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凍骨,在一處積雪厚達半米的洼地中,紛亂的圍坐著近一百名獵骨者,大部分是男人,但也有少量的女中豪杰,拿著各式的武器或魔法卷軸冷冷的看著洼地中央,在他們面前,是十幾名被鎖在地上的簌簌發抖的紅骨,幾個膀大腰圓的漢子,正捏著精巧的匕首對它們實施酷刑。
“說吧,你們的領骨到底在哪個城池?”逼問的漢子按住山羊紅骨的脖子,用匕首輕輕挑開他的脊骨,而山羊紅骨的四條腿骨早就被一點點的碾碎了,它連掙扎的能力都沒有,沒有肉體和血液的骷髏們,是很好的折磨對象,因為在頸骨斷裂或顱骨被碾碎之前,他們一般都能夠活的很精神。
“呸!找領骨大人送死,你們還不夠資格!”和前面五名被虐殺的紅骨一樣,這名山羊紅骨也是一副錚錚鐵骨,無論怎么折磨就是不開口。
大漢有些惱羞成怒,連虐殺了五名紅骨,讓他有些疲倦了,更可怕的是一向被認為是廢物的骷髏居然都是這種硬骨頭,讓他感到一種深深的沮喪,他匕首一橫,就要向往山羊紅骨的頸骨斬去。
“我來吧。”一個藍頭發的年輕獵骨者走了出來,來到眾人的中間。
旁邊立刻傳出幾聲低笑,十幾天相處下來,這群獵骨者相互都有些熟悉了,一路走過茫茫的骷髏大陸,獵骨者的人數不斷增加,經歷的戰斗大大小小也有數十場,這個叫做霍華德的藍發魔法師不是沒有出過手,但他的詠唱經常會出錯,實力簡直比帝國的魔法學徒還不如,實在令其他獵骨者無法認同。
瑞克立刻暴躁起來,對著那些面露譏笑著瞪起了雙目,但冷冰冰的聲音在他背后傳來:“瑞克,不要沖動。”
對于瑞克,其他獵骨者是認同的,這個巨斧戰士能夠輕易的干掉任何戰骨,即使是堅硬的龜甲戰骨也經不住他隨手一擊,只是他居然和那個霍華德是搭檔,太令人可惜了。
至于有一只紅色瞳孔的艾西,沒有人看到過他出手,有一些獵骨者覺得他很神秘,但大部分人都覺得他完全是在裝腔作勢。
“艾西,霍華德干嘛要去,惹他們笑話。”瑞克氣鼓鼓的回到艾西身邊,他們三人不太合群,周圍幾米內都沒有其他獵骨者。
“已經一月了,瑞克。”艾西淡淡一笑。
“一月了又怎么了?”瑞克不解的抱怨著,突然他猛然醒悟過來,難得的笑容浮上他粗糙的疙瘩臉:“哦,原來這小子急著趕回去結婚啊!”
霍華德面帶微笑來到山羊紅骨的面前,蹲下,伸出右手輕輕撫摸山羊紅骨的頭頂,輕輕說道:“我知道你還沒有名字,你也不可能有,我們是獵骨者,我們不可能放過你。”
山羊紅骨冷冷的看著霍華德,而那個逼問未果的大漢則叉著腰站在一旁,看著霍華德一臉的冷笑,其他人有說有笑,完全把這當成一場鬧劇。
“我們走了十幾天,又冷又餓,所以心情都很不好,如果你好好配合的話,我可以送你一個很舒服的死法。”霍華德小聲說著,同時眼神也漸漸變冷:“但如果你還要學習所謂榮譽和忠誠的話,我會讓你嘗到最可怕的痛苦。”
山羊紅骨和旁邊的大漢幾乎是同時冷哼一聲,原來還不過是逼問而已,沒有任何特色。
山羊紅骨的反應早在霍華德意料之中,他淡淡道:“你如果想說的話,隨時可以喊停。”
“什么喊停……”山羊紅骨剛說了四個字,它三角形凸起的臉骨突然大變,從來沒有那個獵骨者能夠從骷髏的臉骨上看到那么可怕的表情,即使是臨死前的骷髏也達不到這種程度,那是一種極度的疼痛、極度的絕望、那是一種想要將自己的骨頭一根根咬斷吞下去的痛苦。
旁邊的大漢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他折磨過無數骷髏,但從來沒達到過這種高度。
“停……停……”山羊紅骨大聲喊停,這是他首次屈服,周圍的獵骨者終于發現了不對勁,紛紛把目光轉了過來,但霍華德根本沒有停,在他的右手下,山羊紅骨的臉骨變形的越來越厲害。
“啊……我說,我說……我們的領骨矻矻吉……已經在半年前死了!”含糊不清的聲音從山羊紅骨的身體里爆發出來,但沒有人察覺到其中的變化:“我所在的……橋兌城由艾米斯將骨統領……他今天晚上會領兵去……銘悲山!”
霍華德冷笑一聲,手指松開,山羊紅骨軟軟的倒在地上,失去了支撐的顱骨砸在地面,摔的粉碎。
洼地中除了寒風的呼嘯之外,再無其他聲音,但關于霍華德逼問手段的驚訝僅僅持續了三秒,之后他們的激情一下被點燃了,山羊紅骨被逼出了比想象中更多的有用信息,議論聲轟的一下炸響,終于找到了一個沒有領骨罩著的城池,所有的獵骨者都開始熱切的籌劃著如何干一筆大的。
“哇,藍頭發什么時候學了這一手,他用什么辦法逼問的那個硬骨頭?”瑞克也興奮了,悄悄的問艾西。
艾西笑瞇瞇的抿了一口水,看著正緩步回頭的霍華德說:“他根本沒有逼問,只是當眾殺了那個骷髏而已。”
“沒有逼問?”瑞克的興奮瞬間轉變為茫然:“那剛才說話的……”
“你忘記了霍華德腹語嗎?他不就是靠這個勾走了西利亞的芳心。”
“哦,對啊,藍頭發的腹語確實是一絕,站在他身邊也聽不出來的。”瑞克恍然大悟,但他卻沒有發覺艾西提起“西利亞”這個名字的時候,眼中閃過的一絲淡淡笑意,他忽然又奇怪的問道:“可藍頭發為什么要那樣說呢?”
“因為那確實是事實,但真正的逼問方法,我不想教給這些菜鳥們。”霍華德回到了瑞克身后,笑呵呵的接道。
瑞克把疙瘩臉湊近霍華德,小聲的問道:“說說看,到底是啥逼問方法?”
“噫,這你最清楚啊。”霍華德裝出一臉的詫異道:“昨天晚上嚴刑逼供的不就是你嗎?”
“我?”瑞克愣了半響,突然張大了嘴巴:“你們讓我摟著那個骨頭架子睡了一個晚上……難道那就是……”
“逼供!”霍華德和艾西兩人相視一笑,從對方的眼中都看到了大戰之前的興奮和決心。
呂巖在兩名紅骨的攙扶下爬上了一堵暴露在山體之外的殘墻,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修建的城墻了,比現在黑水城的城墻用磚更小,更精細,倒有幾分像是人類的建筑,而且磚縫之間的粘合物質十分牢固,被變化的地質擠壓到這個山峰上之后不知多少年了,居然還沒有斷裂。
呂巖沒有管身后的追兵,他第一時間扭頭去看銘悲山的北面,果然不出所料,一副巨大的黑紅色團案已經取代了銘悲山北面一望無際的白雪平原。
最外圍的紅色面積最大,它們是來自賓格治下的紅骨,在他們的中間點綴著黑色戰骨,而在他們方格形的列隊后面,是一波整齊的黑色寬帶,這都是強骨,骷髏軍隊的精英力量。騎骨則按照各自不同的司職和分成幾組,騎在雄壯的坐騎背上,跟隨在他們強骨的身后,最后是將骨甚至可能是領骨,但他們還沒有出現在呂巖的視界中。
“你跑不掉了。”蛇形戰骨冰冷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呂巖掙扎著轉動身體,看到蛇形戰骨率領著兩百名左右的紅骨將他堵死在了山頭,呂巖身邊還跟著十幾名重傷的紅骨,但他已經無力回天,背后賓格大軍的觸角已經伸到了銘悲山下。
期待中的火光還是沒有出現,另外一支紅骨小隊也被殲滅了嗎,潛伏的鋸齒腿紅骨呢,他也失敗了嗎,絕望漸漸在呂巖的心底滋生,他將白蜂插在地上,用槍桿撐著自己不肯倒下。
“你很奇怪為什么賓格大人會這么快出兵吧?”蛇形戰骨見大軍將至,他怕呂巖臨死反撲,也有點不太愿意再主動進攻這個秒殺了自己兩名戰友的家伙,于是他冷冷的說道。
我不奇怪,這么大的動靜不引起注意才怪,而且芬瑞爾如果要降低損失的話,找賓格分享白木林是最好的方案。呂巖心中這樣想著,但他沒有說出來,沒有意義也沒有力氣再進行這種對話。
“被你們殺死的探路戰骨放了一名紅骨在后方,你們的戰士手不夠快,他及時用魂言通知了自己的下屬。”蛇形戰骨得意的說道,似乎對這個探路方式深感佩服。
呂巖淡淡一笑,沒有說話,只是看向各處哨點,期待著火光能起,那樣至少能死的有意義一些。
“你們布置的這些哨點有什么意義?”蛇形戰骨冷笑道:“不怕告訴你,芬瑞爾大人已經和賓格大人結盟,甚至連東面的艾米斯將骨大人也都加入了聯盟,他將協助兩家的將骨合伙對付你們,然后再歸降我們賓格大人,三面夾擊下……你覺得你們還有勝算嗎?”
呂巖的表情終于變了,居然是三方合謀,原本以為芬瑞爾和賓格合謀是有可能的,但沒想到矻矻吉的殘部也加入了這場瓜分盛宴,他不由得暗自苦笑,看來這塊白木林確實是太寶貴了,在這種寒冷的天氣下,上位骷髏們寧愿讓他們的屬下去化作炮灰戰死,也不愿意放在城中白白被凍死。
蛇形戰骨見呂巖失神,心中微微一動,這是個好機會,雖然他破解了報信烽火塔已經算是立了大功,但如果再干掉這個人形戰骨只會是讓自己的功勞變得更完美,說不定一顆魂球就此就要到手了。
想到這里,蛇形戰骨脊骨一彈,突然向呂巖射去,兩根藍幽幽的毒牙推開漫天的雪花向著呂巖的面門叮去。
呂巖手下的紅骨向前沖去,但蛇形戰骨的手下也圍了上來,將他們包圍糾纏起來,呂巖只能獨自面對毒蛇的獠牙,他想拔起白蜂,但剛才不知不覺中白蜂已經插進了磚石的縫隙之中,他身體太過僵硬,拔了一下居然沒有拔動。
幽藍的毒牙已經快到眼前了,呂巖危急之中只能下意識的低頭,但他躲過了毒牙卻躲不過蛇形戰骨巨大的身軀,只聽一陣碎骨亂響,蛇形戰骨的整個身體都纏在了呂巖的身上,脊骨兩側無數的纖細彎骨都插進了呂巖體內。
再沒有任何懸念了,只要收緊身體,就能將懷中這個脆弱的人形戰骨絞碎,蛇形戰骨心中冷笑一聲,全身骨頭開始啪啪的收縮。
但就在這時,白蜂槍尖下的半面磚墻卻發出了咔咔的巨響,裂縫從白蜂插出的孔洞中迅速向四周蔓延,猶如無數條暴走的黑色幽靈,碎石、泥沙和積雪被爆裂所產生的氣浪炸起,推向一米多高的地面,在呂巖和蛇形戰骨的面前形成了一片黑白相間的迷霧。
驚恐在蛇形戰骨臉上游走,但欣慰和放松卻出現在呂巖的臉上,東面的一個哨點亮起了火光,至于腳下發生了什么,難道會比死亡更可怕嗎?
轟!在呂巖和蛇形戰骨共同重量的作用下,白蜂終于捅穿、撞碎了地面的磚墻,一人一蛇,兩具骷髏架子,隨著滿地的碎石和殘雪一起掉進了殘墻下黑漆漆的無底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