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為什么我們還不動手?”巴靼躺在臨時搭建的奴隸宿棚中,一邊揉搓著凍僵了的雙腳,一邊帶著怨氣責怪博克彌。
博克彌不愿意在宿棚中討論此事,雖然手下已經刻意的躺在了兩側,但遠處還是睡了很多其他的陌生人,骷髏大陸上的人類有些已經有了奴性,很不可靠。
“走吧,我們出去走走。”博克彌掀開薄的沒有任何保暖作用的破舊布單,走出了只有半截矮墻環繞的宿棚,巴靼趕緊穿上破爛的皮靴,跟在博克彌后面。
外面依舊是一成不變的的雪花,不大不小,不停的落著,遠處四面的城墻上火把通明,猶如夜色中的四條火蛇,博克彌皺著眉頭找到一處僻靜的所在,然后又在地面上輕輕跺了跺腳,確定周圍百米地下沒有被挖空的暗篷,然后才對巴靼說道:“巴靼侄兒,你不能著急,這將骨比我們當初想象的要厲害的多。”
“叔叔,你還是怕了!”巴靼還有些稚嫩的臉上鄙夷神情十足,看得博克彌一陣失落,看來哥哥的兩個兒子都不是能夠帶領部落強大的料。
“不是我怕,而是不能做無謂的犧牲。”博克彌耐心勸道:“我們這次的目的是來捉拿那個家伙的上位將骨不錯,但要的是活捉,不是和他拼死,否則的話對草原沒有任何好處。”
巴靼反駁道:“誰說沒有好處,每殺掉一個骷髏都對我們草原有好處,何況那個騎骨在我們草原上肆虐快一年了,光我們夜巴族死在他手下的勇士就不計其數,既然有機會殺掉他的上位將骨,為什么不干?”
“哎,現在就魯莽出手的話,即使能夠殺掉將骨,我也沒有把握帶你活著離開啊。”博克彌看到巴靼眼中的淚光只好無奈的搖頭。
“我愿意為夜巴奉獻生命,寧愿壯烈的死在這里,也不要回去做一個偷偷摸摸的窩囊廢。”
勇氣是足夠的,可惜少了一份穩重,博克彌伸出雙手扶住巴靼的肩膀:“小王子,殺了一個將骨,骷髏大陸上還會涌出無數將骨,但夜巴失去一位勇敢的王子之后,卻可能從此失去領路的頭狼,你明白嗎?”
“我……”巴靼剛要說話,博克彌突然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小王子驚訝的順著博克彌的視線望去,只見訂滿了鐵條的南門緩緩被拉開,巨大的門縫中走進來一男一女兩個人類,周圍的骷髏守兵紛紛恭敬的讓開道路,向他們低下腦袋。
巴靼的眼睛一下瞪的滾圓,那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他不認識,但跟在男人身后的那個樣貌清秀的小女孩他卻見過,而且這幾天經常出現在他的睡夢之中,這個女孩就是她剛入黑水城的時候,在倫扎伊特院子外面驚艷一瞥的阿九。
“哎,終于到這鬼地方了,那頭蠢龍說的到底對不對啊,要是黑水城沒事的話,我非得拆了他的龍骨不可。”倫扎伊特一邊嘟囔著一邊大大咧咧的向城中走去,跟在他身后的阿九輕輕掩嘴一笑,在他們兩人的身后,骷髏們牽著數十輛用厚布罩著的牛臺緩緩駛入,一股濃郁的花香隔著布罩飄滿了整個南門。
呂巖從昏迷中慢慢清醒過來,他下意識的抱緊了身前橫插在兩側山體之中的白蜂炎槍,仔細回想發生了什么。
他記得蛇形戰骨已經撲過來了,那對碧藍的蛇牙似乎就在眼前……對,自己躲過了毒牙,但卻被蛇形戰骨纏繞住了,七米多長的蛇形戰骨非常重,裹著自己都快要喘不過氣來,然后呢……為什么自己還活著?
忽然,呂巖想起來了,是白蜂刺穿了腳下的殘缺磚墻,誰知道磚墻下面居然是空的,有一個深邃的通道,他和蛇形戰骨順著通道一路滾下來,就到了銘悲山的內部。
看來銘悲山曾經是一座巨大城池的傳說果然不假。
呂巖慢慢打量周圍的環境,很黑,他幾乎什么也看不見,但能夠聞到霉味和腐魂的味道,這里的腐魂似乎很充足……呂巖下意識的扭動了一下腦袋,蛇毒帶來的麻痹感已經消失了,看來是這里濃郁的腐魂醫治了自己,但這是哪里,為什么會有那么多的腐魂。
白蜂是橫插在兩面的碎石廢墟中,腳下空無一物,冷風和腐魂就來自于腳底,呂巖突然一下緊張起來,難道腳下是一個敞開的魂隙。
剛想到這里,頭頂上卻傳來嗦嗦的聲音,呂巖抬頭仔細一看,只見十幾個壁虎紅骨正順著兩側的廢墟爬下來,賓格的大軍看來已經登上了銘悲山,而且并不打算放過他。
“在那里!”一只壁虎紅骨發現了呂巖,猛然撲上來,雖然壁虎紅骨的身體不足兩米,但也不算輕,他的奮力一撲將白蜂撞松了,兩幅骨架一起向縫隙滾落。
顱骨中冷風急速穿過,頭頂上壁虎紅骨們喊叫的聲音很快消失不見,呂巖就像是永遠無法停止一般向深處墜落。
嘭!正當呂巖以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他的身體突然撞上了富有彈性的鐵柵欄,壁虎紅骨從他身上彈開,落向旁邊之后立刻傳來一聲綿長的慘叫,又繼續向著深處墜落。
呂巖感覺到身體下方的鐵柵欄搖搖欲墜,連忙小心翼翼的爬起來,他這才看到,自己趴在一大片魂隙擋格上,這些鐵質的擋格都已經生銹了,到處都是破洞,破洞之下就是真正的無底魂隙。
旁邊有一個似乎是新斷開的曲條形破口,在破口處的爛鐵上,掛著一塊紅色的碎布,隨著從魂隙深處吹出的冷風輕輕飄擺,上面的”賓”字映入了呂巖的視線中,看來纏繞自己的蛇形戰骨就是摔進了這個破口之中。
呂巖心中一動,趴過去將帶著”賓”字的戰骨碎布摘下、收起,然后小心翼翼的向魂隙的邊緣攀爬過去,十分幸運,腐敗不堪的鐵柵欄很給面子的沒有垮掉,呂巖在膽顫心驚了近五分鐘之后,終于爬到了濕漉漉的魂隙邊緣。
到處都是滑膩膩的積液,頭頂上形成一個個倒垂的小鐘乳石,斷斷續續的滴水聲不絕于耳,呂巖詫異的發現,這些鐘乳石上滴落的水滴都是新鮮的引魂水,這個地底魂隙產生的引魂水汽揮發不出去,就自然而然的在這個洞穴中凝結成引魂水,然后又落回魂隙之中。
有引魂水、有魂隙,那周圍就應該滋生大量的骷髏啊,呂巖接著白蜂槍尖的白芒四下打量,卻發現魂隙邊緣都是堅固的巖石,幾乎看不到黑色的腐土,滋生骷髏的條件除了魂隙之外,還需要一定厚度的腐土,所以這里只有一些不成形的石骨,并沒有真正的骷髏。
忽然呂巖發現周圍有許多被石墻撐起的坑道,他小心的向其中摸去,穿過近百米的狹長通道之后,他來到了一片巨大的地下廣場,廣場上方黑不見頂,不知道是什么東西阻擋了山地的擠壓,而廣場中到處都是碎骨殘骸,以一種大戰之后的姿態被保留著,呂巖甚至還在其中找到了穿戴著腐爛衣服和盔甲的尸骨,這種尸骨自然不是骷髏而是真正人類的尸體。
所有的傳說都被證實了,銘悲城確實爆發過一場骷髏和人類之間的大戰,而且這個戰場的一部分還被保留至今。
呂巖隨意的在廣場周圍巡察,試圖找到逃離此處的出口,但令他郁悶的是,除了他進來的那個暗道之外,其他再沒有能夠讓他鉆出去的出口,倒是有很多被搬魂鼠打通的地洞,但對于呂巖來說還是太小了。
走著、走著,呂巖忽然感覺到不對勁,體內的那顆詭異液滴動了。
不到危險關頭就感覺不到存在的液滴,突然滑不溜秋的往頭頂涌去,雖然不痛,但卻有些癢兮兮的。但再往前走兩步之后,那顆液滴又突然從腦袋頂上墜落,重新恢復到類似不存在的狀態。
呂巖詫異的后退兩步,果然,液滴再一次出現了,順著脊骨、頸骨涌進顱骨中,然后沿著呂巖的后腦勺一路上滑,停留在顱骨的最頂端,一動不動。
這是怎么回事,呂巖下意識的抬頭看向上方,但上方什么也沒有。
于是呂巖又看向腳底,腳底是一堆尸骨,有骷髏的也有人類的,糾纏在一起,難分難解。呂巖用白蜂探過去,隨意的撥弄著骨頭堆,突然一股微弱的推力從白蜂槍尖上傳來,就像是有一個無形的小手想把白蜂拖起來一樣。
古怪在腳底。
呂巖知道自己的白蜂很特別,一般骷髏的骨技都是純粹的物理性攻擊,而他的白蜂卻帶有元素的力量,那種槍尖的高溫火焰,幾乎從來不曾再任何一個骷髏身上出現過,這可能和體內的液滴有關系,呂巖記得第一次進化出骨針的時候,針尖并沒有白色。
腳底下的東西抗拒液滴,抗拒白蜂,難道是某種抗魔物品?
呂巖的思路豁然開朗,不由得驚喜起來,抗魔類的物品對需要和人類魔法師戰斗的骷髏來說十分重要,即使是凱倫瓦爾也會為抗魔骨蟻被摧毀而感到惋惜,所以說,如果真的得到一件抗魔物品的話……呂巖蹲下身子,奮力的挖掘起來。
幾分鐘后,他從尸骨堆中刨出一件破舊的暗紅色披風,披風的表面已經被蟲蟻咬了無數個窟窿,周邊到處都是脫出的線頭,再加上粘滿了泥土,看起來就像是一塊破抹布,但呂巖卻十分欣喜的看著它,他能夠感覺到,頭頂的液滴已經移到了后背,如果液滴中帶有元素力量的話,那這件破爛披風就一定是有著抗魔效果的好東西。
正在為撿到一件爛披風而略感興奮的時候,頭頂上方突然傳來了石頭被敲碎的聲音,呂巖猛然抬頭,看到一團火光從十幾米高的地方墜落下來。
來不及躲避,呂巖就地一趟,將爛披風裹住自己,倒也和滿地的尸體骨架沒什么區別,唯一讓他擔心的是白蜂炎槍插在骨頭堆上,沒時間收起來。
裹著布條的火把掉在廣場正中噼啪的燃燒著,呂巖斜躺在尸骨堆上,看不見到底是什么東西扔下了火把,不過一股活人的惡臭隱約傳來,讓他心中的不安漸漸加重。
“有空氣,看來沒問題,你開始吧。”頭頂上傳來一個聲音,清晰粗魯的嗓音一聽就是人類,呂巖心中的猜想被證實了,居然有人類鉆進了銘悲山深處,而且還似乎不止一人。
賓格手下的將骨不是已經占領了銘悲山嗎,怎么還會有人類進來,難道賓格的骷髏喜歡依靠奴隸戰斗?
“果然是宏偉的古戰場,你父親沒有糊涂嘛。”另一個人類的聲音響起,陰冷細膩,聽著十分不舒服。
“嘿嘿。”粗嗓門干笑兩聲道:“那當然,我父親當年是第一批獵骨者,他自己就曾經進入過這個銘悲山廢墟,可惜當時另有險情,才沒有采集到什么寶貝,這次我們借著那些傻瓜的掩護而來,正好大賺一筆。”
“我說你干嘛搶著要來山中探路,原來是存了這個心思,只是我們已經脫離隊伍兩個多小時了,等下回去的時候,會不會不好交代啊?”
粗嗓門的聲音有一絲著急:“那有什么不好交代,就說碰到了數百個骷髏、激戰了一場便是,行了,你快開始吧。”
“嗯。”陰冷聲線的家伙答應了一聲后,開始詠唱魔法:“堅實厚重的土之元素,請從沉睡的黑暗中蘇醒過來吧……”
是魔法師,好像還是獵骨者,呂巖心中暗自郁悶,怎么就這么倒霉,好不容易掉到山洞深處躲開了賓格大軍的追殺,誰料想居然會碰上挖寶的獵骨者,而且一來就是兩個,這萬一要是被他們發現的,想不死也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