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身為“保險團”二連政委,但是何足道并沒有在組織地位上凌駕于保險團二連連長柴慶國的自覺。這個孩子如同一般南方家庭得小兒子一樣,乖巧,聽話,很能和人溝通。對于強者有一種習慣性的敬佩。雖然在組織上有著更高的地位,但是何足道很本能的避免用黨組織的決議當作自己權力的來源,而是采用很本能的柔和方式來處理自己與柴慶國的關系。其實這也是陳克選擇何足道作為二連政委的原因。保險團現在有兩個正規連隊,另外兩個連隊也在組建之中。陳克雖然身為總指揮,但是現在地方上的事情過多,陳克不可能把精力都放在軍隊上。所以一文一武的組合在這個階段算是最好的方式。
何足道現在并不清楚陳克的計劃,在未來的建軍方案里面,陳克決定模仿當年紅軍的老路,政委將是從軍事干部中選拔出來的。在黨指揮軍的體制當中,政委是黨代表,而決非什么監軍。一定要生搬硬套管理學解釋的話,軍隊的軍事指揮官等于是CEO或者經理之類的角色,是作為執行者而不是指揮者。黨組織才是董事會,決定軍隊行動的是黨組織,而并非軍官團。這也是社會主義軍隊與國防軍的最大區別。所以相當于企業中“董事”地位的政委們,最好是軍事干部出身。因為歷史上,政委在軍事指揮上的造詣往往凌駕于軍事干部。無論是紅軍還是后來的八路,或者是解放軍。軍事干部們并不敢違背政委的命令,并不僅僅是因為他們對于黨組織的服從,而是因為政委們的意見絕大多數時候都更加正確,而且考慮的角度更加全面。
當然,這些未來計劃現在肯定不會被透露出來。這是限于現實的問題,例如柴慶國如果知道陳克的計劃,他絕對不會認為陳克“眼光遠大”,相反,柴慶國會認為陳克處心積慮的要對付這些軍官。
基于這樣的情況,何足道自然也不可能知道這些。當然,何足道也沒有想去深究的意思。成為“保險團”二連政委是一個奇妙的過程。何足道加入人民黨的原因,與其說是有著對革命的激情,倒不如說他有著對陳克本人的報恩與效忠。何足道父母去世的早,跟著哥哥一起生活。雖然家境不好不壞,何足道在教會學堂上了中學,按照這個時代的生活模式,何足道的未來就是在某家行當從賬房學徒開始干起,然后慢慢的成為掌柜,如果自己有了錢的話,或許在以后再開一家店鋪。也就是這樣可以看到的未來。
所以對于何足道這種全然沒有什么不可知的未來,他的自由僅僅是跟隨那個行業而已。所以救命恩人陳克吩咐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而且在何足道的內心深處,追隨人民黨的行動還有一個無法說出口的理由。從感情上說,何足道心中對于同樣參與拯救自己的“游緱姐姐”有著一種無法言喻的深深仰慕。每次辛苦之后,只要能看到“游緱姐姐”的笑臉,何足道就會發自內心的笑出來。
或許就是這種不夠強勢的心態,所以何足道從來不會看不起任何人,從來不會對出力的士兵們有任何輕視。畢竟他們與何足道一樣,都是要服從黨組織的領導。何足道要做的事情,就是把組織的決定向大家說明,把大家的想法向黨組織匯報。然后于這些基層的同志們一起辛苦的勞動就好了。
這些事情對于何足道并不是什么難事。通過文化教員的身份,何足道已經被這些沒有什么文化的同志所接受。何足道自認為自己的優點就在于“聽話”。有陳克與“游緱姐姐”之名方向,具體的辛勞在這個孩子看來,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難事。
劃槳這種事情很累,唱唱歌對于大家的情緒調動有很好的效果。這是陳克教給何足道的,而且在這些天的時間里面也已經完全得到了證明。《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唱完之后,何足道看到大家已經有了干勁,就停了下來。《國際歌》是一首很不錯的歌曲,但是陳克并不是太主張每次都唱,按照陳克的話,“現在的主要任務是讓大家能夠在咱們的保險團里面找到自己的安身立命之地,讓他們覺得咱們是給窮人說話辦事的,這中間的把握你要嘗試著去做好。至于起來對抗地主和宗族勢力,你得讓這些同志們自己去要求。一味的煽動并不一定有多好。”
回想起這些話,何足道忍住了領唱這首歌的想法。他按照陳克教給的方法高聲喊道:“同志們,今天趕到碼頭有沒有信心?”
船上除了幾個引路的老艄公之外,都是人民黨保險團的部隊,大家并不是水手出身,雖然在黨的指揮下,所有同志都在水災中鍛煉了能力,強化了服從性,能夠勝任水手的工作。不過在船上待久了還是不太適應。聽到何足道的喊話,所有人都覺得說到了心里面。
“有!”幾乎所有人都喊道。
“等著靠岸肯定是等不到的,想早點到碼頭,想早點把這些糧食運回去給鄉親們吃,咱們就得加油工作!”
“好!”同志們再次回應道。
何足道喊著號子,劃槳的速度提高了不少,每個人更加有力的扳動船槳。自己的親人還在老家等著這些救命糧食運回去,這樣的號召讓大家都鼓足了干勁。第一艘船上升起了一面紅色三角旗,紅旗并在早已經升起的其他三角旗之下。這個組合意味著劃槳速度由每分鐘五下提升到六下。一艘接一艘,所有的船上都升起同樣的旗幟,船隊速度隨即有了明顯的提升。
傍晚時分,船隊終于趕到了碼頭。在碼頭上高高挑著另一面鐮刀錘頭的紅旗,那是等候在這里的一連。一連連長是華雄茂,政委是徐電。這個武舉人與日本法律系留學生的組合讓柴慶國很不喜歡。不過這沒有辦法,人民黨的黨員學歷頗高。例如二連四個排長里面,三個都是本科生。其中二排排長還是日本學生黑島仁一郎。中國軍隊里面居然有日本籍出身的軍人,這估計在這個時代的中國軍隊當中也算是一個首創。
船一靠岸,立刻就開始卸船。士兵們在干部的帶領下卸下船上的物資。前來迎接的不僅僅有一連,縣令黨員尚遠與縣衙門的同志們也來了不少。見尚遠快步走近,柴慶國用正式舉手軍禮向尚遠敬禮。名義上,這支保險團屬于縣里面的隊伍,尚遠作為柴慶國的上級,有資格接受柴慶國的敬禮。當柴慶國放下右臂,尚遠已經上前一步,先伸出了右手。兩位人民黨的干部的雙手已經握在一起。
陳克要求人民黨同志之間在鳳臺縣的活動當中不允許使用滿清禮節,跪拜鞠躬統統被廢除。軍人采用軍禮,民事干部們使用握手禮節。在計劃當中,正式對滿清宣戰不過是一兩年的事情,沒有必要讓自家的同志為為掩人耳目而采取跪拜禮,那樣會留下心中的疙瘩。現在就不能夠采取平等的模式,這對尚遠等人的未來有很不好的影響。
“同志們辛苦了。”尚遠的神態和聲音總是嚴肅又認真,這樣的態度出乎意料的讓大家感覺并不討厭。
“糧食已經運到,請尚遠同志查收。”柴慶國也是很認真地說道。對于滿清官員,柴慶國沒有任何的好感。但是既然尚遠態度熱情認真地與自己說話,這種平等與尊敬還是讓柴慶國很舒服。
跟著尚遠來的還有些個地方上的士紳,他們看到柴慶國與尚遠相互之間采取如此古怪的禮節,都很不理解。不過尚遠的意思這幫人自然是清楚,這是擺明了要讓大家知道,“保險團”的地位是被尚遠縣令這位“百里侯”公開承認的。而且柴慶國還運來了急需的物資,光這點就讓柴慶國在他們心中的地位大大提高。所以他們也陪著笑用拱手作揖的禮節與柴慶國打招呼。被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士紳們這樣恭維,柴慶國心里面還是很有些快意的。
幾個人民黨出身的小吏們開始清點物資,并且登記造冊。尚遠親自在碼頭等著結果。真的是人多力量大,一連二連幾百號人很快就把物資運下船。幫著民事部門把物資清點登記。天快黑之前,物資已經搬上了大車,在一連的押運下向著倉庫運去。
“同志們,現在開始清掃碼頭,擦洗甲板。”何足道喊道。
這是人民黨的規矩,使用了公共場所之后,必須進行清理。而征用的船只,也必須在使用后立刻清掃。陳克并非沒有組建海軍的打算。海軍的規矩之大,稍微有些現代知識的人都是知道的,所以陳克才定下了這樣的章程。
部隊的這些行動,軍官必須帶頭。安排了工作之后,何足道帶著柴慶國拿了工具跳上第一條船,開始輕掃擦拭。既然軍官都開始干了,二連士兵們也都不再拒絕。在這樣的風氣里面,偷懶會被所有人鄙視,而不是得到大家的支持。
何足道除了打掃完自己負責的船只,又檢查了其它船的打掃情況。這才留下一排守船,其他部隊暫時返回鳳臺縣附近的臨時駐地。
“水退了不少了。”
“是啊,上次咱們打掃碼頭的時候,水還和碼頭起平呢。”
士兵們邊走邊議論,“看來水要退了。那怎么往回運東西?水再小些的話,河上走不了這么大的船了吧?”
鳳臺縣自清雍正十年(1732年)建縣時,縣治所與壽州(今壽縣)同城分治。即壽州城內西、南兩門屬州,北門屬鳳臺縣,東門為州、縣分理。同治二年(公元1863年)冬移縣治于下蔡,下蔡遂改名為鳳臺,隸屬鳳陽府管轄。
這里地處地處淮北平原南部,地勢低平,大部分地區在海拔25米以下。淮河、西淝河、永幸河、茨淮新河等穿境而過。湖泊有焦崗湖、城北湖、花家湖、姬溝湖等。東鄰懷遠,西靠潁上,北界蒙城,南接壽州,西北為阜陽。東西寬60公里,南北長90公里。縣城間的距離為:距定遠75公里,潁上60公里,壽州15公里,阜陽120公里,蒙城75公里。
鳳臺縣內的河流并不是太適合行船,倒是在水災中,河道深度和寬度都增加了不少,這樣的條件下,大烏篷船才能夠開進這里。同志們家基本都在本地,運輸物資糧食就是為了能夠挽救家人性命的。如果不是這樣的理由,戰士們也不會如此賣力,也不會如此關心。安徽素來多災,特別是水災。戰士們都有過大大小小的水災經歷。所以特別關心糧食運輸問題。
“政委。咱們明天還要接著去運糧食么?”終于有名戰士鼓起勇氣問道。
“明天就走的話,大家身體能受得了么?”何足道問。
聽到何足道關切的問話,戰士連忙答道:“絕對沒有問題。我們可以在船上睡好,歇好。回來的時候抓抓緊,估計還能多運一些回來。”
保險團已經運回過一次糧食物資了,那次是冒雨行船,沿途之上可是把大家給累壞了。但是加入保險團之后,這些戰士們的家人就可以在人民黨組織的“食堂”里面吃飯,也會有些分配的工作干。在這水災的時候,可是能救命的差事。如果不是有這樣的待遇,也不會有這么多人如此踴躍的參加“保險團”。
“大家好歹也得回家看眼爹娘吧。這也出去了不少日子,大家先回去問個好。”何足道笑道。這個回答是人民黨黨部草擬的各種問題回答規范中制定出來的。工作必須統一口徑,何足道本人可是沒有決定部隊如何調動的權力。
“也是。”戰士點頭稱是,但是明顯沒有其它戰士聽到這話之后那種興奮愉悅的神色,他臉色看上去很是為難,欲言又止的神色讓何足道看出了這名戰士的顧慮。看來肯定是有什么不方便當眾說的事情。何足道默默地把這名戰士記在心里面,政委的工作就是要溝通。而且要有技巧的溝通,等到了臨時駐地,很有必要與這名戰士私下溝通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