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8日,在進攻青島的北洋軍總指揮部里面氣氛壓抑的令所有參謀都不敢吭聲。≮無彈窗廣告≯ωωω.ymoxuan外面沒過一段不短的時間就會傳來天際雷鳴般的沉悶炮聲,這是這幾天令北洋軍總指揮部開始習慣的聲音了。自打7月13日正式進攻青島以來,這是最常聽到的聲音。青島守軍的幾門巨炮每一聲炮響聲音都能傳出好遠,伴隨炮聲而來的則是數不盡的壞消息。
7月13日“第六軍第一師第一旅傷亡慘重無法繼續攻城!”
7月14日,“第六軍第一師第二旅傷亡慘重無法繼續攻城!”
7月16日,“第六軍第二師第一旅傷亡慘重無法繼續攻城!”
北洋動的猛攻一次次失敗,每次失敗都是傷亡慘重。靳云鵬每天都催逼部隊進攻,部隊真的進攻了,北洋軍一天一個旅失去戰斗力的戰爭讓靳云鵬每天都是破口大罵。在他終于盛怒之下毆打參謀之后,沒有任何參謀進到司令部的時候不是萬分緊張的。
“讓人準備,我要到前線去看看青島到底怎么一個難攻法?人民黨能攻下青島,我們就比他們差這么多?用什么狗屁鐵絲,就能攔住我們北洋軍么!”靳云鵬用沙啞的聲音吼道。參謀們對大罵的內容根本不在乎,倒是靳云鵬能到前線去這件事讓司令部里面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陣輕松。
靳云鵬根本沒有注意到身邊人的反應,他心中的盛怒難以形容。幾天來的激戰,北洋軍甚至連青島的城墻都沒有摸到,據報告說人民黨組建了一條戰線牢牢的擋住了北洋進攻的路線。鐵絲,碉堡,戰壕、機槍陣,在報告中滿是這些字眼。人民黨的重炮更是被形容的宛如瘟神,每一炮都能讓北洋軍傷亡慘重。靳云鵬兩度進入北洋軍校深造,然后被選入附設炮隊隨營武備學堂第1期學習,畢業后留任教習。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炮擊的實際威力。
肯定是前面的那些人無能,找出各種借口來哄騙司令部。懷著殺一儆百的強烈渴望,靳云鵬決定到一線北洋軍那里看個究竟。
在親兵馬隊的緊緊保護下,靳云鵬開始向30多里外的前線進。七月份毒辣的太陽讓靳云鵬額頭上很快就有了汗水,這又加倍的激了他的憤怒情緒。馬隊里面都是好馬,放開度之后帶來的涼風到還算不錯。然而越靠近青島,一度遠遠的炮聲就愈清晰起來。不僅如此,進入能夠聽到炮彈劃破空氣出的尖銳嘯聲的范圍后,炮彈落地時傳來的巨大沖擊波讓靳云鵬的坐騎也開始受到驚擾。
北洋軍的軍醫院在進攻部隊后方的路邊,靳云鵬最先看到的北洋軍大群北洋軍就是這些人,白色繃帶裹纏著各個位置傷處的傷兵在醫院營地周圍到處可見。隨便掃了一眼,靳云鵬就能大概判斷出這些人少說也有兩三千人。這還是能夠看到的,在帳篷中趟的應該是根本無法移動的重傷員。整個營地里面最少也得有五千以上的傷兵。盡管傷兵營距離大路還有段距離,可隨風傳來的聲音中不乏有細微的嚎叫聲。
僅僅是幾天就有了這么多傷兵,那戰場到底又是一種什么局面。靳云鵬心里面突然有種如墜冰窟的感覺。雖然他早就知道戰爭是有勝有敗的,不過打仗這等事要的是士氣,若是戰前先有了失敗的念頭,那定然是處處不順。所以靳云鵬一直不去考慮面對人民黨戰敗的可能,他已經把手中所有的兵力都給用上,要得就是靠人數優勢攻下青島。就眼前看到的局面,北洋軍不是沒有大規模作戰,如果沒有大規模的作戰,怎么可能有這么多傷兵?猛然間,一股一直壓在心底的有可能戰敗的想法帶來的不安感覺讓靳云鵬覺得脊背上一陣陣涼。
過了傷兵營好遠,靳云鵬的思緒都沒能從這種不安中掙扎出來。直到他看到前面道路上出現了一群身穿北洋將官軍服的人。此時靳云鵬心中的惱怒已經被傷兵營的慘狀給打掉了大半,他強行收回了思緒,催馬向著那群迎接的北洋將官們馳去。
幾天的時間能夠將一群原本趾高氣昂的人打擊到意氣消沉乃至心如死灰,如果沒有能夠親眼見到,靳云鵬是絕對不會相信的。眼前的這群北洋軍軍官們就讓靳云鵬大開眼界。第六軍軍長趙玉珂看上去仿佛老了十歲,他身邊的所有的軍官沒有一個神色正常,或者茫然,或者困惑,或者被嚇得要死。總之,這群北洋將官當下看上去像是被嚇壞的孩子,一點都看不出是十萬大軍的指揮官。
靳云鵬一看這群人的熊樣心中原本已經有所消退的怒火更加旺盛的燃燒起來,他在馬上怒吼起來,“趙玉珂,你這到底打的是什么仗?!”
雙手用力并在身體兩側,呈現立正姿勢的趙玉柯身體一震,片刻之后這個男子持續的震顫了一陣,他突然抬起頭,眼睛紅紅的,帶著哭腔對靳云鵬喊道:“靳老總,你跟我去個地方!”
旁邊有人備馬,趙玉柯也不管背后的靳云鵬到底有多么驚訝,他率先向著左邊馳去。見趙玉柯表現如此出人意外,靳云鵬倒也不著急問趙玉柯的罪過。他跟在趙玉柯后面催動馬匹。
接近了一個小山丘,靳云鵬就聞到一股難聞的味道,那是什么開始腐爛之后的味道,但是趙玉珂仿佛沒有感覺一般繼續向前,靳云鵬已經跟到了這里,也沒有理由不跟下去。剛繞過山丘一點,靳云鵬就看到地上有一小片北洋軍躺在那里。
這大夏天的,北洋軍中午頭躺在太陽底下睡覺?靳云鵬登時覺得大怒,不過片刻后他就看明白了,這根本不是活人,那些人要么身上有大塊干涸后的黑色血跡。要么根本就是缺胳膊少腿,地面上躺著的都是死去的北洋軍尸體。越向前,靳云鵬視野就越寬闊,只見幾乎鋪出去幾里地,有幾十米寬的地面上,堆著數不清的北洋軍尸體。一些北洋軍用布蒙著臉,正在這些尸體鋪成的地面上搜索著。靳云鵬馳近之后,看到這些北洋軍的身后堆著一堆堆臟乎乎的金屬玩意,仔細一看竟然是一堆堆的銀元。那些銀元上血跡斑斑,只有沒有沾血的部分才在在陽光下反射在金屬的光澤。
此時趙玉珂已經勒住馬匹,等到靳云鵬到了他附近勒住馬,趙玉珂才哭喊著說道:“靳老總,打了三天了我們就死了幾萬的人。不是我指揮不力,也不是我沒給大伙餉,這是真的打不下去!”
夏天蒼蠅多,尸體更招蒼蠅。當北洋軍收集戰死者遺物的士兵收集完一具尸體,然后繼續向前的時候。就驚動了周圍的一片綠頭蒼蠅,而一片片嗡嗡狂飛的碩大綠頭蒼蠅仿佛在空中組成了一片黑色的風暴。
靳云鵬也自詡是條好漢,那是能夠殺得尸山血海眼睛都不眨的好漢。可眼前幾乎望不到頭的北洋軍尸體,讓靳云鵬感到胃部一陣抽搐,若不是因為這幾天不斷的戰敗消息讓他氣的吃不下飯,只怕此時他就已經開始嘔吐了。
地面上少說也得有幾千具尸體,而這收集尸體的場所旁邊易經堆起了幾個高高的土堆,想來更多北洋軍的尸體已經埋在那下面。
也就在此時,一個正在收集遺體上遺物的士兵突然直起腰,一把扯下臉上蒙著的面巾歇斯底里的嚎叫起來,靳云鵬見到那北洋軍士兵先是嚎叫,然后一蹦多高,開始又哭又笑。接著,北洋軍士兵蹦跳著在遍布尸體的地上開始奔跑,看方向是想逃出這片地獄。那人的口袋鼓鼓的,顯得極為沉重。那士兵感受到這重量帶來的不便,就從口袋中掏出大把的銀元,向著天空拋去,向著地面砸去。大把的銀元飛落在大片的尸體上,片刻間就不見了蹤影。
看著瘋的北洋軍,聽著旁邊旁邊趙玉珂的嚎哭,呼吸著充滿腐爛氣味的空氣,不時有大個的綠頭蒼蠅撞的靳云鵬臉上,在靳云鵬的皮膚上留下疼的感覺。在這片死亡與瘋癲的原野上,在毒辣的日頭下面,靳云鵬突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人間還是在地獄。
兩個多小時之后,臉色蒼白的靳云鵬終于到了人民黨的陣地前,來到了據說吞噬了無數北洋軍命的那條防線之前。這里并沒有令人印象深刻的高峰,更沒有什么崎嶇到無法通過的險地。這里就是一片有些起伏的平地。不僅如此,這里只能用荒涼來形容,也不知道該用土里面混著石頭,還是碎石上蓋著土來形容,草都沒有幾根。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四道由木樁支撐的鐵絲,木樁老粗,也不知道埋了多深。在上面密密纏著平行的帶刺的鐵絲,地方這些平行的鐵絲上每隔不遠還有斜著的幾道,仿佛是一張稀疏的大一般。在這些鐵絲后面,就是在報告中占據極大篇幅的碉堡。那是些圓形的玩意數量也不是很多,看著像是石頭的,卻看不到任何石縫,露出地面不多,也就是兩三尺高。對著北洋軍的一面,開了三個黑洞洞的窗口,即便用望遠鏡也根本看不到里面有什么。
除此之外,還有的就是鐵絲后面據說有人民黨的戰壕,可現在除了幾條土線之外,根本看不到什么。如果不是這異樣的鐵絲,那異樣的碉堡,以及第一排殘破的鐵絲附近被大量炮火蹂躪后留下的黑色痕跡。以及隱約可見的各種殘肢之外,靳云鵬根本不敢相信這里曾經大量吞噬者北洋軍的命。
這里是進攻青島最方便的地方,其他地區多是山地,人民黨在上面構筑了更多難以攻破的防御陣地。只有這條大道是最方便的,只要能夠突破這里,就可以直逼青島。但是這里恰恰成了死亡之地,北洋軍折損了上萬人還不能越雷池一步。
靳云鵬觀察完了戰場之后根本想不明白到底這簡單的玩意有多厲害,回到指揮部,靳云鵬就下令,下午時分第六軍第三師派一個團進攻這里。他倒想看看這簡單到可以說荒涼的平地上到底是怎么立了幾根木樁就能抵擋住數萬大軍。
第三師師長聽到命令之后,臉色登時就白了。不過在靳云鵬殺人般的目光中,他還是趕緊去下達了命令。到了下午,進攻戰果然開始了。
戰前肯定不會缺了大洋的環節,靳云鵬倒是擔心是否有克扣這沖陣費的事情,他親自去看了,卻沒見有絲毫這等跡象。什么沖過去之后如何和的許錢許官的吆喝,北洋軍是駕輕就熟,說的極為順流。北洋軍各部之間是不允許往來說話的,軍中耳語者殺,這是北洋還能堅持的命令。若是聽說其他部隊打了敗仗,謠言往往比戰斗更能消磨士氣。所以這個團的部隊倒是士氣如虹,根本不把面對的事情放在眼中。
一個多小時候,部隊已經到了進攻的陣地,先是一輪炮擊,炮彈落在在這片空地上,就炸起了漫天的碎石與土塊。一時間,地面上傳來的陣陣震動令人忍不住熱血沸騰。
“兄弟們,給我沖!砍到了那些木樁,沖過這片平地,就有重賞,一個人五十大洋!”在這樣的吆喝聲中,北洋軍在低級軍官的帶領下沖了出去。這里是平地,根本就沒有什么可以隱藏的地方,在沖鋒軍隊的背后,軍樂團突然吹奏起北洋軍在前進這曲子,那殺氣騰騰的音樂配合著上千人并排沖鋒的步兵線,倒也真有種排山倒海的感覺。
第一道鐵絲已經殘破不堪,輕易就被沖了過去,第二道還算稍微完整,北洋軍要么努力試圖用工兵鏟斬斷正面的鐵絲,要么就向著附近的鐵絲缺口跑去,試圖盡快的繞過去。
直到此時,人民黨陣地上除了北洋軍的下意識的呼喊嚎叫之外,始終寂靜無聲,連一聲槍響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