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經過一翻折騰,總算把清平郡主旭接上了香車,晏楠的車駕在前,清平的在后,隊伍變得更加龐大,鼓樂聲響透了半個東京城。
這回許大官人總算松了一口氣,接下來咱就是主場了!
回許家門前時,女家頭的人已先趕了過來攔在大門外,彩服鮮衣,爭相競爭麗,一個個叫嚷著要喜錢,不過這回可文雅多了,只聽有人誦詩道:
仙娥縹緲下人寰,咫盡榮歸洞府間。
今日門闌多喜色,花箱利市不須慳。
絳綃銀燭擁嫦娥,見說有蛺辦得多。
錦繡鋪陳行百貫,便同蕭史上鸞坡。
攔門禮物多為貴,豈比尋常市道交。
十萬纏腰應滿足,二千五索莫輕拋。
這套過場是有定式的,根本不用許清和曾鞏他們出手,早有禮儀官高聲答道:
從來君子不懷金,此意追尋意轉深。
欲望諸親聊闊略,毋煩介紹久勞心。
洞府都業咫尺間,門前何事苦遮攔。
愧無利市堪拋擲,欲退元因進又難。
雖然嘴里嚷著愧無利市堪拋擲,但這不過是討價還任價而已,誰讓對方開口就要十萬錢呢?得砍價!得狠狠的砍價!
發完利市之后,終于可以把新娘子請下車了,晏楠和清平都由娘家人扶著,頭上撐著紅色的羅傘,許大官人走在前頭,兩個新娘子由人扶引著走在后面,腳下踏著氈席往大門走回。
她們前面還有人捧著‘照妖鏡’例行,嗯嗯!晏楠和清平確實都有成為狐貍精的姿顏!得照!不能讓她們真成狐貍精嘍!
這時陰陽先生乎拿花斗,盛著五谷豆錢彩果,往大門撒去,小童們爭相哄搶著,連小顏這個不務正業的丫頭都擠上去搶個不停,咯咯的笑聲帶著幾分淘氣,撒谷豆錢果這是要壓青羊、烏雞、青牛這三煞,這個非常講究,若不如此,三煞在門,新人是不能進門的,否則會給家里帶來災禍,自身也終生無子嗣。
兩個媒人早在門邊等著,手上各拿著一碗飯,走到晏楠他們面前說道:“小娘子!開口接飯!”
許清看著有些寒磣的感覺,那飯是特意用陳年老米煮的,顏色有點不地道,而且無菜,就白飯;但誰讓這是咱的主場呢?
晏楠和清平只得張具把飯吃了下去,這兩位天之嬌女,估計這輩子都沒吃過這么難吃的飯!可惜紅蓋頭擋著,看不清她們臉上的表情,但至少可以想象,晏大小姐那嘴怕是噘得都能掛油瓶了吧!
這吞飯的習俗意思是吃了夫家飯,便成了夫家人,喂白飯甚至粗糧,這是告誡新娘子今后要勤儉持家,甘苦與共。
接著要跨馬鞍,過稻草、秤,一樣接著一樣,一樣都不能少,然后晏楠和清平被送入一間房內,稍事休息,這叫‘坐虛帳,或‘坐寶貴”若有必要,也可趁此機會補補妝什么的,畢竟出門時新娘子大都哭過,等下總不好嚇著公婆吧!
而許大官人此時早已被擁到正堂,來干嘛呢?擺譜唄!廳里廳外擠滿了看熱鬧的賓客,歡笑聲充溢于耳,人人等著看好戲;正堂中放著一個馬鞍,許大官人往上一坐,充起了‘上帝,來!
而女方得派出最得力的人選來向他敬酒,請他下來,先上來的是清平的母親,不到四十歲,長相有幾分象清平,呃,應該說清平象她,端著一杯酒恭敬的送到許清乎上,輕聲求道:“賢婿,請下來吧!”
許大官人把酒一口飲盡,傲然不答。
接著是晏楠的妗母來請,傲然不答。
乖乖!最后晏老夫人端著酒親自出馬了!什么叫上帝?這才叫上帝!許大官人心里幾乎要爆棚!差點想仰天長嘯:要有光!
最后經三次促請,許大官人才施施然下了馬鞍,算是完成了這項還想再來一回的‘上高坐”只有進行了這項儀式,整個婚禮才算得上隆重,否則就被視為闕禮,你聘禮嫁妝再豐厚,賓客請得再多也沒用。
這時突然有人跑進來報說官家與皇后駕到,滿堂賓客先是一愣,然后一片嘩然,紛紛簇擁著許清往外迎去,臣子成婚,皇帝皇后雙雙來捧場,真可謂榮耀無比啊!眾人來到大門前,只見門前停著趙禎與曹皇后的車駕,倆人已相攜走下來。
大家剛想大禮參拜,趙禎就樂呵呵地說道:“今天是許卿大喜之日,大家免禮!”
許清到此時還不知說什么好,感動啊!領導這么給面子,能不感動嗎?
趙禎走近,對他笑道:“子澄啊!今天大婚,還一娶就是兩個新娘子,不會是樂壞了吧?”“臣只是沒想到陛下與皇后會來參加臣的婚禮,陛下與皇后隆恩,臣真是激動得不知說什么好!請陛下恕罪!”
“何罪之有!走!進去再說!”趙禎看上去也甚為開心,帶頭先往里走。后面兩排宮人捧著各種金玉錦帛相隨。
趙禎與曹皇后是特意掐著時辰來的,許清這次在京西南路有大功于朝,卻一元可賞,趙禎心里多少有些過意不去,今日許清大婚,新娘之中還有一個是清平郡主,想到許清無父無母,趙禎和曹皇后一計議,決定來給許清充當長輩,算是彌補一下許清的遺憾。
吉時已到,許清來到晏楠她們‘坐富貴’的房間里,手執笏簡,簡上掛紅綠彩綢,上綰有同心結,在禮儀官的請引下,許清執笏簡倒行,晏楠和清平牽著同心結另一頭,緩緩行到正堂,這時禮儀官用托盤送上機杼,許清取過,用機杼將晏楠和清平的蓋頭挑起。
兩位新娘露真容那一剎那,真個是海棠映牡丹,麗色無邊,贏得滿堂喝彩,然后在禮儀官的唱作下,一起拜祖宗、拜高堂。值得一提的是,夫妻交拜禮并不是在這時進行的。
接下來輪到晏楠和清平牽著同心結倒行,將許清牽引回新房。
沒辦法,這回有點特別,自然又是先回晏楠的新房,行過交拜禮,禮儀官便開始撒帳,將金銀銅錢以及種寄托多子多福的糖果撤入帳中,撒的時候口中念念有詞:竊以滿堂允洽,正鵲橋仙下隆之辰,半夜樂濃,乃風流子侍期之夕……
這套祝詞早以形成套路,大體上各人成婚時念的都差不多。撒帳過后,男左女右站好,許清和晏楠各剪下一縷頭發綰在一起,這就是所謂的‘合髻’妨L,結發夫妻的說法就是從此得來的。
接著有人送上兩杯酒,許清和晏楠各用同心結綰住酒杯,晏楠臉上羞色深濃,許清偷偷對他眨眨眼,然后人唱完交杯酒,許清摘下晏楠頭上的插花,晏楠則解開他身上的綠拋紐,再把酒杯扔入床底。
當然,不是‘啪’的兩聲遠遠的扔進去,不是許大官人舍不得這兩個酒杯,按世俗的說法,酒杯扔進去要一仰一覆,才算陰陽調和、大吉大利,為了達到這個效果,說是扔,不如說放差不多,不然真個啪啪兩聲把酒杯全扔碎了,那還談什么大吉大利!
掩完賬后,許清再到清平那邊把這套禮儀再來一回,只是少了合髻的部分,也不是許大官人珍惜自己的‘羽毛”這個要求比較嚴,只有正妻才能和丈夫合髻,平妻也不行,亂來不得。
至此,整個婚禮的儀式算是禮成了,不過許清事情還沒完,別誤會,現在可還沒到回房抱美新娘親熱的時候,得等!至少也要太陽下山下說嘛!不然豈不成了白日喧那啥的?
新娘子這時并不是要呆坐在新房中等著,而是要將禮服換下,重新梳后和新郎一起出來答謝親戚賓客,新娘子梳妝的快慢,這會又得看新郎官的催裝詩了。
有曾鞏他們這些‘經紀團隊’作后盾,許大官人自然不怕,還暗自慶幸自已有先見之明,一早收買了這幾個損友,不然這催妝詩一首接一首的來,人家催一個,他得催兩個,要是都靠自已想,一時那能想出那么多,這大概也曾鞏他們理解他的原因所在。
等晏楠和清平從新梳妝下來,許清不禁眼前一亮,剛才的打扮雖然也美,贏得了滿堂彩,但那是別人的看法,方才她們臉上的脂粉太多,許清總覺得看假人似的,還是這種淡施胭脂的好。
“兩位娘子,還不叫相公!”許清趁人不注意,眨著眼輕笑道。
清平臉上微窘,晏楠卻不改本色,瞪他一眼說道:“曦兒姊姊不要理他!看他神氣的!哼!”
清平臉色更窘迫,細若蚊囈地對晏楠說道:“該是我叫你姊姊才對了!”
晏楠一愣,雙眼瞪著半天沒說出話來,許清大樂!呵呵笑道:“誰叫誰姊姊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瞧著喃喃你似乎還沒進入角色啊!別忘了,你現在可是貨真價實的許晏氏了,竟然還敢對相公瞪眼,嘿嘿!你等著!”
三人交流了一下,才來到前廳一同向賓客敬酒。
趙禎和曹皇后喝過他們敬的酒,說了一些祝福的話,先行回宮去了,他們在此,各人都小心地守著本份,不敢失儀,送走這倆位大人物后,許家才真正的熱鬧起來,趙崗等人更是一擁而上,發誓要將許大官人灌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