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烈忽然嘆了口氣:“華萊特,你是我的學生中第一個成為大神術師的,將來的成就很可能還在我之上。我有一句交待,這個人如果成為你的朋友,有一天我若不在了,你與拉斐爾千萬不要怠慢與輕視他。”
華萊特驚訝的說道:“老師為什么要說這種話,您已經是一名九級大神術師,強大的力量使您擁有旺盛的生命,遠比一般人的壽命長久。在我的心目中,您就像神靈一般。”
歌烈又嘆息道:“吉爾伽美什給你看了那封信,你也知道了我的愿望,那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我只是想盡力去嘗試而已。哪怕數千年之后我們早已不在,也許這個愿望在人間依舊無法實現,但畢竟有人嘗試過。這便是我所追求的存在意義,你明白嗎?”
華萊特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老師想在那千里沃土上建立一個全新的城邦國度,由周邊各國共管,不分種族、不分信仰的相容共處,這恐怕連神靈都不會支持。但我理解您是為了什么,您已經預見了那血與火永不停息的災難,哪怕阻止不了也想盡力去做。只要老師您想,我會全力支持的,這也是我的愿望。”
歌烈肅容道:“當我擁有九級成就的那一刻起,就立下了這個誓愿,心中知道它實現不了,但我可以奉獻自己這一生。至于你和拉斐爾,可能有另一個秘密在等待你們去揭示,連我也不知道答案。……那個叫阿羅訶的年輕人我越看越面熟,他如果來到敘亞城邦做客,你們務必帶他來見我。”
阿蒙并不清楚歌烈已經認出了他,并等待著與他見面,收起地契之后仍然住在了城邦中。這次他沒有找客棧,而是以阿羅訶的名字花重金直接買了一個院落,做為以后來往敘亞城邦的落腳點。將來說不定還要多次來往城邦,有自己的住所當然更方便。
簡單的安頓好了之后,阿蒙便在敘亞城邦中四處逛逛,先熟悉這個地方。這天他走到南門附近時,看見很多人向著通往城門的大道上聚集,紛紛露出興奮的神色像是等待著什么。再一打聽,原來是出訪的拉斐爾大祭司回來了。
拉斐爾離開時并沒有驚動任何人,但回來時的排場卻很大,海岬城邦還派了回訪的使者和專門護送的衛隊,給了這位大祭司最高規格的禮遇。阿蒙正想找拉斐爾呢,于是也站在人群中看熱鬧。
守門的衛士列成整齊的隊伍夾道相迎,拉斐爾的馬車首先進城,后面跟隨的是來自海岬城邦衣甲鮮明的士兵。為了以示禮貌,除了刀斧等倚仗之外,其它的武器都收了起來。拉斐爾的眼神真好,坐在收起車篷的馬車上向歡迎的人們招手微笑,一扭頭恰好與阿蒙四目相對,隨即露出驚喜的神色向他點頭示意,并悄聲對車旁的一名隨從吩咐了幾句。
就在這時,阿蒙卻有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那是有一絲怨恨和驚懼的感應,來自后面的一輛馬車上。那輛車中是海岬城邦使者的車,垂著車簾看不清里面坐的人,但阿蒙可以確定,車里正有人挑開車簾的一角盯著他,心中充滿了敵意。
阿蒙本想避開,趕緊從人群中消失。可是拉斐爾的那名隨從已經離開車隊走了過來,分開人群向著他行禮問候:“阿羅訶大人,您好,拉斐爾大人派我向您致意”
人群自動分開給阿蒙讓出了一片空地,大家望著他都露出了尊敬的神色。阿蒙只得還禮道:“拉斐爾大人真是好眼力,這么多人中一眼就能認出我,他派你來有何指教?”
那名隨從鞠躬道:“拉斐爾大人很高興您能來到敘亞城邦,不知你見過華萊特大祭司沒有?”
阿蒙輕輕搖頭:“我剛到城邦,還沒有來得及拜訪。”
隨從又說道:“這樣的話,拉斐爾大人讓我留下他的住址,歡迎您去做客。也請問您在敘亞城邦的住處,他想親自登門拜訪。若是您尚無住處,也讓我代為安排。”
說話間車隊已經走遠,拉斐爾一進城就看見了阿蒙,他帶著陪同海岬城邦的使者要去官署,不便停下,特意派了一名迎接他的隨從去向阿蒙轉達問候。阿蒙想了想,留下了自己在敘亞城邦的住址,也沒什么好保密的。
第二輛車中帶著敵意的目光引起了阿蒙的注意,但他如今已經是一名大魔法師與大武士,又是孤身一人獨來獨往,還不至于怕了什么,就算有麻煩應付不了,在這人煙稠密的城邦中總可以脫身。況且他本來就想求見歌烈,拉斐爾主動找他正合心意。
車隊走遠了,法約爾猶大悄悄放下了車簾的一角,面色陰郁陷入了沉思。他便是這次回訪海岬城邦的使者,來到這里有兩個任務。公務是率領衛隊護送拉斐爾回國,轉達海岬城邦的問候,協商交通恢復之后商貿往來事宜,暗中也要考察敘亞城邦的虛實動態。
另外他還有一個私人的任務,是朱利安大神術師暗中交代他的。如果在海岬城邦找出最忌恨阿蒙的兩個人,那就是朱利安與猶大了。猶大忌恨阿蒙的原因很簡單,他曾經貪占過羅德迪克賞賜給阿蒙的錢,他在都克鎮的行為也間接陷害了阿蒙。
猶大本以為阿蒙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礦工,沒想到阿蒙后來卻成為一位重要的人物。一個曾經被自己得罪與陷害過的小人物,突然間變得地位重要,會讓人睡不著覺的,巴不得他再次倒霉,否則將來有一天倒霉的很可能是自己。這是很多人的心態,盡管阿蒙從未得罪與冒犯過猶大。
至于朱利安對阿蒙的忌恨已經深入骨髓,派去追殺阿蒙的手下消失的無影無蹤,圣女卻派人把他送給布爾克大祭司的秘信送了回來,然后將他遠放到敘亞城邦,讓朱利安有苦說不出。阿蒙只要還活在世上,就像他的眼中釘、肉中刺一般,可偏偏無計可施。
朱利安畢竟是一位八級大神術師,也是埃居神術學院的元老之一,雖然名義上受城主羅德迪克的管轄,但實際的地位并不比羅德迪克低,在埃居帝國也是耳目靈通很有勢力。他不能公然得罪圣女,可并不意味著他不能開罪阿蒙。
阿蒙在伊西絲神殿時,朱利安不能將他怎么樣,現在機會終于來了。阿蒙被派往敘亞城邦執行秘密探查任務,朱利安通過自己的渠道也聽說了。像這種密探如果被抓住了,在公開場合是不會被承認身份的,要么審問出情報之后處決,要么做私下的交換,總之阿蒙一旦暴露,不僅任務失敗而且十有八九會丟了性命。
這次派法約爾猶大做回訪的使者,也是朱利安特意安排的。
猶大坐在車上又想起了朱利安大人秘密叮囑他的話:“你去了哈梯,除了執行城邦交給你的公務之外,還要留意另一件事。聽說那個阿蒙被伊西絲神殿派往敘亞城邦執行密探任務,如果能發現他的行蹤,我想你知道該怎么做了?”
法約爾有些忐忑的問道:“如果阿蒙暴露了身份被抓住,會不會影響帝國以及城邦的大事?”
朱利安笑道:“他是去刺探洪水過后的情形,據我所知,帝國派了不止一位秘探,有他不多無他不少,真正的軍政機要阿蒙也一概不知。就算他失手被擒,埃居帝國與伊西絲神殿也不會承認這件事的,沒有任何后患。猶大,這是你我之間的秘密,如果能成功的話,說明你是一個非常能干的人,我想你也不希望永遠只做一名書記官吧?”
猶大又問道:“伊西絲神殿派阿蒙去執行密探任務,究竟是為什么呢?”
朱利安冷笑道:“無非是給他一個立功再度被擢升的機會,伊西絲神殿正面臨著權力交替,有人在大力培養親信勢力,包括我在內都是屬于被排擠的一方。但別忘了,就算我不是伊西絲神殿的大祭司,也是埃居神術學院的元老。敘亞城邦將要發生的變化,埃居神術學院早就做了明確的預言,而且已經獲得了神諭的指引,阿蒙的任務無關緊要。”
來的路上,猶大的心情一直有些糾結,他清楚朱利安大人是想借哈梯之手除掉阿蒙,這也符合他的心意,但總覺得有些不安,況且敘亞城邦這么大,想遇見阿蒙的希望也十分渺茫。但是一進城,他居然就看見了阿蒙,太巧了難道真有神靈的指引?
猶大一咬牙,做了一個決定,就讓阿蒙在這里永遠的消失吧,回去之后,朱利安大人一定會賞識與重用他的,而且沒有了阿蒙這個令人擔憂的后患。
歌烈并沒有接待來自海岬城邦的使者,州長肖墨在府邸舉行了盛大原歡迎晚宴,并讓財政官專程陪同猶大先生這幾天在城邦中好好玩樂。
與此同時,肖墨州長暗中下達命令,整個城邦仍然以悠閑舒適的祥和氣氛示人,卻悄悄加緊了戒備盤查,防止被潛入的奸細刺探重要的情報。在肖墨州長這等級別的官員心中,已知道哈梯與埃居兩國之間的沖突正在接近,但還沒有到徹底攤牌的時候。越是這樣,表面上的文章越要做足,對于來自埃居的使者招待的也越熱情。
恰在這天晚上,負責巡視城邦的親衛隊長雷斯木恩接到了秘報,有一位來自埃居帝國的秘探考查了黑火叢林一帶的戰略地形之后,已經悄悄潛入城邦刺探軍情,卻恰好被人認了出來。報告中還有這位秘探的住址,此人叫阿羅訶,前幾天還在城邦中買了一座宅院,做為秘密活動的據點。
兩國備戰未宣之前,這種間諜滲透活動是很常見的,哈梯王國也派了很多密探以經商或別的名義到了埃居帝國執行任務,雙方表面上不起刀兵,暗中防備的都很嚴。
木恩不知秘報真假,但他不敢怠慢,立刻帶著一隊親兵趕往那個宅院,在夜幕中悄然封鎖了兩端的路口,全副武裝的士兵將宅院圍住,防止走漏風聲也防止這名密探趁亂逃跑,這才帶著幾名精銳手下來到門前,準備親自捉拿阿羅訶。
木恩是敘亞城邦的親衛隊長,手下管著三支親兵衛隊,平常由三名分隊長輪流負責巡城事務,但今天州長大人有命令,木恩親自上陣以示重視,卻恰好趕上了這件事,運氣真是不錯。
木恩的來歷也有些特殊,兩年前,他僅僅是黑火叢林中一個驛站的小頭領,手下只管著十來名駐守驛站的雜兵而已。
在那場大洪水中,都克鎮以及黑火叢林中所有的驛站都被沖毀,只有米恩臨危不亂迅速帶領士兵撤離到附近最高的巨石上,用腰帶將所有人系在一起抓住灌木等待救援。大神術師歌烈駕駛幽藍之舟深入洪水前往都克鎮,在路上順手救起了他們,那一隊士兵是洪水中僅有的幸存者。
無論是落難時還是獲救時,木恩都指揮有度,驚懼也罷驚喜也好,手下的士兵在他的號令下一直保持著紀律,絲毫未見慌亂,在幽藍之舟上也未打擾歌烈,受到了歌烈的贊揚與賞識。回城之后,歌烈特意將木恩推薦給了肖墨,他從此受到了重用。
肖墨率眾伏擊羅德迪克的車隊時,損失了一支親兵小隊,當然需要重建,木恩就成了一名小隊長,后來又稱為分隊長。就在幾個月前,木恩突破七級成就成為一名大武士,又被擢升為整個敘亞城邦的親衛隊長,負責保護州長大人的安全以及維護城邦的秩序。
成為大武士,木恩擁有了貴族身份而且擔任了城邦親衛隊長,地位之顯赫遠非當日的驛站小頭領所能比。他對歌烈深懷感激,這位大神術師救了他而且還舉薦了他,不僅有救命之恩還有知遇之恩。
正因為如此,木恩恪盡職守,以他一名大武士的身份,會親自來捉拿一名小小的秘探。海岬城邦的使者猶大還在這里做客,所以一切都要秘密行事。
夜里很安靜,阿羅訶的宅子所處的位置也很僻靜,街道早就清空戒嚴。木恩很滿意的檢查了一遍,這才來到門前拔出武器,一腳將大門踹開。
在一位大武士的腳下,厚重的木板門就和紙片一樣脆弱,破碎飛散甚至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木恩左手提盾右手持劍,身先士卒第一個走了進去,前院空蕩蕩的,廳堂的窗戶露出了燈光,里面的人應該還沒有休息。
木恩也不廢話,拿著武器在親兵的護衛下邁步向房門走去,抬起一腳又把屋門給踹飛了。這一腳很重,門板沒碎,而是門軸斷裂直接向屋內拍出去,假如有人躲在門后窺視的話,會連人帶門板一起摔進屋中。
木恩的盾牌與長劍上毫光閃爍,兩側有衛兵拿著圓盾和梭槍一左一右伸進了房門擋住了側翼,配合的相當嫻熟。按照常理,待那沉重的門板落地之后,木恩隊長應該威風凜凜的大喝一聲報出名字,說明來意讓那名密探主動投降。
一名小小的密探見到這種場面,還有木恩大武士親自帶人捉拿,不嚇的屁滾尿流才怪
可是令人目瞪口呆的事情發生了,木恩剛剛把門板踹飛看清里面的情景,隨即脫手扔掉了武器,撲通一聲跪下行禮。兩旁的衛士隨即也放下武器跪在了門外,身上的鎧甲發出輕脆的碰撞聲,三人齊聲道:“屬下該死,深夜驚擾了您老人家”
后面的士兵都露出了驚愕的神色,一言不發紛紛放下武器在院中跪成一片。
屋子里果然有人,不是一個而是四個。有一位老者與一位少年面對面坐著,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就像沒聽見任何聲音。還有兩人并肩坐在桌邊,正巧面朝著房門,他們看見木恩踹門進來,打了個制止的手勢并露出了嚴厲的神色,正是敘亞城邦的兩位大祭司華萊特與拉斐爾。
那被踹飛的房門在半空中化成無數碎屑,飄然飛落滿地,卻連一片都沒有落到桌子與那四人身上。那位年輕人當然就是木恩今夜要捉拿的“密探”阿羅訶,而阿羅訶對面的老者赫然竟是歌烈,這兩人在下棋
他們下的是一種古老的軍陣斗獸棋,這種棋用各種野獸形狀的棋子代替不同的兵種,在很大的棋盤上列成陣勢互相克制廝殺,推算起來非常復雜,只有少數人能玩明白。而這兩人的下法則更奇特,根本沒有棋盤和棋子,桌面上的虛空出現了軍陣斗獸棋的光影。棋盤變化走獸相斗,完全以是高明神術在演示棋局。
這種下法木恩也聽說過,只有大神術師才有本事做到。歌烈自不用說,而他對面的年輕人竟然也是一位大神術師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