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成為大宗師,有一個真正的關鍵:不能要臉。”陳返的語氣輕飄飄的。
“有天資,才能被名師選中;被名師選中,還要刻苦勤奮……不過同門師兄弟那么多,哪個天資都不錯、任誰都知道要努力,但最終能繼承師父衣缽的就只有一個?如何才能脫穎而出?”
“同門之間的衣缽之爭,與皇子奪嫡也不見得有什么區別。‘爭’不光是為了野心,更是為了自保,我不去算計別人,自然會有旁人來算計我……總是要死人的,有趣的是,往往越優秀的,死得就越早。”
“這是門戶之內。而門戶之外的事情就更亂了,神兵利刃、前人秘籍、靈丹妙藥…哪一樣都能幫我提升戰力、提升境界,所以哪一樣我也不能錯過。”
“除了天資和勤奮,包括‘師父’在內,其他所有能幫我成為大宗師的,統統可以算作資源。資源是有限的,有資格成為大宗師的人或許不太多,但是那點資源也不夠分,怎么辦?”
“想成為大宗師,要靠天賦,要靠運氣,還要靠勾心斗角、陰謀算計……古往今來,幾乎所有的大宗師都算計過同門、利用過朋友、謀害過旁人,要是把他們一股腦抓緊衙門,人人都該砍頭。”
“要臉的人、心軟的人,成不了大宗師的。”說著,陳返伸手指向了自己的鼻子:“這伙子人個個心狠手辣臉皮厚,我也不例外。我這個人…有仇我一定報,有恩我卻不一定會還。小子,明白了?就算你找來了‘蝴蝶藍’,我也只會高高興興的收下來,心里可不會覺得欠了你的情,更不會幫你做什么。”
“我倒是覺得…做人還是恩怨分明些更好。”宋陽揉了揉眉心:“而且這么實在的話,我以為你好歹也得等我把蝴蝶藍找到、交給你之后再說吧?現在就交了底,好像不怎么聰明。”
陳返滿不在乎地一擺手:“你能找到蝴蝶藍?除非日落東天。這些話提前說了也無妨。”
宋陽一挑眉毛:“要是萬一被我找到了呢?”
“那你就老老實實獻給我。”陳返再次笑了起來:“你得明白…我不介意殺你奪寶的。”
宋陽非但不生氣,反而笑了起來:“我本來在想,辛苦修煉到大宗師,結果引發隱疾修為猛降,這么刺激的事情一般人可受不了。先前看你鎮定自若,還真以為你不受牽絆、心境了得,沒想到你早就…早就變態了。”
宋陽實在找不出合適的‘古詞’來形容,只能把前生措辭搬出來。
果然,陳返不解:“變態?”,
雖然沒聽過,但陳返也能明白這不是什么好詞,沒再去追究而是又把話鋒一轉:“其實,指點你不算什么大事,但是和‘蝴蝶藍’沒有半個大錢的關系。或許我有興致的時候會對你說兩句,但你可別指望我說的一定會是真的。這些年里,前后一共有五個不相干的后生求我指點,其中兩個走火入魔了,一個血脈爆碎,另外一個巴結我的時候說錯了話,直接被我一掌打癟了腦袋。”
說到這里,陳返停頓了片刻,臉上的笑容更盛:“至于第五個…就是你了。”跟著伸手輕輕按向宋陽的左手脈門。
左脈門是精修內功者的要害,豈可輕易交與他人之手,可宋陽卻沒動,就任由陳返拿住了他的左手腕。
不是信任對方,只是因為他是右心之人…天生右心,全身經絡也相應反轉,所以宋陽的要害是在右腕而非左脈,被對方拿住也無妨。而且宋陽也大概能想得通,陳返此舉應該沒有惡意。
果然,陳返只是注入一道微弱真氣,來探查他的武功修為。
待會這位大宗師或會給出些意見,但他的意見能不能聽、聽了之后會不會死,這些就和陳返沒關系了。
可是不久后,陳返臉上的笑容漸漸消散,換而驚訝、愕然,一雙老眼瞇成了兩道長隙,死死盯住宋陽:“你的經絡…幾乎乙字宗師?!這是怎么回事?”
按照尤太醫的算計,滿十八年,煉血術大功告成,宋陽的經絡也會被改造到‘乙字’宗師的程度。結果在十七年半的時候,仇家上門尤太醫橫死,煉血術也就此中斷,宋陽的經絡強度則逼近于‘乙字’,但還略遜半分。
即便如此,已經足以讓陳返大呼‘見鬼’了,修為與經絡不符,這是聞所未聞的怪事。
很快,陳返的神情恢復了正常,收回真氣放開宋陽,嘿嘿笑道:“想不到,居然還是個妖孽。”說完,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轟宋陽走人,并未出言‘指點’。
宋陽也不當回事,起身走人。陳返則回到書案前,想要繼續畫太陽,可是提起筆后又開始愣愣出神,眼中精光閃爍,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宋陽再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屋子里水汽彌漫,還散著陣陣花朵清香,少女小九并未入睡,衣袖高挽露出蓮藕似的小臂,一邊擦著汗一邊歡歡喜喜地迎上來:“洗澡水剛剛兌好,請公子沐浴。”
宋陽搖頭:“你來之前我洗過澡了……”
話沒說完,看著小九略顯失望的眸子,宋陽又搖頭笑道:“今天晚上事情不少,再洗一次也無妨,正好解乏。”
不過是沒辜負了那一盆香湯,小九卻開心得不得了,臉上盡是滿足笑容,張羅著給宋陽寬衣。
外衣還好,宋陽挺享受來著,等到只剩內衫的時候就開始覺得別扭了。
宋陽是第一次被人寬衣,小九則是第一次給男人寬衣,本就紅撲撲的臉蛋愈發嬌艷了,原先靈活的一雙小手也變得有些笨拙,側襟上的幾道扣子鼓搗半天也沒解開,宋陽笑容訕訕,干脆遣開小丫頭,三下五除二自己脫個干凈,跳進熱氣騰騰、滿是花瓣的大浴桶內。
熱水滾過皮膚、熱氣撲在臉上,宋陽滿是舒坦的呻吟了一聲,雙目微閉把頭靠在浴桶邊緣……不久之后,小九又躡手躡腳地走過來,一雙柔荑按在宋陽的肩膀上,輕輕幫他按摩著。
手法了得,原本緊梆梆的肩頭很快松弛了,可小九的指尖不知為何卻越來越涼了。
宋陽察覺到異常,問道:“手怎么這么涼?生病了么?”說著,抬手捉住小九的腕子,幫她診脈,宋陽主要是擔心她體內還有余毒未清。
脈搏有力,但著實紛亂,不是體弱之兆,而是心神慌亂所至。宋陽轉回頭,望向小九。
清純美麗的小臉被水汽氤氳著,顯出了幾分不著痕跡的妖媚,小九的臉頰紅暈,目光卻散亂的很:“我…我有點害怕。”稍稍停頓,咬起了下唇,聲音幾乎細不可聞:“本來這個時候、我應該入水侍浴。”
說完,小九又覺得自己的話不妥當,急忙又搖頭道:“我不是怕你、也不是怕入水侍浴,就是、就是以前都跟嬸子學、都是假的,從沒…所以…沒來由地心慌。”
她真要下水,宋陽肯定不攔著,但她害怕宋陽也不會一把把她拉下來,聞言搖頭笑道:“不用不用,就這樣捏捏肩膀腦袋就成了,浴桶不夠大,我也不喜歡擠著。”小九輕松了不少,唇角又現笑意:“多謝公子。”說著,解開了宋陽的發髻,開始幫他梳洗長發,因為緊張而冰涼的指尖也漸漸暖了回來,目光里的慌亂也重新被笑意驅散……
洗過澡,小九幫宋陽穿好內衫,這次她沒在‘落荒而逃’,不過宋陽為了照顧小姑娘,穿衣時背著身。等忙活完了這些,小九又捧來一杯熱茶:“我去為公子暖寢,公子稍待。”
宋陽咳了一聲:“南理沒冬天,用不著暖寢。”
小九卻不答應,沒有入水侍浴已經大不合格,再不暖寢丫鬟和公公也真沒啥區別了……一盞茶的功夫,小九從臥房中出來,笑道:“我都險些睡著了,暖烘烘的被窩,公子快去。”說著拉起宋陽就往床上跑,等侍奉著宋陽睡下,她自己又風風火火向外跑去。
宋陽納悶:“什么事這么著急?”
“浴桶里水還熱的,我去洗澡。”小九高高興興地回答。
宋陽愕然,擺手道:“那個…我洗過水臟了,你喊驛館仆役重新給你燒一盆來。”
“不用!水干凈呢。”小九的聲音歡快,從浴間傳來。宋陽也不知道是該苦笑還是該皺眉,一個漂亮丫頭毫不顧忌、在他用過的洗澡水中沐浴,宋陽心里覺得這件事怪別扭的同時,倒也多出一點點笑意。
可今晚的事情還沒完,小半個時辰過去,小九出浴,又躡手躡腳地來到宋陽床前。宋陽悄然醒來,但不出聲,他想看看對方要做什么。
悉悉索索的細響傳來,宋陽撩起眼縫,小九正在脫去羅裙,很快少女胴體赤呈于夜,即便四周深深的黑暗,也無法遮掩那份青春的光澤……既然有入水侍浴,當然也會有深夜侍寢。
可小九卻站著不動,上齒幾次咬住下唇,宋陽幾乎都能聽到她的心跳聲,不難想象,她的指尖現在又緊張得發冷了。過了半晌,宋陽正想一伸手把她拉進被窩的時候,小九終于下定了決心……悉悉索索聲音再起,她又把衣服穿回去了。
不過小九并未就此離去,而是給自己找了幾個椅墊放在床邊,坐了下來,雙手搭在宋陽的腳旁,螓首枕在手上,輕輕睡去。
宋陽的心也和小九的衣服似的,被撩撥的一會下去一會上來,暗自琢磨不知道她這算不算調戲……可是最后看她好像只小貓似的蜷縮著睡在自己腳下,最終還是一笑了之,沒再去打擾她。
剛剛經歷過一次生死的小姑娘,就這樣睡了吧。
第二天清晨,多年習慣使然,曙光初透時宋陽就已經醒來,小九依舊蜷縮在主人腳旁,沉沉地睡著。宋陽輕健起身,不帶一絲聲息,伸手把丫頭抱起來輕輕地放到了床上,小九不曾驚醒,但還是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漂亮小手搖晃了兩下,煩別人擾她美夢……
宋陽不用別人侍候,相反,長大之后的幾年里,他還總照顧尤太醫來著,把小丫頭放到床上,他先去看望了啞巴,再回來開始張羅洗漱、早飯,正忙活著忽然聽到臥房里‘哎喲’一聲驚呼,隨即‘咕咚’一聲大響。宋陽跑回去一看,小九正趴在地上,身上亂七八糟地纏著被子。
不用問,小九醒來,發現自己熟睡公子卻在干活,急忙起身不料絆住了被褥,從床上直接摔了下來。
宋陽笑:“我總覺得老顧不是個大方人,果然,他送給我的,是手下最笨的那個。”小九又羞又急,狼狽無比地爬起來跑去洗漱,再之后回來接下宋陽手里的活計,臉蛋始終紅撲撲,一句話也不敢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