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樣的初羽,不一樣的宋陽,當頭一斬,已經再無法用銅錢壓制。
陳返面色興奮,扔掉半貫銅錢,揚手震碎身后的包裹,碎布如蝶翩翩飛舞,陳返手中則多出了一朱紅長弓。
刀風卷揚,裹挾沙石,宋陽劈山求路。
弓弦震顫,陳返搭箭、勁射,奪目地金色光芒振起,所有觀戰之人都不由自主瞇起眼睛,腦海中浮現兩字:烈日。
不是射日一箭,而是一箭燦燦,烈若驕陽。
陳返仍未殺人,他的箭射向了宋陽的刀。
烈日一箭正中啼鳴初羽,幾乎刺穿耳膜的交鳴中,初羽的長嘯變作嘶啞慘嚎,不凡之刀也受不得甲頂宗師的震裂一擊。
刀散碎,可勢仍在。攻殺未完。霸道以刀而起,但不會隨刀寂滅,因這是宋陽的霸道。
只有陳返才能體味的可怕壓力,轟轟烈烈碾壓過來。陳返再彎弓,但這次無箭,弓弦顫顫中,又是一射。虛擊,雖無箭卻凝勢,震日之勢。
最后這一次交擊,除了戰團中的兩人,周遭沒人能看懂……當耀目的光芒消散、散碎的寶刀當啷啷地摔落、漫天塵土被夜風吹拂一空,宋陽氣喘吁吁地跌坐在地。
陳返單手挽弓氣定神閑站在原地,對宋陽點了點頭:“還不錯。”
宋陽精神委頓,但并未受傷,從地上躍起,面色陰沉,仿佛一頭面對天敵的幼獅。
陳返笑了:“不打了,你屋里那幾個人都沒死,傷得也不重,正好你會治病。”
宋陽一愣,顧不得多說什么,轉回身奔向自己的房間。陳返則轉身走向客棧外的承和郡主,秦錐等紅波衛如臨大敵,任初榕自己卻鎮靜的很,口中輕聲傳令,讓衛士們散開。
走到郡主馬前,陳返開口:“還我。”
郡主微笑著,攤開了一直緊握的左拳,白嫩手心中安安靜靜地躺著一枚銅錢。
銅錢是自己飛到她手中的……就在她帶人趕到客棧、紅波衛結陣準備沖鋒的時候,任初榕握著韁繩的左手忽然一涼,多出了這枚銅錢。
當時陳返正在用第一貫錢不停化解著宋陽的攻勢……
銅錢當然是陳返彈過來的,力道拿捏的毫厘不差,剛好落入郡主的手中,而護在任初榕身邊的紅波衛,根本就沒不曾發現有‘暗器’來襲。
是警告也是提醒。
警告郡主,紅波衛若貿然襲擊她必死無疑;同時也提醒郡主:驛館中兩個人的搏殺遠非勢均力敵的戰斗,宋陽已出全力而陳返還從容得很,他要真想殺宋陽,根本等不到紅波衛趕來;甚至就當時而言,如果秦錐帶領紅波衛縱馬沖鋒,短短百余丈的距離,已經足夠宋陽死三次了。
任初榕不清楚陳返到底想做什么,但她至少明白,陳返能殺宋陽而未殺…那便是不想殺了,既然如此,安心觀戰就是了。何況,宋陽把妹妹給拉攏了,任初榕還是挺想看他被別人打一頓的。
陳返取了銅錢,也不再說話,返回驛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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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宋陽與陳返的惡戰吸引了過去,驛館中的衛士們也不例外,其間根本沒去過宋陽的房間。
屋子里一片狼藉,還是橫禍突降時的樣子,地上多了一個人——啞巴。
剛開打的時候啞巴聽到動靜,勉強趕來想要幫忙,可他傷得走路都難,咬牙堅持著趕到主人房間就再也撐不住了,倒在地上爬不起來。
至于小九、二傻等人,正如陳返所言,他們都沒事。他們挨打時又是吐血又是摔飛的,不過陳返出手時拿捏得極好,打上去時看著嚇人,但傷得并不算嚴重,只需簡單調養幾天就能恢復。當時的情形突、混亂且危險,宋**本沒機會去分辨罷了。
宋陽的神智早已恢復清明,檢查過同伴后很快放下了心,先指揮著驛館的衛士、仆役把傷者安頓好,又開出藥方連夜讓人去抓藥,等都忙活完了之后,宋陽隨便找地方一坐,閉上眼睛靜靜回憶著剛才發生的事情,同時催動內勁仔細感受了一陣,站起身走向陳返的住處……
對宋陽的到訪,陳返并不意外,問道:“來道謝?”
宋陽點了點頭:“該謝的一定要謝,但我更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名其妙的一場惡戰,現在已經不難再理解。從開始時被一文錢就化解攻勢,到后來越挫越強,直到最后陳返要動用真正武器,去化解宋陽的猛擊……另外惡戰過后,體內真氣渾厚而穩重,遠勝當初,宋陽哪還能不明白,自己的武功境界又告突破,而且這一次邁出的是一大步。
現在他的經絡如何,他的真元便如何,完全相符了。陳返用剛才的那一戰,幫助宋陽大幅提升了境界,上品大成,與乙字宗師一線之隔。
陳返望向宋陽的目光,仿佛在看著一件得意作品,眼神怡然:“先‘殺’你那幾個同伴,讓你心中悲恨,再封住你的退路,把你逼入絕境,這才能逼出你的拼命之心…本來我心中最好的人選是‘任小捕’,可惜,她是紅波府的人,又有個公主身份,打傷了她麻煩得很,仔細想想還是放棄了,退而求其次吧。”
說到這里,老頭子跑題了:“居然和公主勾搭到一起了,少年風流啊!放心吧,你倆的事情我不會說出去。”
宋陽笑了笑:“我和她兩情相悅,在一起再正常不過,沒什么丟人的。這件事會惹麻煩,所以我不會去主動宣揚,但是被別人說出去我也不在乎,更不會怕。”
侃侃而談后,宋陽皺著眉頭又想了片刻,跟著一跺腳,臉上的從容都變成了氣急敗壞:“還有,你這人年紀不小了,地位也不得了,是不是也該檢點些,仗著大宗師的五感去偷聽別人窗根,很有趣么?很正經么?”
說完,不容陳返再做議論,宋陽就連聲催促:“說正事,少提那些不相干的。”
陳返并未就此轉回正題,而是莫名其妙地問道:“你師父有沒給你講過‘三關重鎮’?”
宋陽茫然搖頭。
‘三關重鎮’指的是三個要穴,印堂泥丸、胸口膻中、小腹關元。
這三道大穴宋陽當然是知道的,在醫經也被稱作上、中、下丹田,分別主掌神、氣、精,算得上人體上最最重要的穴位。
上、中、下丹田與生俱來,隨著人體生長而不停‘壯大’,即便不學武練氣,它們也照樣會與自然、與外界‘交流’,氣息吐納精力內蘊,在不知不覺里,它們就封儲了雄厚的力量。普通人、甚至上品武士都無從察覺,只有修習到宗師境界,才能感受三枚丹田中的力量。
但也僅僅是‘感受’而已,三道大穴中封存的精力不會為主人所用,恰恰相反,它們還會減緩內勁運轉的速度,就仿佛一條大河中多出了三塊堅硬、巨大的礁石,阻礙河水的流淌,讓大河無法太過湍急。
真氣運轉過快、一旦失控就只有一個下場:走火入魔。所以這三道大穴雖然減緩了內勁的運轉,實際的效果卻是在保護主人,
由此,它們也被稱作‘三關重鎮’,取得是鎮守雄關,護佑本宮之意。
不過凡事無絕對,‘三關重鎮’有防止真氣失控的效用,但不是說它們就一定萬無一失。如果真氣太暴躁,也有可能會沖破它們,而三道大穴一旦失守,其中貯藏的先天精氣就會游散而出,匯入內勁……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人在‘走火入魔’之初,都會勁力暴漲,力量猛增。
不過猛增的真氣很快就會沖碎經脈,屆時輕則修為盡廢,重則慘死當場。
大概介紹過‘三關重鎮’,陳返又繼續道:“早年間有些邪道人物,悟出了刺激‘三關’的法門,靠著針灸手段,用性命做代價、能讓修為在短時間內激增。”
這番道路對宋陽來說異常新鮮,卻不知道,半年前尤太醫就是靠著這個‘邪道法門’打通三關,高唱著‘將進酒’沖向仇敵。
“邪道的法門是由外而內,一旦施展就必死無疑,我則是由內而外。”說著,陳返臉上又顯出得意笑容:“讓你心中悲恨、讓你陷入絕地、再讓你欲拼命而無門,逼著你狂怒發瘋,逼著你真元暴躁……說穿了吧,就是‘幫’你走火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