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相公。,驀地那個聲音又響起。
桑辰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別人,才看向聲音來處。依舊是那‘女’子,她用寬袖擋著容貌,聲音嬌嬌的問道“承‘蒙’相公搭救,還未請教相公高姓大名。”
“在下桑辰,字隨遠,是慈恩寺的俗家弟子。并非相公。”桑辰行禮,答過之后才想起來,他搭救過她嗎?
‘女’子一扭身,‘露’了半張臉,沖他淺淡如蓮‘花’般的一笑,旋即又風一樣的奔走了。
關閉城‘門’的鼓聲敲響。
桑辰還站在原地仰頭望著天空,考慮,那小娘子究竟是從哪里路過。小沙彌來叫了幾回都不應。
寺中人都習以為常,以前桑辰二,現在變得又二又呆,其實也并沒有多大區別,雪山加霜這點事情,出家人都能夠淡定以對。
一個時辰以后,有個巡街打扮的人領著個‘女’子到慈恩寺。
那人借著月光,正看見階梯口正杵著個人,定睛一瞧,卻原來正是大名鼎鼎的桑隨遠,連忙拱手道“桑先生。”
桑辰茫然的看了他一眼。
那巡街道“方才某與朋友換班時,他說查宵禁查到一個夜不歸宿的小娘子,這小娘子說認識您,某正好回莊看看母親,順便將人給您帶來了。”
巡街笑瞇瞇的道“人已送到,某先告辭了!”他見桑辰‘欲’言又止,‘欲’止又‘欲’言,連忙道“文士的風‘騷’,某也略知一二,像半夜送娘子到寺廟這樣風雅又別致的事情,某最喜歡做了,桑先生不必言謝。
說罷轉身跑開。
在唐朝,犯夜禁是個不小的罪名尤其是那些打扮奇怪、舉止奇怪的人,倘若半夜還在街上游‘蕩’被抓住,又恰巧巡街之人心情不好,被殺了也是白殺。
巡街肯給這小娘子帶路,全是沖著桑隨遠的名號。
“桑相公奴家”她的聲音泫然‘欲’泣,被山風吹的零落。
月‘色’皎皎,桑辰盯著那個捂著臉的奇怪‘女’子,夜風中衣袂飄飄,纖弱而婀娜的體態,與他見過的所有大唐‘女’子都不同。不知為何,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句似詩非詩的話來…
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
桑辰怔怔發呆。
樹葉發出輕微的聲音,如顫巍巍的蝶翅蕭蕭而下。
天與地,歸于一片寂靜。
十月長安。
太子的刑罰終于確定:廢為庶人放逐跨州。
李世民終究沒能狠下心來殺他。太子謀反一夜平息,除了百官和命‘婦’,百姓并不清楚在他們合家團聚慶祝中秋之時,整個大唐的中樞究竟發生了怎樣可怕的事情。李世民早就控制住了消息的傳播,因此眾人只知道太子密謀造反,被廢黜。
紙包不住火,但水勢太猛,流言之火未能夠迅猛的燃燒起來。
隔日,魏王李泰遷往封地的圣旨便緊接著下來。據說是因為李承乾離宮之日,在圣上面前狠狠反咬李泰一口。
新儲人選也提上議程。
原本似乎李恪當選毫無懸念,但沒想到,李世民在提議立李恪為儲君之時,竟有半數反對,之后李世民‘私’下召見長孫無忌,長孫無忌順勢將九皇子李治推了出來。
時間并沒有拖的太久,沒有人知道究竟什么原因,李世民放棄了眾皇子之中各個方面最優秀的李恪。
緊接著一道圣旨,恢復了李恪安州都督的職位命他次日便啟程去赴任。
接連三道圣旨,看似輕易的解決了一切動‘蕩’的根源,但所有人都知道,在這背后經歷了怎樣的驚天巨‘浪’。
略顯荒涼的院落里。
李恪緊緊握著圣旨目送傳旨官員離開。
為什么?
為什么他將李承乾與李泰玩‘弄’于股掌之中,讓他們掐的兩敗俱傷最后的贏家卻不是他?
為什么他機關算盡,到頭來卻白白便宜了那個懦弱、毫無建樹的李治?
為什么他軍功赫赫、處政能力出類拔萃,未曾有失大德,最終卻有那么多人反對他?
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么?
“哈!”李恪自嘲的笑了一聲,緊接著,便是一陣狂笑,四周的鳥雀被驚的撲棱棱飛起,他笑的聲嘶力竭,卻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
這個結果,對他來說是多么諷刺。
他輕易引導李泰走上謀反之路,卻‘花’費了許多‘精’力,小心翼翼的在那個‘精’明的父親眼皮底下控制李承乾和李泰之間的關系。
李承乾為什么會把李泰謀反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是誰毀了那個段均在,又嫁禍給李泰?要不是他,李泰又怎么能輕易得知李承乾的種種失德?
他從來不做什么大動作,但能控制的恰到好處,他也步步艱辛。
然而直到現在,他捏著這份圣旨,才看清楚癥結所在,他才明白,無論自己暗中多么運籌帷幄,對外多么才德兼備,他終究夠不到那個位置!因為他不是嫡出,所以越是優秀便越要被打壓。
可笑他居然在前幾天還暗恨謀殺李治不成!
就算暗殺成功,想必他的父親,滿朝文武,還是會想辦法保住李泰或李承乾,除非把他們三個都殺了,可那可能嗎?那時候恐怕他自己也暴‘露’了吧……
他在自己那個‘精’明的父親看管下,能做的都已經做盡了。
李恪笑著躺倒在地上,望著高遠的天空,恰有一只盤旋的鷹。
他啊,就如他空中的鷹,看似離天很近,卻無論如何振翅高飛,都無法觸碰。
蕭府之中。
冉顏靠在躺椅上看著天空,蕭頌將削好的蘋果遞到她嘴邊。
“夫君三個孩子的周歲宴該辦了。”冉顏咬了一口蘋果,含糊的道。
“你這一身傷,不便行動,準備如何辦?”蕭頌用竹簽又串了一塊蘋果給她。
冉顏嘴里一塊還未吃光,便將蘋果遞到蕭頌面前。他偏頭含住然后繼續切水果。
“簡單‘弄’個抓周,然后請親近的人過來吃頓飯。總好過不辦畢竟是重要的日子。”冉顏道。
蕭頌頜并“好。”
冉顏忽然想起件事情,嘆了口氣道“我的吳王罪狀還沒有呈上去,居然就立里九皇子!”
經過蕭頌的分析李泰恐怕沒有殺李治的遠見,李承乾忙著謀反,唯一可能做此動作的,只有李恪。
冉顏只是按照邏輯推論了一下,沒有任何證據。李恪做事情一向比李承乾和李泰要干凈利索,但是像權謀這樣的事情,根本不需要證據確鑿,一顆懷疑的種子丟在了充滿算計的土壤,必然會茁壯成長。
蕭頌微微一笑,并未答話。
那個雪天化得知李恪欺負冉顏,便發誓要報仇,所以耐心的等待到這一刻。
其實蕭頌早就開始‘私’下搜查證據,前段時間便‘抽’空‘交’給長孫無忌。
他覺得因為報仇便去惹圣上不痛快,有些不合算,于是賣給長孫無忌一個人情,反正那些也正是他所需要的東西。
蕭頌知道長孫無忌為了不引起李世民的反感,不會下手太狠,不至于將李恪置于死地。他稍微肯松一松手,是因為后來得知其實李恪并沒有把冉顏怎么樣畢竟李恪還是他妹夫。
冉顏瞇起眼睛道。“聽說燕賢妃牽扯謀反,被廢了?”
蕭頌知道她又頭暈了,掏出帕子拭了拭手,幫她‘揉’太陽‘穴’“又是聽劉青松說的吧,他居然還敢來?最好別給我碰上,否則我廢了他。”
劉青松危言聳聽這件事情,蕭頌一直耿耿于懷。
冉顏覺得劉青松這次倒是有點冤,他說的那個可能‘性’的確有不過她也未曾替他澄清。
“你應該也聽說新的賢妃是鄭氏吧。那位鄭賢妃曾經與岳母還算親近,她新上位,必然會急于鞏固地位,只要你稍稍示好很容易便能拉到關系。”蕭頌微笑道“也時候時候開始與冉氏撇清關系了。”
蕭頌話音方落便聽見劉青松大聲嚷嚷道“冉顏,冉顏,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劉青松一陣風似的沖進來,猛然看見蕭頌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不禁怔住,驚道“‘門’房居然騙我!居然告訴我你不在!”
蕭頌拿了抹布擦拭著水果刀“是我‘交’代他這么說的,否則,怎么等著你自己把脖子送到我刀口下。”
“九郎,你別‘亂’來啊!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劉青松貼著柱子道。
“看心情。先說說好消息吧。”蕭頌淡淡道。
劉青松吞了吞口水,干巴巴的道“我和九嫂上次商量的事情,我寫了折子呈上去了,今天尚書省給了批復,圣上贊同此事,只是說細節部分還有待完善。”
“當真?”冉顏眼睛一亮。
冉顏與劉青松覺得時機差不多了,便商量在大唐教授法醫學的事情。太醫署負責為宮內貴人醫病,同時它也是一個醫學校,培養醫學人才幾百人。于是他們便建議在太醫署中分開一個法醫類目,由劉青松主要授課,冉顏客座授課,一個月去講上一堂課。
這個法醫,掛的并非“仵作“的名頭,而是解剖學,一旦成立了……………,教什么還不是他們說的算?
作為華佗一‘門’最得意的弟子,愿意教授不傳秘技,連張醫令和周醫令都恨不得報名參加。尚書省剛剛接了劉青松的折子,還未批閱,消息便“不脛而走”一向低調的太醫署,這次卻擺開一副“誰阻止誰就是千古罪人,人人得而誅之”的強硬架勢,隨時準備據理力爭。
再說主要授課人是劉青松,又非冉顏。
“這個在我意料之中,算不得驚喜。”這么陽奉‘陰’違、心思縝密的創意,當然是蕭頌給的建議,他向來不干沒把握的事情。
劉青松連忙湊近蕭頌,壓低聲音道“那蘇伏拐走晉陽公主,圣上下旨通緝,這件事件算不算好消息?”
蕭頌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果然是天大的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冉顏看著兩個神神秘秘的人問道。
兩人笑而不語。不過蕭頌心里卻懷疑蘇伏那種冷漠寡淡的人,會干出這種事有情趣的情來?
但晉陽公主向來乖順況且年紀又小,不可能無緣無故跟人跑了吧……………,
考慮到冉顏的感受,待把劉青松趕走之后,蕭頌便一邊扶著醋壇子,努力不打翻一邊把蘇伏的事情講了。
冉顏倒是很欣慰,不管是不是男‘女’之情,只要他能找得到一絲溫暖,就好。
歷經一個暖冬。
冉顏的外傷已經都愈合,可以下地走動,但是依舊是一陣陣的發暈。血流的時候呼啦啦的快,想靠自身補回來就需要一個漫長的時間。
只不過她身上最嚴重的傷卻并非背上那塊,而是被撕裂的虎口,她的大拇指反應遲鈍了許多,這對一個持解剖刀的法醫來說幾乎是個致命的打擊。
可是冉顏一直沒有放棄過,她相信堅持做復健一定會有效果,同時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一邊做復健,一邊開始練習用左手持刀。
太醫署的法醫類目已經籌備妥當,生源不用愁,太醫署的生徒為了區區的幾個名額爭的頭破血流,于是經過商量,決定名額增加到三十個。
二月的天氣尚有些寒冷。
冉顏正裹著皮裘吃豬肝粥,蕭頌正與她商量初夏把三個小家伙丟給母親帶,夫妻二人一起去關山的事情,晚綠進來稟報道“郎君,夫人,有客來訪,是周氏母子。”
“周氏母子?”冉顏一時并未想起來是誰。
晚綠提醒道“夫人在蘇州莊子上救的周三郎。
“啊。”冉顏想到,當時有人打聽她救人之事,便聽說這對母子離開蘇州了,沒想到竟然到長安了!
剛剛過去一個沉悶的冬天,忽有故人來訪,冉顏心中高興,便讓晚綠領他們到偏廳去。
冉顏會見故人,蕭頌便去了書房整理卷宗。
外面竟是又飄起了小雪。
冉顏在‘侍’婢的攙扶下緩步往偏廳走去。
廳不大,因此火爐燒的很暖,冉顏脫下皮裘,在主座上跪坐下來,看著案上一只小小的四方燈,不禁微微一笑,想起在蘇州的時候,曾經便是點著這樣一盞等,坐在廊下看書,那時還把周氏母子的身契丟進燈里燃了。
后來情勢所迫,她不得不放棄把周氏母子帶在身邊,這一舉動卻沒對自己起到什么幫助什么作用,現在看來,卻是賺了份人情。
冉顏令人取來火折子,將四方燈點燃。
就好像,這幾年之間什么也沒有變,她身前這盞四方燈,身下的圓腰胡‘床’,手邊的書卷。
看著‘門’口兩個熟悉的身影走進來,冉顏仔細打量一遍,發現周氏母子衣著光鮮,十分體面,顯然生活過得不錯,而他們的舉止依舊得體,似乎本身應是這樣的人。
“獻粱夫人。”
母子二人躬身行禮。
“不需多禮,快坐吧。晚綠,上茶。”冉顏莫名的很高興,其實算起來,她與周氏母子也算不得很有情分。
周氏關切道“聽說夫人受傷了,前些日子妾一直焦心,卻又怕擾了夫人休息,這幾日琢磨夫人應該早已經痊愈,才來探望,還請夫人莫怪妾來的太遲。”
“周夫人不必如此客氣,你能有這份心,我就很高興了。”冉顏笑著看向周三郎,他已長成少年郎,生的很好,擁有一雙眼睛沉靜。
少年微微施禮,也似有若無的在打量她。
周夫人與冉顏說了許多別來之事,熱絡的竟如許多年未見的親人一般。冉顏覺得,怕是因為他們是自己到大唐先遇見的人,此時才會生出這樣的感覺。
“有件事情,妾一直覺得很不安。“周氏道。尤其如今彼此都處在京城,而且冉顏如今身份又高,有事情必須要坦誠。
冉顏微微笑道“但說無妨。”
周氏深深行了一禮“其實妾并非未亡人,周是妾的姓,因著些許家事,攜子逃到江南道,令他跟著我姓,隱姓埋名以渡難關,近來風‘波’已過又回來長安。妾實在是有難言之隱,才欺騙夫人。”
冉顏沒有絲毫驚訝,她從一開始便看出這對母子不是尋常人家,于是笑著問道“周夫人夫家是”
周氏見冉顏并未不悅,越發歉然“妾的夫家姓狄,我阿翁曾任尚書左丞,已經過世,夫君現任大理豐推丞,卻并不是大官。”
冉顏微怔,喃喃道“狄……仁杰。”
這滿大唐,除了狄仁杰的祖父狄孝緒任過尚書左丞相,再沒有別的狄姓丞相了。
原來,未來那個千古名相,斷獄高手,已經早早的便出現在她的視線中了,只是命運與她開了一個深藏不‘露’的玩笑。
冉顏望著少年驚訝的表情,面上泛起一抹宛若清水映桃‘花’的淺淡笑意。
那個大周‘女’皇時代的人,開始不斷以最青澀的姿態出現,冉顏知道自己將能夠看著他們一步步的蛻變,最終撐起一個更加繁華的盛世大唐。
她很好奇,自己與他們并肩前進的時候,能有怎樣的作為,會在大唐歷史上留下怎樣的痕跡。
這一切,是一個句點,亦是另外一個開始。
(全文完)
其實這一章的‘精’華,是以下內容,因為這有可能決定乃們未來幾個月的短期人生目標。
《江山美人謀》是一本不看會遺憾的書,(備注:看了可能會更遺憾,不過大家還是忽略備注去瞅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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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霹靂一聲巨響,宋初一閃亮登場:沒錯,在下并非諸位所期待的腹黑型‘女’主,像“腹黑”這樣弱爆了的詞匯,如何能用來形容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