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已矣。但還是要送到醫院去。
鐘晴下車后，在原地頓了一下，繼續往前走。
林煙幾經生死，只最開始因反差太大才會發懵，眼下即使心生憐憫，卻也還是恢復平時應有的頭腦靈活。
見鐘晴這副樣子，林煙頓覺有戲，卻又覺得在眼下氛圍下不好喜悅，便只沉著臉上前說道：“中午一起吃飯？”
“……這么多受傷的人送來，我哪有時間吃飯？”鐘晴面露惱色，卻又想起之前林煙到處救人的畫面，就又平靜下來。
林煙對她這副態度完全理解，畢竟本就是自己理虧，當下必須充當受氣包。
追女孩子是必須付出代價的。
如果林煙一年多不甩鐘晴的，突然出現，又以高姿態對待于她，那她憑什么要跟林煙再續前緣？
“那我去給你打飯來。”林煙趕緊說道。
“那個，你還是先回去換身衣服吧……”鐘晴又不情愿地看了林煙一眼，然后說道。
“哦，好，我馬上就來。”林煙轉身就走，倒也干脆得很。
鐘晴望著他背影張張嘴，隨即露出幾分煩惱之色，悻悻然地跑進醫院。
田清荷中午不會回家，所以林煙穿著一身血衣回家，她也不知道。
洗個澡，找了身以前的衣服穿上，發現全都短小了很多。
林煙站在鏡子面前，摸了摸臉頰，一種很自戀的成長感油然而生。
再次出門，到飯店里打包兩份午餐，林煙抬頭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大步走向醫院。
醫院中無論醫生還是護士，只要不是新手，就總有一股平淡縈繞在身上。
似是一種看淡死亡的習慣感，一般人不主動去想，還真不會感應得到。
林煙念力強于常人，敏感度大增，一進醫院，就總會被這種習慣感所籠罩，渾身都有些不自在。
“如果還有機會，以后娶了鐘晴做老婆，就讓她辭了這工作，真挺難受的。”林煙這樣想。
詢問一番后，林煙來到重癥監護室外面，見整座樓的過道上都圍擁了很多傷者家屬，又發現不少奇怪的人，不由眉頭一皺，拉住一個路過的護士說道：“你好，幫下忙，叫下鐘晴出來好嗎？”
“找鐘晴？你等下啊！”那護士奇怪地看了林煙幾眼，方才不情愿地推開一絲門擠進去，生怕林煙看到里面情況似的。
等待鐘晴的時間里，林煙目光一掃，最后落在對面那些“奇怪”的人身上，見他們個個一副屌.樣，或紋身或染發，公然在醫院抽煙喧嘩，方圓十米內都無他人靠近，腦子里頓時跳出三個字。
黑社會。
他們的頭領就在那里從左邊走到右邊，又從右邊走到左邊，時不時盯向手術室的門，“手術中”的燈光依舊冷漠亮著，如同上帝視角，俯視著所有人。
“媽的，怎么還沒出來？”似是等得著急，那看上去四十來歲的矮胖頭領忍不住去敲手術室的門。周圍人群紛紛愕然，心想這家伙這么鬧，不怕開刀的醫生手抖弄死人么？
“老大，別著急，不會有事的！龔主任親自主刀呢。我們得相信她啊！”一個親信對他說道。
那老大聞言還是焦慮地又捶了一下門，剛轉身，那手術室的門就一下子開了。
隨后從里面走出一個滿是汗水的口罩女醫生，冷冷地看著那個老大。
“龔主任，怎么樣了？沒沒事吧？”那老大緊張地問道。
這龔主任哼了一聲，以此將不滿的情緒發泄完畢，然后盡量溫和地說道：“傷者幸虧送來的及時，總算保了一命。不過你得有心理準備，傷者脊椎嚴重受損，應該會癱瘓很長一段時間。這具體多長時間，還得看以后復健的效果，目前我也沒辦法確定什么時候能夠康復。”
“癱瘓？不知道什么時候康復？”那老大傻了眼，又恨恨地咬牙切齒一番，然后大吼：“是哪個王八羔子撞的我老婆，去給我查！死了就算了，沒死，就給我將他活活打死！”
如此大的聲音，將許多室內的人都驚動，紛紛開門出來查看。
鐘晴也和幾個護士一起跑出來，張著嘴巴望著那個咆哮的家伙。
林煙厭惡地瞅了他一眼，見鐘晴出來，趕緊獻殷勤地貼過去，將飯盒遞上：“我來了。”
“嗯？”鐘晴看都不看林煙，只望著那個龔主任，然后跑了過去。
林煙愕然，也緊隨其后。
“媽，怎么了？”鐘晴拉了拉龔主任的袖子。
“媽？”林煙愕然道。
“啥？”龔主任與鐘晴都震驚了。
“呃……我不是叫媽，我只是，只是……哦，原來如此，我想起來了。阿姨，龔嬋娟的姨媽，那個啥，我語無倫次了。”林煙說著說著，都有些忍不住挖個坑將自己埋了。
許久未曾羞澀的林煙罕見的臉紅了。
只覺得非常尷尬，怎么，怎么一下子就叫了一聲“媽”？
這也太囧了！
他終于想起，這是鐘晴的媽媽，龔如云！
鐘晴也是臉色一紅，嘴角抽了抽，狠狠瞪了林煙一眼。
龔如云正要說話，手術室門開，有護士將那傷者送出來。
林煙看過去，還真巧了，居然正是自己送醫院來的那個賣花少婦！
“真可惜啊……”林煙愕然地看著那個老大，又矮又胖，長得雖然不算太丑，但也真有些對不起人。
再看推車上的少婦，雖然雙眼緊閉臉色蒼白，但依舊年輕漂亮。
這——
“看什么看？”見自己老大不爽，一個手下瞄了林煙一眼，忽然上前推了他一把。
林煙沒有動，那人卻后退了幾步。
“嘿！”那人一挽袖子，不敢相信地又想上前推搡林煙。
那一臉橫色的老大卻是神色一凝，將他攔下，然后認認真真地看著林煙，說了句算了，就走到推車旁邊，用手輕撫少婦臉頰，露出幾分心疼之色，對護士說道：“快給我騰一間最好的病房出來！”
那護士為難地看了龔如云一眼，龔主任微微點頭，她才和其她護士一起將那少婦推走。
黑幫老大和一干手下也跟著離開。除了隔得老遠的圍觀人群，這地兒就只剩下林煙三人。
林煙明顯覺得有些怪怪的，見龔如云目光落在自己臉上若有所思，也只微低著頭笑。
“你叫什么名字？看樣子不但認識鐘晴，也還認識嬋娟？”龔主任看了鐘晴一眼，忽然問道。
“我叫林煙，森林的林，煙花的煙。”林煙羞澀地說道。
“哦，林，煙！嗯。”龔主任點了一下頭，沒什么表情，對鐘晴說道：“還站著干什么，快推病人進來，我再做一個手術！”
“媽，你先休息一會兒吧，讓黃醫生替一次吧。”鐘晴見她疲憊，忙道。
“沒事，我還可以的。”龔如云轉身走進手術室。
“我現在很忙，要不你到那邊坐一會兒……”鐘晴小聲對林煙說道。
“好好好，我等你！”林煙笑道。
“笑個屁！”鐘晴又嘟了一下嘴才跑開。
林煙則去等候地區轉了一圈，沒發現有空的椅子，為之郁悶一番，只好站在消防區域旁邊，將飯盒放上面，取了一份出來，就這么毫無形象地大口吃了起來。
吃完之后，林煙一抹嘴，去扔飯盒。
于是他就這么包著一口飯不斷咀嚼地與鐘云飛觸碰了一下視線。
鐘云飛和幾個警察快步經過，職業習慣的他無論走到哪里都習慣打量環境。
在最初看到林煙那一下，他還真沒注意到，只當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甲。
卻是忽然覺得眼熟，又一眼看過去，接著，發現林煙看自己的眼神不對勁，才又停下，仔細看了他好幾眼，才將眼睛一鼓，面露恍然之色。
對同伴說了幾句，他只身一人走向林煙，然后神色古怪地說道：“你回來了？”
“啊！嗯，是，回來了！”林煙將最后一口飯用力咽下去，訕笑著說道。
“沒想到時隔兩年不見，你居然混得這么慘？”鐘云飛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嘎？”林煙一下子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