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沒有向別人說過,我也不記得有人在我面前提起過這件事。但是,昨天有人來找我求情,居然就說起了咱們有可能向河南用兵,希望我能給某某人一個機會。陳主席,幾位領導,這件事你們若是覺得我說了什么,就大可調查我。但是這樣的會議內容,居然有人敢把內容給泄漏出去,這得查。”
其他四個同志同時變了臉色,人民黨要保密的事情其實不是太多。政策,制度,黨對這些內容只怕宣傳的不到位,根本不存在保密的問題。要保密的則是對敵斗爭方案,至少到現在還沒有出現泄密的事情。更沒有出現過這么高級別的會議泄密的問題。
稍稍沉默了片刻,陳天華問道:“是誰來找你的。”
柴慶國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神色,“他沒這么心眼,肯定是被別人給騙了。”
聽柴慶國這么一說,大家腦海第一個冒出來的名
就是“龐梓”。
武星辰板著臉問道:“那人是不是龐梓?”
柴慶國也知道這事情是瞞不住的,如果是旁人他早就把那人給扣下了。可龐梓是自己的老兄弟,他還是個師長,柴慶國是個軍長,他也把不準是不是就這么直接把龐梓給扣下。武星辰一問,柴慶國點頭稱是,“人家說求情是事后來求情,我這事先來求個情,龐梓毛病很多,很多認識也不高。但是我不相信龐梓會刻意打聽這么機密的問題。他懶得很。”
這話要是換別人說,武星辰只怕立刻就開始訓人了。柴慶國這么一說,武星辰氣的冷笑起來,“你要真心擔心龐梓的錯誤越犯越大,你當時就該把他給扣下。你這是讓他出去繼續胡說八道么?”
“武大哥,你不是不知道龐梓那個脾氣。我把他一扣,再給他說了這個道理。你覺得他會說老實話?到時候咱們就光和他一起糾纏吧。”
“你……”武星辰被柴慶國這么直白的話給噎住了。對龐梓的個性武星辰是真領教過的,所以他能理解柴慶國的做法。一定要說的話,龐梓就是那種順毛驢,自己總是要把自己當棵蔥。完全一個“讓人賣了還替人
錢”的笨蛋。也不能說他不聰明,但是這家伙怎么都聰明不到自己身上去。龐梓很清楚武星辰和柴慶國其實不想把他怎么樣,所以龐梓就覺得自己在別人面前應該“有擔當”。這種個性經常把武星辰氣的牙根癢癢。
“唉!”武星辰咬牙切齒的從嗓子里頭憋出一聲。原本好好的戰略工作會議到此已經開不下去了,都鬧出了泄密的問題,還怎么開會。武星辰冷下臉問道:“柴慶國同志,你昨天晚上怎么和龐梓說的?”
柴慶國回答的很利索,“我說,龐梓同志,這個消息你怎么知道的?這是高級別的秘密會議內容,你現在知道了就是泄密。我讓龐梓立刻找武星辰同志匯報此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武星辰臉上,武星辰的臉色漲的通紅,如果龐梓當天晚上就來找武星辰匯報此事,或者今天一早就找武星辰匯報。泄密的事自然就能和龐梓擺脫關系。可龐梓到現在都沒出現,怪不得連柴慶國都不敢再替龐梓擔待此事。
原本對柴慶國隱隱的怨懟之情已經在武星辰心里頭消散的干干凈凈,無論從組織制度上還是從兄弟情誼上,柴慶國已經仁至義盡了。
就在此時,陳克恰到好處的插話,“同志們,我們不要因為龐梓同志是個師長就把問題看的太嚴重。只要不是他故意探聽和泄漏消息,這個錯誤很常見。倒是咱們幾個,消息肯定是從咱們周圍泄漏出去的。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是直接泄漏還是間接泄漏,咱們幾個肯定有責任。現在咱們就先回憶一下,泄漏消息的環節在哪里。我先說,我的嫌疑最大。”
經過一番討論與回憶,大家都認為自己沒有直接提及任何與戰略設想有關的內容。柴慶國、尚遠,都先排除了泄密的可能,他兩個人根本不直接參與這次軍事計劃之中。只要嘴上沒有提及,應該不可能泄密。武星辰也大概被排除在外,在黑板上列了會議之后的行程,武星辰仔細回憶了每一個細節,應該是沒有提及任何相關情況。不過武星辰記得自己對參謀長隨口問了問河南方面有沒有什么異常動向。如果參謀長有心的話,或許能夠發掘一些端倪。
陳天華認為自己如果有泄密可能的話,那就是和政治保衛部的干部提及了當前干部問題這么大,這么多,現在真的不是擴大根據地的好時機。
等四位同志說完,陳克則說起了自己的情況。最近他收集河南情報比較多,所以從情報部門,到他的秘書,jǐng衛員,都能夠看到這些情況,消息很可能是從這兩個環節泄漏的。
陳天華臉色已經變得極為難看,管理秘書和jǐng衛員是政治保衛部的工作,絕對不允許泄漏任何消息,這是最基本的紀律之一,他滿臉怒容的說道。“我馬上派人去查這件事。”
陳克揮揮手,“別著急,先把龐梓同志叫過來,問問他。”
關閉<廣告>
武星辰低下了視線,討論了這么久,龐梓居然還沒有出現。這不能說陳克沒有給龐梓機會,按時間這都快到中午了,就算龐梓昨晚上什么都沒干,白天追查這件事也得有個結果出來。抬起頭,武星辰說道:“我下命令。”
龐梓在jǐng衛員的帶領下出現在屋門口的時候怔住了,看來龐梓完全沒想到居然被帶到如此高級別的會議里面來。武星辰專門交代jǐng衛員,如果龐梓問去哪里,jǐng衛員只能回答武星辰司令請龐梓過去。
很快,龐梓的目光落在柴慶國身上,只見龐梓的臉頰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帶著一副知道自己錯了的畏懼表情,龐梓跨進了屋門。
“龐梓同志,知道我們要問你什么么?”武星辰開口了。
龐梓是yù言又止,大有不想承認的意思。等了三分鐘,龐梓還是張口結舌的。
武星辰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了,他溫和的說道:“龐梓同志,我以淮海省軍區司令員的身份正式通知你,你現在被停職了。你跟著jǐng衛員去把停職手續辦了,老老實實的接受調查。”
“為……為什么?”龐梓被驚呆了。
武星辰根本不想再多說什么,他依舊平靜的說道:“沒有什么。我身為軍區司令,我有這個權限。我就用了這個權限。你現在走吧。”
龐梓先是盯著武星辰看,又看了看旁邊的柴慶國與陳克,他嘴唇哆嗦著說道:“武司令,我是說了些話,不過總不能讓我賣兄弟吧。”
武星辰無可奈何的擺了擺手,他用一種幾乎絕望的口氣說道:“你現在什么都不用說了,調查的時候自然有人問你。你要是真想說,那時候說去。”
龐梓眼圈都有些發紅,“武大哥,這什么時候了,總不能讓我在背后賣兄弟吧?”
武星辰別過臉不再看龐梓,“jǐng衛員,把龐梓同志帶下去。”
從龐梓被帶來,到龐梓被帶走,其他四個人都一聲不吭。沒有任何人主動給龐梓臺階,讓他在會議上解釋。等龐梓飽含悲憤的背影消失在院門之外,陳天華試探著問道:“這次要不要讓人民內務委員會的同志也參與進來?”
陳克臉上也是完全的平靜,“現在這不是敵我矛盾,屬于組織紀律問題范疇,先把紀律問題調查清楚。”
聽陳克這么一說,陳天華松了口氣,他的語氣里滿是無奈,“那對同志們怎么解釋龐梓同志的問題呢?我認為大家會覺得這件事里面會有什么背景。”
陳克依舊平靜的答道:“實話實說就行了。固然現在會有很多同志認為整風里面會有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但是,也會有很多同志相信黨組織的決議并不是搞什么人事斗爭。”
“很多同志是對革命有功的。”陳天華還是沒忍住,非常含蓄的提醒著陳克。
“誰在否定他們的功績?”陳克反問。
陳天華被這話給噎住了,一時不知怎么回答。倒是尚遠接過了話頭,“我是有些擔心,這么大規模的人事變動,一些有野心的同志肯定會跳出來。試圖把這些同志給一桿子徹底打倒,這不可不防。”
“咱們不是要給這些同志蓋棺定論,他們現在被撤職,是因為他們犯了錯誤。他們能夠成為領導干部,是因為他們有相對應的功績。這是兩碼事。這次整風要讓組織確定一個基本理念,不管是晉升還是撤職,都只是就事論事,既不翻舊帳,也不抹滅功績。我們黨反復講實事求是,這些同志的功績是歷史,是已經發生過的事實,相對于現在來說,是已經存在的歷史。同樣,他們的錯誤也是事實存在的事情。作為一個唯物主義者,不可能讓已經發生過的事情變得不存在,那是掩耳盜鈴。閉上眼睛天黑不了。”陳克回答的斬釘截鐵。
“那就是說,不追究那些求情者的責任了么?”柴慶國問。
陳克苦笑了,“柴慶國同志,你剛才不想讓大家對龐梓同志有先入為主的想法,我還是挺感動的,覺得心里頭挺溫暖的。誰都不愿意讓身邊的朋友,親人,戰友出問題。不想讓他們遭受任何不公平待遇。這是人之常情,我認為這無可厚非。”
柴慶國微微嘆了口氣,“陳主席,看來你還是不肯放過那些說情者。”
陳克答道:“因為我不知道他們到底抱著什么樣的想法來說情的。所以我對此沒有評價。我們對這些同志也不能有先入為主的想法。實事求是就行了。”
討論進行了好一陣子才散會。臨了前,武星辰申請親自向龐梓問話。“龐梓這個師長我看是得停職一陣子,讓誰來接替這個師長的職位呢?”
陳克毫不猶豫的答道:“這是軍委的職權,由軍委會議來決定吧。暫時由政委來兼任師長的工作。”
武星辰回想著陳克所說的內容,意氣消沉的向騎兵師師部走去。他真的不想去面對龐梓,倒不是因為覺得龐梓是大家公認的武星辰派,所以龐梓出事之后感到丟人。武星辰是覺得很難讓龐梓理解武星辰自己的心情。就龐梓這個樣子,他絕對會把整風看成整人的。
果然如同武星辰所想,當他面對龐梓,要求龐梓說出是誰告訴龐梓根據地要對河南用兵的消息,龐梓帶著一臉“鐵肩擔道義”的神色說道:“武司令,現在我如果說了是誰說的,你們還不把這位兄弟整死?你們要處置誰,就去處置吧。我不參與這等事。”
事前武星辰就料到龐梓會這么說,他耐心的說道:“龐梓,你不是對袁世凱恨之入骨,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么?你現在不說這個人的名
,如果這個消息繼續走漏,最終被袁世凱知道了。那我就只能說,你龐梓就是袁世凱的幫兇。你一點都不恨袁世凱么。”
龐梓萬萬沒想到武星辰這么說,他的臉很快就被憋紅了。沉默了片刻,龐梓粗聲粗氣的說道:“我相信這位同志絕對不會把消息告訴袁世凱。”
武星辰身材極高,哪怕是坐在那里,也比龐梓高出去大半頭,他居高臨下的看著龐梓,緩緩的問道:“龐梓同志,咱們抓了多少北洋的探子。包括你們騎兵師里頭,也是抓過探子的吧。你怎么保證咱們部隊里面就沒有北洋的探子了?你怎么保證這消息不會被北洋的探子知道。”
龐梓對這個問題沉默不語。
武星辰等了片刻繼續問道:“龐梓同志,你別不吭聲啊。你怎么想的,就怎么給我說么。你不說話是不是你默認了你其實不恨袁世凱?”
龐梓緊緊繃著嘴,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委屈,過了一陣,龐梓眼圈紅了,他癟了癟嘴,好不容易把眼淚憋回去,這才開口說道:“武司令,你要整人你就直接說么。你也不用找這么多借口。也不用給我安上這么多罪名。我去見柴慶國,就是想給一些人擔保,他們不是壞人。你看現在弄的成什么樣子了,部隊里面到處是風聲,一說就是誰誰誰是個大壞蛋。武司令,這些同志是什么人你不是不知道,他們不是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