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項莊就再次來到了輜嚴峻營。
公輸車一夜沒睡,終究把試弩的十枝約八寸長、兩分見方的短箭給打磨好了,項莊看了看,這種鐵箭有點像是加長版的棺材釘,四棱,不過沒有釘帽,且通體粗細相同,頂端有長約兩寸的箭頭,已經開了鋒。
再看公輸車的樣弩,弩機、箭匣、鉸鏈都是用胡楊木做的。
不過為了增加射程,弩臂卻是由腰引弩改裝的,當然,遭到箭匣、鉸鏈的限制,腰引弩的弩臂不可能完全張開,因而在射程上肯定無法跟原裝的腰引弩相比,而且由于鐵箭沒有尾羽,飛行時穩定性不足,有效射程還要縮短。
過了不到一會功夫,尉繚、武涉、桓楚、季布也紛紛到了。
公輸車將十枝鐵箭逐一裝進箭匣,先扣緊蓋板,再往復絞動一次箭匣上緊弩機,然后有些興奮地對項莊說道:“上將軍,開始吧?”
公輸車有些興奮,樣弩雖然早就裝好了,可他還真沒試射過。
項莊回頭一招手,早有親兵將一塊人形木板豎到了十步開外。
公輸車當即舉起樣弩,對準人形木板就是篤的一箭,正中人形木板的腹部,在桓楚、季布等人的注視下,公輸車又連續絞動箭匣,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便射完了十枝箭,十枝箭,全部命中人形木板,而且射穿了將近兩寸厚的木板。
表現還不錯,至少十步之內,能夠射穿步兵大盾!
項莊再揮手,早有親兵上前撿回鐵箭,然后將人形木板擺到了二十步外。
公輸車重新裝好鐵箭,再次上緊弩機,然后又是一口氣十箭連發,不過這次,十枝箭只命中了八枝,有兩枝箭脫靶了,不過穿透表現不錯,與十步相差無幾,也就是說,在二十步以內也同樣能夠射穿步兵大盾。
距離再增加到三十步時,連弩的表現就明顯不行了,十枝箭只命中四枝,三枝脫靶,還有三枝箭竟然出現了空中翻騰,橫著打在了人形木板上,而且,中靶的四枝鐵箭也沒能射穿人形木板,換成半寸厚的木板才勉強射穿。
也就是說,當距離增加到三十步時,連弩的殺傷力就明顯下降了。
這具連弩明顯不達標,項莊需要的有效射程至少是四十步,也就是五十米!
公輸車有些慚愧地對項莊說道:“上將軍,這只是臨時制做的樣弩,如果把弩機換成青銅鑄造,精度應該還會有所提高的,還有,因為這兩條弩臂都是從腰引弩上移過來的,所以效果不是很好,相信加以改良之后,穿透力還會增加。”
項莊問道:“改良這一樣一具連弩,需要多長時間?”
“這個……”公輸車沉吟了頃刻,答道,“至少要半個月,也許更久。”
“行,那你慢慢改良吧。”項莊照例勉勵了公輸車幾句,心里卻有些氣餒,看來要想在離開河套之前給楚軍配上連弩是不可能了,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弩要是那么容易造,胡人早就大量仿制了,弩尚且不易造,何況連弩?
贏貞再次來到了楚軍大營。
昨天臨走前,贏貞就跟魏悅約好了,今天要學騎馬,其實贏貞原本就會騎馬,只不過騎術不怎么樣而已,她其實就是想找個借口接近魏悅而已。
贏貞到來時,魏悅早已經牽著胭脂馬等在轅門外了。
秦漁、百里伊水也在,看到贏貞,百里伊水便笑靨如花地迎了上來,她跟贏貞已經認識很久了,交情也一向極好,不過秦漁卻總覺得贏貞眉宇間隱隱帶著戾氣,若不是因為顧忌自己身份,秦漁真想勸魏悅盡量遠離贏貞。
看到胭脂馬,贏貞不由贊道:“無央妹妹,這匹胭脂馬可真神駿。”
魏悅笑了笑,對于自己親手套到的胭脂馬,她還是很滿意的,旁邊百里伊水更是像是愉快的云雀,說道:“公主姐姐你不知道,夫人的這匹胭脂馬可是萬里挑一的寶馬呢,跑起來可快了,連上將軍的烏騅馬都追不上呢。”
“是嗎?”贏貞忍不住道,“蒙將軍也有匹寶馬,卻不知道誰跑得更快?”
“對對對,差點忘了蒙大哥也有匹寶馬,找個機會賽馬,看看誰跑得最快。”百里伊水連連點頭,向魏悅提議道。
贏貞也以期待的眼神望向魏悅
“賽馬的事,以后再說吧。”魏悅卻淡淡搖頭。
贏貞便有些失望,難道昨天晚上項莊已經跟魏悅說過什么了?
贏貞的猜測很快就得到了證明,牽馬走出轅門時,魏悅忽然湊上來低聲說道:“詩曼姐姐,小妹昨天晚上跟上將軍提了呢,可惜上將軍沒答應,真的很抱歉,上將軍說從九原回江東道路太遠了,帶上三萬老幼婦孺行軍不行呢。”
贏貞悄然地哦了聲,眼神卻忽然間變得閃爍起來……
項莊閑來無事,轉著轉著就來到了高初練兵的場。
說是校場,其實就是幾百畝用木樁圈出來的草場而已。
場上,高初的五千親軍分成了二十四部,正在二十四個老兵的率領下鍛煉騎術,高初自己也領了其中一部,正向一字排開的兩百多老兵示范騎射。
急促的馬蹄聲中,高初騎著一匹棗紅馬從兩百多老兵的隊列前飛馳而過,倏忽之間,高初挽弓搭箭,在戰馬的高速奔跑中,對著五十步外的人形草靶就是唆的一箭,正中咽喉,列隊的兩百多老兵登時便山呼海嘯般喝彩起來。
高初勒馬回轉又揚起了鐵胎弓,老兵的喝彩登時便嘎然而止。
五千親軍,身經百戰、九死余生的老兵就有小三千人,這些個老兵,除了項莊,也就高初還能壓得住,別人就算是桓楚、季布來了恐怕也不夠瞧。
高初正想訓幾句時,隊列的老兵們忽然紛紛顯露了狂熱之色。
高初急回頭看時,只見項莊已經騎著烏騅馬慢慢馳進了校場。
當下高初趕緊縱馬上前,于馬背上拱手作揖道:“參見上將軍。”
項莊擺了擺手,皺眉道:“高初,這么多人一起鍛煉,效果能行嗎?”
高初嘆了口氣,無奈道:“上將軍,太多人一起鍛煉,效果的確不好,可是沒辦法,軍中會騎馬的就不多,精于騎術的就更少了。”說罷,高初又回頭指了指遠處正在練兵的幾個校尉,苦笑道,“就說他們,也沒幾個會騎射。”
項莊便蹙緊了眉頭,這倒的確是個大問題。
連教頭都不會騎射,教出來的士兵又能好到哪里去?
項莊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抬頭望向了遠處的九原城廓,九原城內倒是有大把精于騎射的老秦兵,可問題是,蒙殛不愿歸楚啊。
九原城,將軍行轅。
蒙殛正在行轅大廳里來回踱步,滿臉的憂愁之色。
自從楚軍到來之后,老秦人的生活節拍就被嚴峻打亂了,直到現在,蒙殛都還無法界定九原老秦人跟楚軍之間的敵友關系,所以,蒙殛也一直不敢讓城內的老秦人返回城外的各個聚居點,可讓老秦人老這樣躲在城里明顯也不是個事。
坐吃山空肯定不行,城內就是再多的積儲也撐不住哇。
蒙殛正長吁短嘆時,忽有親兵進來稟報道:“將軍,公主求見。”
“公主?”蒙殛愣了愣,當下趕緊來到大門外,將贏貞迎進了行轅。
進了大廳,不等蒙殛大禮參拜,贏貞就擺了擺手,淡然道:“將軍不必多禮,今天本宮有要事與將軍商量,所以將軍也請入座吧。”
蒙殛拱了拱手,肅然道:“末將站著就好。”
贏貞悄然頷首,低聲道:“本宮已經打聽過了,楚軍短時間內怕是不會離開九原,蒙將軍,你有沒有想過,接下來咱們老秦人又該怎么辦?三萬多老幼婦孺,老是躲在城內,只怕也不是個長久之計,倉廩的積粟再多,也總有吃完的時候。”
蒙殛嘆了口氣,憂心沖沖地道:“末將也正為這事憂愁呢。”
贏貞猶豫了下,最終還是說道:“蒙將軍,不如把九原城讓給楚軍吧,咱們老秦人遷徙到西邊的臨河城去。”
“啊?”蒙殛悄然色變道,“讓出九原城?”
“怎么?”贏貞淡淡地道,“蒙將軍可是覺得不妥?”
“呃,不,當然不是。”蒙殛嘆息道,“那便讓出九原城吧。”
老實說,讓出九原城也不失是個辦法,因為蒙殛知道,楚軍可不比胡人,楚軍可是擁有大量的云梯、井闌以及攻城車,楚軍若是強攻九原,僅憑九原城內的老秦人,是絕對守不住的,所以說,主動讓出九原也不失是個明智之舉。
而且,楚軍不可能久留九原,他們終歸還是要走的,等楚軍離開了九原,老秦人再回九原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