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復光臨陳克那里的第二天,人民黨的會計秦武案和陳克一起給學校建設工程隊的工人們發了當天薪水。陳克和宇文拔都商量好價錢之后,“自作主張”的每天給工人發薪水。這是合同里面的漏洞,因為沒有規定薪水該給誰。秦武安和杜正輝作為監工,每天負責薪水發放工作。
宇文拔都仿佛吃了了一個酸柿子,面孔幾乎都扭曲在一起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主家”。
身為1905年的包工頭,宇文拔都還算是挺能干的。當然了,各種摳錢的小法門宇文拔都非常熟悉。其中最重要的無外乎牢牢把握住發錢的權力。
陳克在宇文拔都的印象里面是一個很精明的有錢人,看他的穿著打扮還是個讀過書的。這種人宇文拔都也是見過,多數是尖酸刻薄、吹毛求疵之輩。他們很少到工地上,即便去了,也是用一種不屑中混合了自己覺得高人一等的眼光看著工人。然后裝模作樣的巡視一圈,再沒事找事的挑些毛病。當然了,有些寬容點的,或許會裝作豪爽的聲稱給工人們加餐。那些不成氣候的,就會嚷嚷著要扣錢。
無論他們怎么鬧,宇文拔都都能應付得來。而且他們這么鬧一鬧其實也不錯,下面的那些同鄉有時候也需要敲打敲打。他們沒事就偷懶。反正發錢的權力在宇文拔都手中,正好借了這些機會給宇文拔都克扣點工錢的機會。
所以當宇文拔都失去了對發錢的控制權之后,他的痛楚和慌張,甚至超過了他自己的想象。這是這么多年來,宇文拔都第一次遇到這等狀況。如果是以前,宇文拔都還有魚死網破的最后一招,那就是干脆拉了工程隊伍離開,然后散布關于這家主人的諸多壞話。工程進行到一半,突然就撂下了。那邊的主人肯定承受不了,最后還是得清宇文拔都回去。
現在,工地上忙碌的不僅僅是宇文拔都的工程隊,還有陳克自己組建的一支工程隊,數量甚至比宇文拔都的人還多。撂挑子能根本起不到卡脖子的作用。看著自己同鄉們整齊的列隊,喜笑顏開的領著工錢,宇文拔都覺得一陣陣心慌。
在晚上的黨會上,秦武案向同志們通報了工程進度之后。陳克對黨小組人員說道:“如何爭取群眾,首先就要知道群眾的利益所在。不僅僅要顧及長期利益,特別要顧及短期利益。我們先試試看如何把宇文拔都這支安徽人的隊伍爭取過來。”
這是正式的黨會,作為本次黨會的主席,陳克正在向同志們布置工作。
“要爭取到什么程度?”齊會深問。在人民黨內,齊會深已經明顯居于次席。并沒有人試圖挑戰齊會深的地位,但是陳克知道,對于齊會深幾乎抓了所有的工作,不少同志已經不滿了。譬如華雄茂。
“這件工作具體由誰來做?”華雄茂語氣輕佻地問道。介紹宇文拔都給陳克的是華雄茂,而且陳克最早提出要把宇文拔都爭取過來,也是對華雄茂說的。他自然希望由自己來主持這項工作。
齊會深現在手頭的工作已經很多,如果在把這個承擔起來,他的確吃不消。不過華雄茂的話讓齊會深感覺很不舒服。有陳克這個榜樣,齊會深也是不辭勞苦的工作,每天晚睡早起。華在齊會深聽來,雄茂話外的意思很明顯是嘲笑,而不是自告奮勇的承擔工作。
沒等齊會深說話,陳克已經把話頭接了過去。“胡子眉毛一把抓是不行的。我現在有一個提議。”
聽了陳克的話,華雄茂滿臉期待的看著陳克。其他同志們顧及這個工作也落不到自己頭上。卻也不是很在意。
“同志們,黨課的第一部分已經講完了。我想大家已經知道人民黨的綱領和目的了吧?”陳克的話頗有些讓同志們意外。但是每個人都打起了精神。
“我已經知道了。”華雄茂強在齊會深前面說道。既然華雄茂已經說了話,大家倒也不想再說什么。
“人民黨的綱領就是發動人民革命,建立一個社會主義新中國。不知道同志們對此有什么意見么?”陳克問。
游緱眉毛微皺,出于一種女性的敏銳直覺,游緱覺得這話里面頗有些別的含義。“我對此沒有意見。文青到底要怎么樣呢。嗯,應該說,文青準備對人民黨怎么樣呢?”
“我準備改組人民黨。”陳克直截了當的回答了這個問題。
大部分同志們都露出了詫異的神色。周元曉還是神色冷淡。陳天華、何足道倒是稍微顯得有些緊張。武星辰一幅大大咧咧,隨便陳克怎么樣都行的模樣。秦武安神色如常,只是認真的在聽陳克的發言。
“我今天必須說明,今后的工作就會走上第一個階段。以建設根據地,發動武裝起義為目標。這已經是要造反了。不,這已經是在造反了。所以我請大家認真想一想,自己到底愿意參加革命么。”
陳克說完,掃視了同志們一圈。在陳克講完了唯物主義歷史觀之后,同志們都知道陳克就是要造反,但是這話明明白白的由陳克說出來之后,每個人還是覺得有些震撼。
“我可以退出么?”周元曉打破了沉寂。
陳克點了點頭,“可以,我不勉強任何人留下來。周兄,作坊的事情我會以后找你談。作為朋友,我希望周兄為我們保密一些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周元曉身上,周元曉在這樣疑惑,不滿的目光中站起身來,他有些如釋重負的樣子,對于陳克的提醒,周元曉答道:“文青,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出賣大家的。”
游緱想說些什么,大概是要說服周元曉留下來。但是幾次想說卻說不出口。最后她干脆回過頭,大概是不想看周元曉離開會場。陳克注意到了這些,他對游緱報以溫和的微笑。游緱看到了陳克的笑容,卻低下了頭。
周元曉如釋重負一樣快步走出人堆,到了門口附近,他的腳步卻慢了下來。周元曉并不想參與造反,造飯就意味著于朝廷作對,如果被朝廷抓到那是要殺頭的。他不傻,聽課聽到一半的時候,周元曉就很清楚,陳克是一定要造反的。盡管陳克向周元曉保證過,不會讓他參加武裝斗爭。但是真的造反了,陳克的話就能實現么?
周元曉當年是走投無路之下才加入陳克的政黨的。如果那時候,陳克真的起來造反,或許周元曉還會跟著陳克走。周元曉還記得,陳克那時候自信滿滿的說道:“周兄,當了黨員,你就會成為一個新的人。”
是的,當了黨員,聽了黨課,周元曉的確變了。陳克給學生們講的課只是些表面。公開課結束之后,陳克會講得更深。不僅僅是唯物主義歷史觀,還包括了《資本論》。周元曉原先真的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樣的道理。揭開這個世界的紛繁表面,竟然有那樣看不到的規律在支配著世界的運行。周元曉的工作不多,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反思。對照了自己以往的經驗,周元曉終于可以看到當年自己到底錯在哪里。為什么會賠得一塌糊涂。
“如果可以重來的話,我絕對不會失敗。”周元曉忍不住對自己說。也就是因為有了這種自信,周元曉已經不想去革命了。對他來說,與其期待未來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兌現的革命成果,倒不如抓住現在去光復家業。
周元曉看得出,這幫人是真的要造反。他自從下了這個決心,反倒不敢說出來。陳克看著溫和,但是依著他干起工作那種不要命的狠勁,周元曉知道陳克絕不是那么好說話的人。齊會深和華雄茂都不是善茬。還有那個總是喜歡陰笑的武星辰,見過得罪了游緱和陳克,被打得慘不忍睹的翻譯官,周元曉就知道自己絕對惹不起武星辰。如果這幾個人覺得自己不可靠,自己只怕是逃不出人民黨的魔掌。
本來周元曉還擔心,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向陳克提出自己要脫離人民黨。沒想到這么快就有了機會。更沒有想到,陳克如此通情達理。警告自己不要去泄露這幫人的秘密,周元曉絕對不會去泄露。這些人現在根本沒有什么動作,就是告了官又能如何?而且那個齊會深如此熱衷革命,偏偏又是齊家的少爺。想來就算是人民黨被抓也不會真的有事。
就算是官府真的把齊會深殺了,齊家老爺知道了出賣他獨生愛子的人是自己,自己的下場根本不用再去想了。
懷著一種“急忙忙逃離金山寺”的心情,周元曉快步走到大門口,卻忍不住停了下來。一種強烈的不適感猛地冒了出來。背后的那些人里面有游緱,她在自己最困難的時候幫過自己,那可是雪中送炭的恩情。陳克更不用說,自己能重新振奮全靠了陳克。更重要的是,這幾個月的朝夕相處,讓周元曉覺得如此的習慣,現在離開這里,反倒有種從溫暖的家庭里面被放逐的感覺。周元曉站在門口,只要向前再一步,就能脫離危險的未來,但是他卻感覺腿如同灌了鉛一樣,這一步怎么都邁不動。
周元曉轉回頭,大家還是如同方才一樣坐在那里,距離的比較遠了,原先能夠分辨清楚的那種責備的眼神已經看不太清。周元曉倒是看到游緱抬起頭,臉上應該是期盼的神色吧。而陳克看著自己,臉上露出了微笑。那是一種理解的微笑。周元曉再次下定了決心,他大聲說道:“我絕對不會出賣大家。大家放心。”然后頭也不會地轉身走出門去。
看到周元曉真的離開了,陳克松了口氣。到現在為止的觀察,周元曉并非一個真正的革命者。即便是周元曉不離開,陳克也不會委以重任。周元曉有勇氣主動離開,倒是件好事。有他帶這個頭,想來其他同志若是想離開,也會更有勇氣些。一個組織里面必須留下自愿的黨員,不然的話,那些不忠誠者,勢必會成為隱患。
“還有沒有要離開的同志。如果覺得自己不愿意造反,那么現在就離開。”
沒有人說話,等了一陣,沒有人離開。
“那么,同志們。人民黨不僅僅是要推翻滿清政府,首先作為政黨而言,人民黨是一個組織,這個組織是有自己的紀律的。我已經把這個組織紀律擬訂好了。請同志們看一下。”說完,陳克拿出了一疊文件,分發給大家。
陳天華拿到了這份文件,只見上面是陳克那已經有些能看入眼的鋼筆字,卻不是什么印刷文件。陳天華暗自思忖,難道這個綱領起草的時候,陳克竟然沒有和齊會深商量不成?看了一眼齊會深,只見他正聚精會神地閱讀著文件。陳天華把自己的疑問埋在心里,開始閱讀文件。
一、本黨定名為“中國人民黨”。
二、本黨綱領如下:
(1)革命軍隊必須與無產階級一起推翻地主和權貴階級組成的滿清政權,必須支援工人和農民階級,直到社會的階級區分消除為止;
(2)承認無產階級專政,直到階級斗爭結束,即直到消滅社會的階級區分;
(3)消滅土地私有制,建立共有制為主導的現代工業國家;
(4)聯合第二國際。
三、本黨承認代表會議管理制度,把工農勞動者和士兵組織起來,并承認黨的根本政治目的是實行社會革命;中國人民黨黨員必須徹底斷絕與企圖反對本黨綱領的黨派和集團斷絕一切聯系。黨員必須嚴格遵守:個人服從組織,少數服從多數,下級服從上級,全黨服從中央的原則。無論是普通黨員和干部黨員都是如此。
四、凡承認本黨綱領和政策,并愿成為忠實黨員的人,經黨員一人介紹,不分性別、國籍,均可接收為黨員,成為我們的同志。但在加入我們隊伍之前,必須與企圖反對本黨綱領的黨派和集團斷絕一切聯系。
五、接收新黨員的手續如下:候補黨員必須接受其所在地的委員會的考察,考察期限至少為兩個月。考察期滿后,經多數黨員同意,始得被接收入黨。如該地區設有執行委員會,應經執行委員會批準。
六、在黨處于秘密狀態時,黨的重要主張和黨員身份應保守秘密。
七、凡有黨員五人以上的地方,應成立委員會。
八、委員會的成員經當地委員會書記介紹,可轉到另一個地方的委員會。
九、凡是黨員不超過十人的地方委員會,應設書記一人;超過十人的應設財務委員、組織委員和宣傳委員各一人;超過三十人的,應從委員會的委員中選出一個執行委員會。執行委員會的章程另訂。
十、工人、農民、士兵和學生的地方組織中黨員人數多時,可派他們到其他地區去工作,但是一定要受地方執行委員會的嚴格監督。
十二、地方委員會的財務、活動和政策,應受中央執行委員會的監督。
十三、委員會的黨員人數超過五百,或同一地方設有五個委員會時,應由全國代表會議委派十人組成執行委員會。如上述要求不能實現,應成立臨時中央執行委員會。關于執行委員會的工作和組織細則另訂。
十四、黨員除非迫于法律,不經黨的特許,不得擔任政府官員或國會議員。士兵、警察和職員不受此限。
十五、本綱領須經全國代表大會三分之二代表同意,始得修改。
文件不長,陳克的字也不大,一頁紙還不到就寫完了。陳天華與陳克一起寫的唯物主義歷史觀的書,其間討論甚多。回到人民黨之后,和陳克也深入討論多次。其他同志更是接受過了全面的黨課教育,至少接受了全面的理論教育。這篇黨的組織綱領大家都能看懂。
陳天華的視線落在第三條上,“中國人民黨黨員必須與企圖反對本黨綱領的黨派和集團斷絕一切聯系。”陳克曾經非常清楚的闡述過人民革命與有產者革命的區別。對于陳天華來說,如果加入人民黨,那就必須與同盟會和華興會斷絕一切關系了。一字一句的扣著字眼,陳天華心里面很不平靜。黃興和宋教仁是陳天華的親密戰友。斷絕關系,還是一切關系,這個可是非常嚴厲的。
此時,卻聽到華雄茂笑道:“文青,這份綱領你在見到我之前就準備好了吧?”聽到這話,陳天華抬頭看向華雄茂。不僅僅是陳天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華雄茂臉上。大家這么幾個月相處下來,早知道華雄茂是黨里面最早追隨陳克的。齊會深雖然地位上升的很快,但是他認識陳克的時間并不算很靠前。游緱、武星辰,連方才離開的周元曉都比齊會深更早認識陳克。華雄茂這么說,是在隱隱的擺資歷?向齊會深示威?
只聽華雄茂接著念道:“在黨處于秘密狀態時,黨的重要主張和黨員身份應保守秘密。文青,你一直在遵守這個紀律啊。大家認識你這么久,你吞吞吐吐的好久都不說黨的重要主張。哈哈。果然是好黨員。”
齊會深白了華雄茂一眼,卻沒有對華雄茂的話做什么評價。他稍帶猶豫的問道:“文青,黨以后對于買辦準備怎么辦?”聽了這話,游緱眼睛一亮,聚精會神地盯著陳克。其他人也帶著自己的不同擔心等著陳克回答。
“這份文稿是我們的組織綱領。今天我要討論的也是人民黨的組織模式。會深的問題,其實以前在黨課上就講過了。”陳克平靜的回答了這個問題。
在人民黨舉辦的大講座陳天華參加了,但是之后他就去了日本。人民黨的黨課卻沒有參加。他掃視了其他人一圈,只見人人皺眉沉思,連武星辰也是如此模樣。
陳克見大家不說話,想來眾人也不會再說什么,他干脆發言了,“我出來革命,父母不讓我自報家門。會深和游緱家都是買辦,地主。正嵐家呢,士紳、地主。武兄是天地會的堂主。足道和武安家,作坊主,小資產階級。天華和華興會,同盟會關系莫逆。咱們這八個人,都是舊體制出來的。你要非得說身家,誰都不是什么窮苦百姓。但是,組織紀律建立在什么基礎上?建立在咱們的立場上。咱們到底是站在人民革命的立場上,還是站在其它階級的立場上。這么一點就決定了大家的選擇。”
陳克說完了,看了看大家,同志們依然沒有發言的意思,各個都在傾聽沉思。
“我們現在表決吧,大家到底誰站在人民革命的立場上?”說完陳克舉起了自己的手。一個接一個,所有人都高高舉起了手臂。第一個舉起手臂的居然是武星辰,陳克有點不明白,他為什么這么積極。
“手放下。”陳克說道,說完陳克先放下了自己的手臂。
“我說過,革命不是為了殺人,我也不會讓大家殺爹殺娘的去證明自己的革命覺悟。如果咱們這些人,包括以后的新黨員。家里面的父母,親友,如果政治上站在和我們不同的立場上,甚至當了反動派。只要他們沒有向人民舉起屠刀,我們就不會動他們分毫。即便他們對人民犯了罪,只要能夠翻然悔悟,我們也會給出路,給政策的。”
聽了這話,游緱輕輕松了口氣。就在此時,陳克重重的說道:“但是!”聽了這個沉重響亮的“但是”,游緱微微打了一個冷戰。
“但是,我們黨的組織,要求大家的立場絕對不能錯。不能因為父母親友,就站到哪些企圖反對本黨綱領的黨派和集團立場上去。不允許黨員叛黨,投奔到那些企圖反對本黨綱領的黨派和集團去。如果大家做不到這一點,那么現在就可以離開了。如果大家覺得自己會身在曹營心在漢,或者腳踏兩條船。那么現在就請大家離開。因為,在這個章程通過之后,我就會領大家宣誓入黨。現在離開,我們只是政治立場不同,大家還是朋友。一旦宣誓之后,再因為無法遵守黨的紀律而離開,那就是叛徒。我向大家保證,在馬上開始的推翻滿清政權的過程中,我們絕對不會放過任何叛徒。”
“我本來就是黨員,我加入。”華雄茂大大咧咧的說道,“現在就投票表決吧。”
“請稍等。”陳天華打斷了表決過程。“文青,那么對于其它黨派,文青有什么看法呢?”
“那是技術層面的事情。我們要表決的是大家的立場。”陳克說完笑了,與以前的笑容不同,陳克的臉的確在笑,但是眼睛沒有笑,那對精英的眸子明亮的仿佛能看透人的心思。
陳天華登時就明白了,如果按照組織紀律而言,自己這個表現其實就是不能和“企圖反對本黨綱領的黨派和集團”斷絕關系的標準行為。
陳天華參加了同盟會的建立,也參與了內部的激烈爭論和派系斗爭,他非常清楚同盟會各個派系的宗旨。人民黨和同盟會,人民黨和宋教仁之間的政治立場注定會爆發激烈的沖突。更準確地說,雙方在將來必然處于一個敵對狀態。
不知何時,陳天華已經閉上了眼睛,牙關也咬得緊緊的,以至于兩腮的肌肉都鼓了起來。黃興和宋教仁的音容笑貌浮現在他腦海里。戰友的情誼絕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但是陳天華知道,自己經過那么多的思考和探索,那么多的失敗和碰壁。在遇到了陳克之后,才算是找到了一條真正可以看到未來的道路。一想起這些,當年曾有過的那種恐懼和彷徨,又浮現在心頭。那種深沉的絕望,仿佛墮入了無底的深淵,而且根本不知道哪里是盡頭。
就在此時,陳克溫和的聲音傳入了陳天華的耳鼓,“星臺,如果你不能決定的話。以后再說。”
陳天華睜開眼睛,看到陳克已經恢復了平時那種溫和的神色,陳克甚至面帶微笑的看著自己,眼睛里面都是理解和寬容的神色。周圍的同志雖然有些人臉上是不屑,但是齊會深和游緱那期待的神色讓陳天華心中一暖。那不是陳天華其它革命黨同志最常見的那種逼迫威壓的神色。而是走前面的同志期待落在后面的自己能夠趕緊追上去的鼓勵目光。
在人民黨的這段時光,沒有勾心斗角,沒有那種失望而產生的乖戾暴虐之氣。這是一個通過學習知識,通過辛苦和認真工作不斷前進的組織。雖然也有爭吵,卻從中傷任何人。大家總是有著歡笑,仿佛是寒夜里面的溫暖火堆,不僅僅為在殘酷寒黑中行進的人指明了方向,更讓在殘酷黑夜中行進的人心頭感到了溫暖。
“不用了。我入黨。我會嚴格遵守人民黨的一切組織紀律。”陳天華堅定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