衛風躬身施了禮。緩步出了門。他出門地時候。瞟了一眼王忽。王忽地嘴角一撇。衛風順著他地視線看了過去。只見帷幄輕輕地晃動著。他立刻明白了。轉身出了大殿。站在廊下。他暗自松了一口氣。剛要舉步離開。忽然愣住了。只見穿著盛裝地劉菁緩緩而來。在他地面前停住了腳步。挑起嘴角。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衛大人。身體可好了?”
“多謝翁主。衛風已經全好了。”衛風讓到一旁。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行氣導引。全在一個意字。意隨氣行。似隨似不隨。而不可太執著。衛大人。切不可大意啊。”劉菁欠身還了一禮。緩緩走了過去。邁步進了殿門。脆生生地說:“趙國劉菁拜見陛下。”
衛風頓了頓,轉身大步出了門。
清涼殿里,劉菁跪在靠近殿門地方,天子沒有叫她起來,她不敢起身,但是她進來的時候,看到一個身材窈窕的年輕女子低著頭跪在天子面前,天子閉著眼睛躺在榻上,鼻子里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清晰可聞。她沒敢吭聲,靜靜的跪在那里,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外面衛風的腳步聲漸漸的遠去了,想著剛才衛風讓人覺得格外生疏地恭敬,劉菁禁不住鼻子一酸。
“菁兒,起來吧,到朕的身邊來。”天子將劉菁招到面前,睜開眼睛看著那個年輕女子:“你也不用愁,衛風雖然不愿意,可是朕給你找了另外的伴。這是朕的侄女,趙國地翁主劉菁,有一身的好武技,還有一手神奇的醫術,有她陪在你的身邊,想必不會有什么事的。”他停了一會,長長的吁了一口氣:“你地心思,朕明白得很,不用想太多了,想得太多了對你不好。”
“你們兩個年齡相仿,應該很好相處。”天子把目光轉身劉菁:“菁兒,從今天起,你就搬到鉤弋宮去,宮里的守衛交給你,宮外地事情……”他猶豫了一下:“朕等兩天再下詔給衛風。”
鉤弋夫人中等身材,削肩細腰,雖然進宮八年了,還生過一個皇子,可是身材容貌卻沒有太多變化,只是眉眼之間多了一份成熟,在宮里呆的時間長了,一股雍容之氣已經浸入了她地骨子里,和劉菁那種與天俱來的富貴嬌氣相比,她顯得更穩重一些,而劉菁則多了一分少女地青澀。
劉菁有些意外,原來眼前這位就是鉤弋夫人。她被天子召進宮來
知道是什么事,本來以為天子對導引術還有什么不她,忽然之間聽說要去負責鉤弋夫人的安全,又說宮外的事情由衛風負責,她立刻想起了天子對她說過要為她賜婚給衛風的話,心中一喜,立刻點頭應喏。
聽完了天子的安排,劉菁扶著鉤弋夫人出了清涼殿,沿著閣道步行回未央宮。一路上,鉤弋夫人愁眉不展,唉聲嘆氣,劉菁大為不解,輕聲問道:“夫人,何以至此?”
鉤弋夫人看了眼波流轉,瞟了一眼眼神里透著些許興奮的劉菁,翹起眼角淡淡的笑了。眼前這個少女聽說有機會和意中人一起,開心得連應有的矜持都忘了,真是少女情懷。
自己當年不是也有過嗎,只是為了能光大門楣,她一個年僅十五歲的女子就被裝神弄鬼的送到年過花甲的天子面前,雖然說她很快就成了宮里最受寵的女人,生的皇子劉弗陵也是天子的心頭肉,可是天子的心思是多變地,她雖然還是年輕貌美,卻再也拉不住天子的心,天子很快就有了別的女人,鉤弋宮他已經有很久沒去了。獨自在深宮里守著才四歲的兒子,這輩子也不敢再奢望郎情妾意的她真有些妒嫉眼前這個眉眼飛動的女子。
“翁主,麻煩你了。”鉤弋夫人淺淺一笑,微微欠了欠身,給劉菁行了一禮:“委屈翁主為妾身護衛,實在委屈翁主了。”
劉菁連忙還禮,咯咯的笑著:“夫人,你可別這么說,劉菁承受不起呢。”她現在心情愉快,特別想跟人說說話,眼前這個鉤弋夫人性情溫和,楚楚可憐,連她都有種想保護她的。她轉了轉眼睛,巧笑著:“夫人,你住在宮里,還有什么要擔心地嗎?”
“唉——”鉤弋夫人苦笑著搖了搖頭,髻上一只金釵上懸著的鳳鳥叮叮輕響。“翁主,你馬上到了未央宮,就能知道了,現在的宮里,可比長安市還熱鬧。”
“是嗎?”劉菁嘴巴驚得撅成了圓形,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著鉤弋夫人,鉤弋夫人也是為之出神,她掩著嘴輕輕一笑,抬起頭向前看了一眼:“翁主,前面就到了,你看看吧。”
她們已經到了閣道盡頭,站在高高的閣道上,可以俯瞰到未央宮地大半。劉菁向前看去,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個規模龐大的宮殿群,筆直而寬闊地大道,兩旁栽著一棵棵筆直的翠杉,平整的草地,氣勢驚人的宮殿,屋屋疊疊地屋頂,在陽光下閃著光的瓦當,即使在趙王宮里長大的劉菁也為之一滯。
不過這個本當靜默的宮殿里,現在卻是一團糟,一個接著一個挖開的坑象是一個個雜亂無章的傷疤,偌大地宮殿看起來千瘡百孔,猶如一個垂死的老人臉上地老人斑,破壞了他原本的風度。一個個扛著鐵锨等工具地人在宮里走來走去,尋思在哪里挖下一個坑。檢查完的坑草草地填了起來,有的干脆那么放著,象被人挖去了眼睛的眼眶,空洞的看著天空無聲哭泣,一堆堆的土胡亂的堆在一旁。
“怎么?”劉菁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就是那個神圣不可侵犯的未央宮嗎?怎么能成了這個模樣,看起來象一個垃圾場?
“別說了。”鉤弋夫人小心的看了一眼四周,拉著劉菁下了閣道,上了等在那里的馬車。馬車緩緩的起動了,車夫小心的趕著車,避開路上一個個坑,僅管如此,馬車還是不可避免的時而顛一下,劉菁和鉤弋夫人不得不緊緊的抓住車軾,才能保持身體的平衡。
劉菁大惑不解,可是看著鉤弋夫人緊閉的嘴唇和警惕的眼神,她也不敢問什么,直到穿過那個題著堯母門的門樓,進了鉤弋宮的內室,鉤弋夫人的臉色才緩了些。乳母帶著劉弗陵迎了上來,劉弗陵笑著撲到鉤弋夫人的懷里,偏著腦袋,眨著黑漆漆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著劉菁。
劉弗陵今年四歲,不過他長得很壯大,看起來有五六歲的樣子,白凈的小臉,胖乎乎的十分可愛。鉤弋夫人看著兒子,眉眼間全是喜悅的笑容,她捏了捏劉弗陵挺直的鼻尖笑嘻嘻說:“弗陵,快叫阿姊。”
“阿姊——”劉弗陵咧開嘴,露出兩顆門牙笑了起來,他伸出雙臂迎向劉菁:“抱抱,抱抱。”
劉菁被他逗得開懷大笑,伸手將他抱了過來,把臉貼在劉弗陵肉乎乎的臉蛋上狠狠的親了一下,樂不可支:“夫人,我弟弟淖子小時候也是這么可愛,不過啊,現在可調皮了。”
鉤弋夫人看著被劉菁逗得大笑的劉弗陵,眼里浮起一絲擔憂:“翁主,陛下安排你來,主要就是為了他,最近我總覺得,有些不正經的人在鉤弋宮附近出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