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年正不知該說什么,突然地面一陣震動,兩人一怔,目光四掃,卻見不遠處一塊巖石正緩緩往旁滑移,露出個寬約兩公尺的方形洞穴,一個個造型古怪的飛行器從洞中飄起,飄浮在洞穴上方,飛行器中透出圓形管柱,正對著兩人,也不知是不是武器。
沈洛年看到對方出現,馬上橫踏一步,擋在狄韻身前,不料狄韻卻拉了他一把,低聲說:“除非遇到你認識的,否則還是我處理。”
也對……沈洛年自知胡謅功力遠不如狄韻,只好聳聳肩退開,一面頗有興致地觀察著。這些飛行器一個個怪模怪樣,和當初自己見過的毛族“交通工具”頗類似,倒不知道這些能不能組合成一個大型飛行器?
這些飛行器大部分都不是封閉型的,也就是說,可以直接看到毛族人的臉孔……不過他們渾身上下都是長長的毛發,也看不出表情就是了,頂多從他們那雙圓滾滾的黑色眼珠,勉強看出一絲情緒。
飛出來的毛族人和剛剛下面的那群人似乎有些不同,雖然也是左顧右盼了一陣子,卻并沒有因為狄韻這一嚷而混亂吵鬧,一個由許多菱形平面組合成的半球形飛行器緩緩飄出,坐在其中的毛族人開口說:“還不快走?我們不和人族……”
狄韻不等對方說完,踏前一步,板起臉大聲說:“還不叫納金人出來?若不是我們找了過來,你們打算一直裝不知道嗎?”
那毛族人一呆,愣了片刻才說:“你說什么?我聽不懂,這里沒有納金人!”
果然不在這兒?狄韻和沈洛年對視一眼,隨即說:“你們提供納金族武器,對付我族!”
“我們沒有!”毛族人有些生氣地說:“我們和納金族很少往來。”
“那為什么他們手中有你們的武器?比如說,一種可以儲存妖炁,之后在歲安城中用來攻擊、殺人的武器……”這時沈洛年湊到她耳畔說了兩句,狄韻瞄了沈洛年一眼,接著又說:“還有百彈銃!”
那名毛族人愣了片刻,扭頭往回飛,七、八個飛行器擠在一起低聲討論了片刻,那名毛族人才又回頭說:“那是我們和納金人換的小東西,他們怎么使用,我們不能干涉,那些武器也不可能造成太大的死傷,你們有問題自己去找納金人!”
“跟我們去!”狄韻說:“否則納金人萬一也推到你們頭上?我們豈不是得跑來跑去?”
毛族人愣了一陣子,才回過神說:“我們才不去,你們再不走我就要攻擊了!”
“你們害死我們的人民,還喊著要攻擊?毛族人居然做得出這種事情?”狄韻說:“你把我們殺了吧!就算歲安城拿你們沒辦法,等我們人類死光,總有一天尸靈王會殺出九回城,你們到時候也難逃滅族!”
這丫頭居然連尸靈王都抬出來了?沈洛年忍不住吐了吐舌頭,不過沈洛年也聽得出來,狄韻這段話中機關頗多,聽起來似乎人類與尸靈王有關,但換個角度解釋也不是不行,就算真有山口鎮的妖仙在附近聽到,也不難開脫。
不過狄韻選擇用尸靈王當幌子也是無奈,在這道息極少的息壤山下,別說人類了,就算高級妖仙也很難和毛族人的武器對抗,只有完全不受道息影響的千萬僵尸、旱魃,毛族人才真的難以應付,那毛族人傻了片刻,又回頭和其他伙伴討論起來。
狄韻也不等他們討論完畢,突然露出微笑說:“我也聽說過毛族人向來很少離開居住地,你們也是有難處……這樣吧,若納金族人離這兒不大遠,我就自己去找他們問清楚,若當真與你們無關,我再來向各位道歉。”
那毛族人一聽,似乎松了一口氣,回頭說:“道歉就不用了,納金族住的地方沒多遠,你們快去吧。”
果然騙出來了?狄韻一喜,忙說:“他們住哪兒?”
“我們也不知道啊。”那毛族人說:“我們只知道他們也住在噩盡島上。”
看來是白費了一番唇舌……沈洛年在旁暗暗嘆了一口氣。納金族果然小心,既然連毛族人這兒也打探不出來,短時間恐怕很難找到他們。
不過狄韻和沈洛年想法卻有些不同,雖然沒能達到目的,但能和毛族人碰上面,一樣是意外之喜,和毛族人重新建立關系的重要性絕不下于找出納金族那幕后黑手,甚至尤有過之。她目光一轉微笑說:“傳說中納金族貪財狡詐,諸位怎會和他們往來呢?”
那毛族人似乎對于大騙子人族問出這話頗覺難以回答,愣了片刻才說:“我們和他們只是偶爾交易一點必需物品。”
“那為什么不能和人族交易呢?”狄韻微笑說:“你們應該也知道,受暗靈所惑的尸靈人族其實已經算不得人了,總不能把他們犯的錯誤,扔到所有人族身上吧?”
毛族人停了片刻才說:“納金族只要一些少見金屬、寶石,人族太貪心!什么都要。”
狄韻一怔,她自然知道人類想獲得什么,不外乎是科技、能源與武器,和逐利的納金族果然頗不相同;不過換個角度說,若納金族能弄到這些東西,一樣可以賣給人類,換取金錢,他們不可能不想弄,看來最基礎的問題,在于毛族人不愿意販售高科技武器和知識,而納金族卻一直掌握著分寸……但問題是,納金族沒有犬戎這種不共戴天的敵族啊。
想到這兒,狄韻目光一轉說:“我們也可以只要小東西啊,比如一些防御性的武器。”
“不行、不行!”毛族人從那身絨毛中伸出一只白凈小手,對著兩人猛搖說:“你們每次都越要越多,然后我們就被騙了,不和你們談!”說完那毛族人一轉身,似乎就要領著眾人返回地下。
狄韻也沒料到這么難談,看來過去人類的貪得無厭對這些毛族人的心靈造成不小傷害?
現在該怎辦?毛族人既然善良,擄人要脅說不定挺有用的……想到此處,狄韻已經捏上了袖中小棍;但她心念一轉,還是壓下了這個念頭,這牽涉到兩族的關系,如非人類面臨存亡絕續的關頭,還是別做這種事,何況老頭那臭脾氣絕不會同意這種舉動。
而且只要老頭肯幫忙,就算毛族人把剛剛找到的通道封住,日后還是有辦法找到人,眼前歲安城沒有立即危險,不必急于一時;想到此處,瞄了沈洛年幾眼的狄韻,還是沒多說什么。
沈洛年也不想多說,在他心中,人類和毛族人若有沖突,他說不定還比較站在毛族人那邊呢,既然過去的人類總想著辦法欺騙毛族人,讓毛族人產生了排斥的心理,他也不覺得毛族人這么做有什么不對,只可惜沒能打探出納金族人藏身的地方……
沈洛年和狄韻兩人正各懷心思的時候,那些毛族人也正一個個飛入通道。突然間,那兒似乎有點紊亂,一陣小小的喧鬧過后,又有兩個毛族飛行器飛了出來。
發生什么事了?狄韻和沈洛年對望一眼,再度看著從那通道中飛出來的毛族人;在人類的眼中,毛族人的長相實在很難分辨,也不知道這兩個是新出現的,還是剛剛退下去的?
兩名毛族人飛到沈洛年前方不遠,仔細看了他片刻后,其中一人突然說:“洛年先生?”
“啊!”沈洛年大喜說:“你認得我?”
“不認得。”在沈洛年發愣的同時,毛族人接著又說:“但是有幾位長老認得您,他們馬上就出來和您見面,請稍候。”
看來是找到認識的人了,沈洛年吁了一口氣,點頭說:“好。”
那兩個毛族人說完話之后便退了開來,狄韻走近沈洛年身旁,低聲說:“真找到了?”
“可是他們大概幫不上忙。”沈洛年說:“剛剛那人說不知道納金族位置,不是說謊。”
“你能不能化解他們對人類的排斥感?”狄韻這時最在意的反而是這件事。
“我倒覺得他們這排斥感挺好。”沈洛年瞄著狄韻,哼哼說:“某些人類真的十分奸詐黑心,老是想騙他們。”
“可惡!不識大體的臭老頭!”狄韻咬牙說:“我們也只是想找到自保的辦法,又不是想害他們。”
沈洛年卻依然搖頭,不過他也懶得多辯,過了幾秒后才說:“他們一定是吃過很多次虧,才會作這種決定。”
一時之間,狄韻倒也不知該怎么說服沈洛年,她正皺眉,卻見前方通道十幾個毛族人乘飛行器冒了出來。他們看到沈洛年,很高興地圍了過去,狄韻見這些毛族人也不理自己,偶爾望過來的目光還都帶著警惕戒懼,索性退開幾步,讓沈洛年自行應對,也免得毛族人提心吊膽。
她隔著一段距離雖然聽得不怎么清楚,卻也聽了個大概,原來這些新出現的毛族人,在毛族中身分頗高,所以一開始沈洛年造成的小騷動,并沒有驚動到他們,直到剛剛雙方一陣對答,相關的訊息才逐層往上傳遞到他們耳中,這才得到沈洛年出現的消息。
之后雙方又聊了一下當年見面的經過,狄韻這才知道,沈洛年和毛族人的交情原來是在祝融撼地的那段時間所建立,眼見一個個毛族人輪流上來感謝,漸漸有些瑣碎,狄韻聽了片刻,漸感無趣,心神已經開始思索怎樣才能找到納金族。
毛族人這兒既然找不到線索,只能從山口鎮那兒下手了,而就算下午舉辦的記者會讓對方放棄在叔叔過世這事上作文章,納金族也一定會另想辦法攻擊老頭……雖然說照理奴仆該不能設計對付主人,但這也只是推測,納金族的契靈對這方面怎么規定,其實誰也不知道,或許應該派人去山口鎮稍作打探?
只不過真正接受過這種主仆契約的,除老頭這個例外,恐怕都是納金族的仆人吧?張季、紅鉆大概也是其中之一,想打探應該十分困難……
至于毛族人的問題……今日至少和毛族人碰上了,或許回去可以研究一下怎樣重新獲得毛族人的善意;雖然早就聽過這種特殊妖族的個性,但傳聞和實際見面比起來感受仍頗不同,經過今日的體會,回去再仔細思索,或許可以找到溝通的方式。
狄韻思索了片刻,回過神時卻發現沈洛年和毛族人仍在對話,她不禁有些意外,無論是毛族人還是沈洛年,似乎都不擅長和人聊天,怎么這么久還沒說完?
她好奇心起,湊近兩步,卻聽沈洛年說:“好啊,就這樣吧!麻煩你們了。”
“洛年先生,我們會盡快開會決議,給你答復。”沈洛年正面的一個毛族人說。
“謝了。”沈洛年說:“我等你們消息。”
“洛年先生慢走。”那些毛族人從渾身毛發中伸出小手,對著沈洛年揮了揮,這才駕駛著飛行器具,轉身離開。
狄韻雖然只聽到最后這幾句話,卻已經察覺沈洛年和毛族人不只是敘舊而已。她等毛族人走遠,走近好奇地說:“他們答應你什么了?”
“幫我找納金族。”沈洛年說。
“啊?”狄韻驚喜地說:“真的?他們有辦法?”
“嗯。”沈洛年點點頭說:“他們毛族人制造的精體會發出一種可以探索的……不知道什么東西。”
“不知道什么東西?”狄韻愕然。
“一個古怪的名詞,輕疾也翻譯不了。”沈洛年聳肩說:“聽起來是類似電波、訊號之類,不過是另一種我不懂的。”
毛族人的科技領域本來就不是人類了解的,狄韻也不多研究這問題,她想了想說:“因為納金族手中有毛族人制作的精體,所以可以藉著這方法找到納金人?”
“對。”沈洛年說:“當然還要花點時間,但如果對方也在噩盡島,甚至就在宇定高原附近的話,不會找太久,我等他們通知就好。”
“他們說要開會決定的,就是這件事嗎?”狄韻有點迷惑,這種小事也要開會決定?
“不是,我和他們討論了另一件事。”沈洛年說。
“什么事?”狄韻問。
“你們不是想要和他們交易嗎?比如一些可以保護人類的東西。”沈洛年說。
“啊?”狄韻大吃一驚說:“他們愿意考慮嗎?”
“嗯……”沈洛年搖搖頭,帶著狄韻飄起,一面說:“這個還沒把握,確定了再說,先別和其他人提起……我們回去吧。”
狄韻隨著沈洛年飄行片刻,一直用有點奇怪的目光看著沈洛年,過了片刻似乎忍不住,突然開口說:“是你……主動對毛族人提出要求的?”這老頭不是討厭欠人情、又總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嗎?怎會主動詢問這種事?
沈洛年先是一愣,隨即弄懂了狄韻的疑惑,他苦笑說:“我只是突然想到有個朋友的心愿是世界和平、不要打仗之類的……便順口問問。”
狄韻看得出來沈洛年不想多提此事,也就不追問了,不過心中卻難免有些好奇,不知道為什么,狄韻這一瞬間,很想知道那個朋友是男是女。
回到歲安城,狄韻當然得去向葉瑋珊回報,而且她還得先仔細研究妥當什么能說什么不能說,也算十分辛苦;沈洛年當然不去湊這種熱鬧,他飛返擎天塔,正考慮應該練習十八撩亂還是修煉炁息時,突然耳中傳來毛族的訊息。
剛剛雖然兩邊留下了聯系方式,沈洛年卻沒想到這么快就傳回了訊息。沈洛年接通訊息,聽了片刻,忍不住抓了抓頭,沒想到毛族人這么快就找到納金族了?那些家伙還真是挺膽大的,居然躲在那種地方……
納金族和毛族人不同,那群家伙十分奸詐,自己可有點對付不來,要不要找黑心丫頭一起過去?不過她現在應該正在找瑋珊,而且若是需要戰斗,一個人行動還是比較方便……沈洛年當下飄身而起,朝九回山的方向飛去。
一開始沈洛年一樣是往東方飛行,到了山口鎮附近,他繞了一個圈,轉向東南,順著南方劃過一個弧形,繞過九回山的南緣,直到東南方處;他停在半空中片刻,皺著眉頭想了想,這才望著下方說:“可有仙長在此?打擾了。”
這時的沈洛年已經不是半年前剛醒來時到處亂飛的他了,沈洛年知道九回山周圍都有妖仙輪值防守,除了看守尸靈的動向之外,更重要的是不讓一般人、妖闖入,免得讓僵尸增添暗靈之力;換一種說法,就是除了輪值看守的妖仙之外,發現一般人、妖、僵尸出入,都是格殺勿論的。
進入九回山區的最基本資格就是妖仙以上,也就是說,整座歲安城的人類沒有一個有資格進入,所以當初才會被敖旅攔住。
而當時敖旅還算厚道,若換個不認識的兇殘妖仙,就算隨手把沈洛年宰了,也沒人理會。
所以此時沈洛年特別在自己準備進入的方位邊緣仔細感應,并跑到感應出的妖炁附近停下,不過他本以為對方會自動出現,沒想到等了片刻,卻一直沒人理會自己,這才開口招呼。
沈洛年這一開口,下方果然有了動靜,只聽一陣嘩嘩響聲從下方一座水潭中響起,沒過多久,一頭體長三公尺余、體型龐大、體甲如犀的青色牛形妖怪浮上空中,凝視著沈洛年。
好大一條青牛……這種妖怪百年前在噩盡島中央高地看過,不過比這只小了不少,而且當初那只不會飛;若這種妖族本來不會飛,這只會飛的該已接近妖仙高段,論妖炁恐怕不比赤濤差,至于打起來如何,就要打過才知道。
不知為何,這家伙看著自己的目光似乎頗怪?好像帶著點兒殺氣,又帶點古怪的欲望,不會又是納金族的人吧?沈洛年頗有些忐忑,心念轉動間,七彩妖靈凱布利從腰包中飄浮而出,在沈洛年身旁旋飛待命。
那青牛看到凱布利,剛剛的殺意轉為警惕疑惑的情緒。他上下看了沈洛年片刻,歪著頭,斜眼看著沈洛年說:“人族?”
這青牛的聲音有些尖銳,一開口,嘴中的牙齒卻顯得有些尖利,不似牛類。看著那口牙,沈洛年不禁想起那巨羊古妖磨齒者,看來眼前這妖怪雖然長得像牛,恐怕也不是吃素的。
沈洛年心中一面思索,一面微微施禮說:“人族沈洛年,請教尊諱?”雖然兩人使用的言語不同,但沈洛年的話青牛聽得懂,而青牛說的話,耳中的輕疾會協助翻譯,兩人溝通倒是沒什么問題。
“犀渠青甲。”青牛聽到沈洛年自稱人族,那份警惕淡了三分,但卻似乎更疑惑了,只聽他沉聲說:“來此何事?”
“據我所知,為了防范尸靈,各族妖仙以下,不得進入九回山區。”沈洛年說:“但卻有一妖族悄悄潛入,我想把他們找出來。”
“一族?”青甲疑惑更盛,盯著沈洛年說:“哪一族?”
“納金族。”沈洛年說。
“納金……”納金族可不是什么有名的妖族,青甲歪著頭想了片刻,才想起納金族是怎樣的種族,他旋即透出帶著怒意的懷疑氣息說:“納金族怎能無聲無息穿過封鎖線、潛入九回山?就算辦得到,他們來這兒做什么?找死嗎?你跑來撒這種謊,有什么用意?”
這個沈洛年可不會回答,毛族人只告訴他納金族人的位置,至于他們怎么來的,連毛族人都不知道,自己又怎么知道?當然,這與他一個人跑來有關,若有狄韻陪著,說不定會懷疑毛族人這訊息有問題,但沈洛年卻十分信任毛族人,自然沒想到這么多。
眼看對方不信,沈洛年說:“我帶你去找他們。”
青甲卻沒回答,他那雙銅鈴大眼瞪著沈洛年,慢慢透出了殺意,沈洛年這可是一頭霧水,自己沒說錯什么吧?怎么這頭牛突然想殺了自己?難道他也和納金族有關?那群鼠頭渾蛋的勢力不會這么大吧?
沈洛年正思索,青甲卻突然泛出龐然妖炁,向著四面八方涌出,而對著沈洛年這一面,更是凝聚如實,洶涌而來。
不用沈洛年吩咐,凱布利馬上沖前,準備把妖炁破散,但這龐然妖炁激起的狂風,卻先一步逼得它往后飛翻,碰不到妖炁。
沈洛年心中微驚,連忙后撤了一段距離。此時青甲的妖炁終于追上穩不住身子的凱布利,對其他妖仙來說,這時才是危險的時候,但對龍涎珠凝化的凱布利來說,妖炁逼上反而穩了下來,只見它一個盤旋,正對沈洛年的妖炁倏然四面奔散,失去威脅。
龍涎珠?不可能!青甲雖覺疑惑,卻仍猛一低頭,兩根牛角泛出紅色焰光,轟地一聲巨響,青甲仿佛變成一道紅色閃電,倏然沖出數十公尺,朝沈洛年撞來。
媽啦!爆閃身法?沈洛年還是第一次遇到修煉純爆的妖族,這種瞬間爆發速度絕不比輕身的沈洛年慢,他這時連天仙飛翼都沒來得及拔出,連忙催動全身炁息急閃,險險避過這一擊。
不過因為身上戴著暗神之鏡,沈洛年的瞬間挪移速度比之前稍慢少許,雖然閃過了對方的尖角與身軀,但籠罩體外的龐然妖炁卻沒法完全避開,兩方護體炁息一沖突,青甲的爆訣妖炁轟然一炸,沈洛年渾身炁息震蕩的同時,往后飛摔。
還好這畢竟是對方妖炁側鋒,沈洛年的炁息強度雖遠不如青甲,仍勉可藉著柔力化散。他順勢催動炁息,變化身形的同時高速往外飛射,拉開距離,一面怒叱了一聲:“你做什么?”
青甲也沒料到這必殺一撞只擦了個邊,可惜爆訣沖刺雖然快速,轉動追殺就沒這么方便了,他沖出老遠,好不容易停下,這才扭頭轉向又撞了過來,卻是不理會沈洛年的言語。
不過剛剛是沈洛年猝不及防,這才差點中招,這時受傳自狄純的挪移之術已經展開,只見他忽左忽右不斷變化方位,青甲連目標都沒看清楚,第二下不但撲空,還差得老遠,畢竟沈洛年此時的靈巧度雖略遜于沒戴暗神之鏡時,也足以讓這頭大青牛眼花撩亂了。
眼看沈洛年手中突然冒出兩把造型古怪的匕首,青甲身形一凝,頗有點不敢貿然往前沖。
他猛然一昂首,一聲尖銳的古怪嘯聲遠遠傳了出去,九回山周圍一股股妖炁隨即爆起,更有不少妖炁正往這方向沖來。
事情好像鬧大了?沈洛年正想解釋,卻見青甲長嘯過后,又是一低頭沖了過來。
沈洛年可不是打不還手的個性,何況這家伙一開始就沒帶著善意?本想解釋兩句的沈洛年心中暗罵一聲,也不開口了,炁息凝聚天仙雙翼,身形挪動的同時,招呼著凱布利,對青甲殺了過去。
兩方一個是輕化身軀,一個是爆閃沖勁,這對沖速度遠超過一般妖仙,加上沈洛年一面飛行還不斷轉換方位,埋頭猛沖的青甲根本不知道沈洛年閃到哪兒去了,就在又一次撲空的同時,青甲突然感受到身側炁息一散,似被那疑似龍涎珠的妖物破開,下一瞬間,一連串古怪又銳利的重擊不斷轟上身側,啪啪啪啪一連串爆響,不知被砍了幾刀。
青甲痛叫一聲,妖炁急涌轟出,在身側猛然急炸。這爆訣妖炁轟然一聲巨響,迫得兩方向左右分開,青甲妖炁在身側一轉,這才發現左側身體被砍出了一個血肉模糊的大坑,那堅韌的犀甲竟是完全無法防御。青甲心中大驚,卻見沈洛年正拿著兩把泛出橙黃光芒的翅狀怪異武器指著自己罵:“媽的你個蠢牛!沖來沖去干嘛?我惹你了?”
犀渠不知該說什么,只怒瞪著沈洛年,但一時卻不敢往前沖了。
其實倒不是沈洛年惹了青甲,犀渠本就不是什么對人類友善的妖怪,一般人類對他們來說只是一種普通食物而已;雖說在圍殺尸靈的時候,各妖族大都會自覺地停止沖突,但人類除了在山口鎮提供娛樂、飲食之外,對圍殺尸靈何嘗有什么幫助?何況這一帶尸靈根本就是人類弄出來的?更有不少妖族認為人類仍與尸靈有勾結……青甲平常覓食時,看在妖族共識上,不選擇這附近產量最多、最容易覓食的人族,已經頗感可惜,眼前突然跑來一個胡說八道、似乎想把自己拐入尸靈區的人類,青甲不禁有點餓了。
雖說正常犀渠捕食只會找普通人類,不會找修道者;正如人類吃豬吃牛,也不大會找梭狪、犀渠果腹,可是惹到自己頭上的自當別論,在青甲眼中,這突然冒出來的人類修道者也不過接近高等靈妖的程度而已,他自然不怎么在意,沒想到一動手卻是吃了個虧。
兩方這一沖突,加上犀渠的示警,周圍巡邏的妖仙很快趕來,就在兩人對峙的同時,一個背著巨劍、穿著鱗甲戰袍的青年首先趕到,他停在兩人側面數十公尺外,目光一掃,先在沈洛年和凱布利身上疑惑地轉了幾轉,這才有些驚疑地說:“青甲道長,何事發嘯示警?”
沈洛年目光轉過,卻是一愣,這臉色白凈、挺面熟的青年也是虬龍族的吧?好像是敖旅的小弟之一,不過名字倒是忘記了。
沈洛年不記得,青甲倒是認識對方。他目光轉向那青年,沉聲說:“敖彥小友,這人類闖來此處胡鬧,還想把我拐騙進去,我懷疑他和尸靈有關。”
青年目光轉向沈洛年,遲疑了一下才說:“莫非是沈……沈道友?”
果然是認識的,沈洛年也打了個招呼說:“敖彥道長,好久不見。”
此人確實是敖彥,也就是當初和沈洛年有過一番爭斗的三虬龍之一,沈洛年雖然炁息和過去不同,但虬龍敖家自小化為人形,在妖族中算是頗擅長“認人長相”的一族,再加上沈洛年身上那明顯不似凡物的血飲袍,身分自然是呼之欲出,何況敖彥也知道兄長敖旅數月前和沈洛年碰過一面。
再換個角度說,有這能耐和高級妖仙硬碰,還讓對方吃虧的人類,天下還有第二個嗎?想到當年三兄弟被沈洛年取巧擊敗,敖彥不禁有點怨怒……但王母不是說,這人是鳳靈之體嗎?又怎會帶著炁息?又怎能和身為高等妖仙的青甲對峙?這可和前陣子旅哥所說大不相同,而那泛著七彩光華的東西……怎么這么像龍涎珠的光色?
敖彥本是心思較細密的人物,幾件疑惑的事情涌上心頭,就這么愣了片刻,青甲可不耐煩了,他鼻孔出氣,突然哼了一聲說:“敖彥小友?”
敖彥這才回過神來,想起兩方的沖突,連忙開口說:“沈道友,你來此何意?怎會與青甲道長產生沖突?”
這時除了敖彥之外,又趕來了四名妖仙,其中兩個化作人形,兩個維持妖形,只有一人屬于虬龍族,至于另外三人,沈洛年也不認得,這時也懶得多注意,他望著敖彥說:“你們知道這山底下除了人類建造的九回城之外,還有毛族人的地宮嗎?”
敖彥一怔說:“真有此事?”
“又扯到毛族了?”青甲插口說:“剛剛他還說納金族呢,根本就在胡說八道。”
沈洛年不理會青甲,對著敖彥又說:“毛族人告訴我,納金族人不知用什么辦法,藏到他們過去廢棄的地宮之中,我有事要找納金族人,得進去一趟。”
“這兒有毛族人的地宮?納金族人如何潛入九回山區的?”敖彥倒是聽說過毛族人的能耐,半信半疑地說。
“不知道,毛族人用儀器探出來的。”沈洛年跟著一指青甲說:“我客客氣氣地和這家伙說明,這蠢牛莫名其妙就對我殺來,這算什么?”
敖彥目光轉向青甲,青甲哼了一聲說:“他自己跑來胡鬧,我當然不客氣了。”
敖彥不禁有些頭疼,天下妖仙共聚九回山,互有仇怨的本就不少,有些更是天生互克為敵,虬龍族通常會把這些有矛盾的妖仙各自分開,劃出范圍,避免沖突,而妖仙們看在虬龍族的面子上,加上滅除尸靈為先是妖族共識,通常也是各自避開,各歸各位。
而人類本是犀渠的菜單之一,按理說,沈洛年跑來此處是自找麻煩,怪不得犀渠動手,這種狀況下,沈洛年若是被吃了,也無話可說,問題是如今吃虧的竟然是先動手的犀渠,這又該如何處理?
敖彥轉了轉念頭,總之在虬龍族的立場,尸靈才是大事,妖仙之間的沖突,除非有人明顯胡來,最好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還好青甲身上的傷口雖然難看,看來也沒傷筋動骨,他搖搖頭,先示意其他幾名妖仙離開,這才一臉笑容地對兩人說:“這都是誤會,還好兩位都沒什么大傷損,還是別放在心上……沈道友,納金族有多少人潛入?他們有什么目的?”
“不知道。”沈洛年搖頭說。敖彥沉吟著沒作決定,沈洛年又說:“去一趟不就知道?”
“除非大隊搜敵,不能隨便進入山區。”敖彥搖頭說:“萬一突然被旱魃圍攻,妖仙也難以抵擋,何況你……”說到這兒,敖彥突然一頓,他本要說沈洛年連妖仙都稱不上,但想到青甲身上的傷痕,這話卻又說不出口了。
“我自己一個人進去。”沈洛年說:“就算變成僵尸,也提供不了多少暗靈之力。”
“之所以訂下這規矩,就是為了建立通則。”敖彥嘆息說:“若人人都這么說,那該如何管制?”
除非自己有辦法打進去,否則也只好照人家的規矩,看來只能等夜間偷溜進去了?不過為了防范僵尸越界,這周圍防得跟個鐵桶一樣,連沒炁息的僵尸旱魃都溜不出來,自己怎么能進得去?
沈洛年正在煩惱,敖彥突然開口說:“沈道友,你的訊息可靠嗎?”
“毛族人有特殊的搜索方式,我相信他們。”沈洛年說。
敖彥又問:“照你所知,那地宮與尸靈之城相距多遠?可有通道連結?”
沈洛年一愣,這才知道敖彥問這問題的用意。他遲疑了一下才說:“聽說不遠,當初也有連結……不過那些連結早就封住了,而且就算有連結,又有什么用?”
敖彥本是心思比較靈巧的人物,他和沈洛年想法不同,若真有這樣的地道,知道總比不知道好;而且換個角度說,若那毛族廢棄地宮被僵尸發現呢?說不定有通往九回山之外的通道呢?那不是大家都完蛋了?想到此處,敖彥搖頭說:“沈道友稍候,讓我與長輩聯系。”
只要對方愿意帶自己進去,當然沒問題。沈洛年安分地在一旁等候,至于那犀渠青甲,早已落了下去,反正這食物自己打不贏,在這看著也難過,干脆避之大吉。
沒過多久,敖彥轉回頭,對著沈洛年微笑說:“龍宮在這兒的負責人是封叔,他對這地宮很有興趣,馬上就過來了。”
封叔?沈洛年這才想起,龍王母提過這兒的負責人叫敖封,應該和敖歡差不多輩分吧?沈洛年忍不住拍了拍自己腦袋,若是記得直接找這人,大概就不用和剛剛那頭蠢牛打一架了。
沒多久,一個背著龍族巨劍的披甲壯漢飄來,敖彥連忙迎上見禮,口中喊著:“封叔。”
那壯漢卻只對敖彥微微點了點頭。他和敖彥一樣,先是訝異地瞪著凱布利半天,這才將目光轉向沈洛年說:“我是這兒虬龍族的主事者——敖封,這位想必就是鳳體沈洛年?可是久聞大名了。”一面說,一面偷瞄著凱布利,心中頗為懷疑,卻又不敢置信,一時之間不知該不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