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書記,我要走了。”朱允文的一句話,讓陸睿臉色頓時變了起來。
作為在仁慶市陸睿的重要助手之一,朱允文的地位可想而知,這個時候忽然聽他說要離開仁慶市,讓陸睿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但是臉上還不得不保持著鎮定,看向朱允文問道:“去哪里?”
朱允文微微一笑,指了指上面道:“京城。”
“中紀委?”陸睿詫異的問道。
朱允文點點頭:“第六室主任。”
長出了一口氣,陸睿緩緩說道:“恭喜,恭喜。”
紀委分辦公廳、政策研究、法規建設、宣傳教育、黨風廉政建設、巡視辦、糾正不正之風、執法監察、案件審理、信訪舉報、外事管理等20多個職能部門。其中就包括負責高官貪腐案件查處的八大紀檢監察室。
八大紀檢監察室的分工有特定的安排。從第一室到第四室主要是負責中央各部委副部級以上黨員干部案件的查處,由監察部4位副部長分管。省一級紀委監察室主任為副局到正局,如果是為紀委常委的話,一般都是正局級,中紀委情況特殊,一般常委為專職,所以中紀委監察室理論上是副部,實際上正局居多。
這其中,一室與掌管國家經濟命脈的部委對接,負責監察、查辦涉及國家發改委、工業和信息化部、國資委、安監總局、統計局、煙草專賣局、糧食局、國家電網等大型特大型公司的紀檢案件。
二室主要負責聯系華夏人民銀行、銀監會、證監會、保監會、開發銀行、工商銀行等13家金融部門的紀檢監察機構。
三室主要負責聯系駐教育部、科技部、文化部、廣電總局、體育總局、新聞出版總署、社科院等單位的17家紀檢監察機構。
四室負責指導衛生部、藥監局、氣象局、鐵道部、水利部、國土資源部等單位紀檢工作。
日常工作中,監察部部長、副部長分工負責聯系中央、國家機關的紀檢監察室、行政執法監察室、黨風廉政室和外事局,其他均由中紀委常委會其他常委負責。其中。涉及地方副省級以上黨員干部的較難案件則是由相應的中紀委副書記直接分管。
自第五室開始到第八室,主要工作便是負責查處地方副省級以上黨員干部。
朱允文即將去的中紀委六室即華北東北室,主要負責分管華北東北地區的事務。
得知他升官,陸睿自然是為朱允文高興,只不過一想到如今仁慶市危機四伏的局面,陸睿也忍不住一陣搖頭嘆氣,眼看著市里面的情況越來越復雜。自己在失去包遠征這個臂助之后,居然又要送走朱允文了。
“什么時候走?”陸睿想了想,對朱允文問道。
朱允文苦笑了一下,答道:“中組部的同志已經找我談過話了,下個星期省委組織部就會宣布任命新的紀委書記,聽說是從上面空降下來的。”
陸睿點點頭,朱允文的意思很明顯是告訴自己。新任的這個紀委書記,未必是自己的人,十有是屬于不偏不靠的那一類人。
“這樣吧,晚上我請你吃飯,算是提前給你踐行。”陸睿對朱允文說道。
朱允文點頭答應,他要走的消息現在還沒有流傳出去,一直是等陸睿回來跟陸睿匯報這個事情的。
晚上的時候陸睿原本有個事情要處理,不過他叫曾肖賢給推了,在悅賓樓訂了一個包廂,只有陸睿、朱允文和曾肖賢三個人。朱允文的秘書也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朱允文跟陸睿打過招呼,希望能夠幫忙照顧他一下,陸睿答應了下來,準備把他的秘書放到富爾區做紀委書記,也算是對他的一個交代。
朱允文和陸睿共事兩年多的時間里面,彼此之間的交情自然是不必說了。只不過從始至終。陸睿是領導,朱允文則是下屬,除了常委會這樣的例行會議,兩個人私下里見面的機會實際上并不算多。偶爾有幾次,那也是一群人一起吃飯。真正這樣兩個人坐在一起交心的談話,實際上還真的沒有幾回。如今眼看著彼此的關系變了,市委書記和中央部位司局級領導,地位上相差不大,而且不是在同一個班子里面一起工作,屬于那種沒有了利害關系的同事,反而說話更坦誠了一些。
陸睿端起酒杯:“允文同志,你是老大哥,這幾年在仁慶市,我們互相扶持走到現在,說實話,我真的很感謝你。”
朱允文笑道:“書記客氣了,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不分彼此。”
陸睿把手中酒杯當中的酒一飲而盡,點點頭道:“是啊,我們是一家人,最近這段時候我一直想跟你聊聊。我這個書記坐在辦公室里面,很多東西都不如你站在外面看的清楚,或許,我們今后還有更多的機會交流,也會更放松一些。今天請你吃飯,主要有兩層意思,一是為你餞行,二嘛,你在仁慶市的時間也不短了,對市里面現在的情況比較了解。我希望你臨走前,給我一點錦囊妙計。”
朱允文微微一愣,似乎對陸睿的話有些奇怪,淡淡的笑道:“陸書記你太客氣了,我又不是諸葛孔明,哪里來的錦囊妙計啊?”
曾肖賢微微呆住了,馬上就意識到,兩位領導說的東西,應該是涉及到仁慶市官場的秘密,自己一個秘書坐在這里,確實不太方便,于是站起身道:“書記,我去催下菜。”
陸睿點點頭:“去吧,告訴廚房不要著急,我跟允文同志聊聊再說。”
雖然他這么說,但是曾肖賢卻明白,陸書記這是告訴自己,他有事跟朱書記說,讓自己在外面守著,不要讓別人進來。
曾肖賢出去之后,陸睿笑了笑,對朱允文道:“允文同志,現在就剩我們倆了,有什么話都可以暢所欲言。”
朱允文擺擺手:“書記,我是讀書人,不喜歡繞圈子,您有什么話,就直說吧。”
陸睿一笑:“俗話說,千古文章,讀書人是要靠文章安身立命的。”
“是啊。”朱允文點點頭:“有時候也會想,做這個官是不是值得?當初讀書的時候,可是希望自己能夠妙筆生花動天下的,但是現在卻當了官,是不是有點兒本末倒置呢?仔細琢磨琢磨的話,空有滿腹經綸,也無以安家濟世。還有多少人的才華超過孔老夫子?后世將孔老夫子當成圣人,其實他一點都不圣,窮其一生,只不過在做一件事,那就是克己復禮。人們大多以為,他所要復的禮,是已經崩壞的周禮。唐小舟不這樣認為,孔子追求的,其實是實現他個人的政治抱負,是他的仕途,也就是說,孔夫子窮其一生,都在走一條鉆營之路,他孜孜以求的,就只是當官。孔子尚且克己以求入仕,自己又為何不可?”
陸睿若有所思的默然不語,朱允文這番話讓他有了一種共鳴的感覺。確實,每一個人年少的時候都希望自己能夠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但是想要治國平天下的話,就必然要拋去自己的某些理想,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允文同志,你怎么看如今我們仁慶市的情況呢?”陸睿對朱允文問道。
朱允文沉吟了一下,緩緩說道:“有一種想法,我不知道對不對,說出來和陸書記探討一下。我們國家的體制是黨和政兩條線。我覺得這是最好的體制,最符合哲學精神。哲學認為,世界是由兩部分組成的,即宏觀和微觀。國外的議會制,議會管的就是宏觀,政府管的是微觀。但國外這個宏觀和微觀,隔得太遠了,很長時間才開一次會,而每次開會,因為議員太多,意見分歧太大,往往只是吵架,辦不成事。結果,這個宏觀,成了宏而不觀。我們國家的黨委制,是一個常設的權力機構,對宏觀的管理,非常及時,而且有力,比議會制要優越得多。當然,這也就會出現另一個問題,那就是宏觀和微觀界線的模糊。畢竟兩者都是權力機構,而且,黨委的權力遠遠大于政府,很容易產生跨界操作現象,黨委插手政府工作,也就是黨委抓微觀。同樣,政府部門一直都在努力排除黨委的牽制和約束,想盡一切辦法,控制宏觀。這兩種情形,往往要看黨政一把手,哪個人更強勢。”
陸睿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我們仁慶市的問題是,黨沒有管好宏觀,而政府也沒有管好微觀?”
朱允文看了一眼陸睿道:“慶東同志這個人,我了解過一些的。他很有能力,很有魄力,也很能干事。但他也有缺點,權力欲比較重,比較自負,有強烈的控制欲。但是對于政府工作這方面,缺乏系統的學習和研究,目前所掌握的理論和知識,都是后來在工作中東拼西湊的。這種拼湊起來的理論,很容易為我所用,而脫離事物的本質。這些缺點,如果僅僅表現在他的權力范圍之內,那就不叫缺點,而是優點。如果對自己的角色把握不準,或者膨脹,別人是很難和他共事的。尤其是別人當一把手,他當二把手,配合起來,難度就會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