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軍叫了半天陣,呼延、由淵、西怨烈諸將連續出陣溺戰,衡山軍始終龜縮不出,無奈之下,項莊只得下令全軍后退十里安營結寨。
晉襄帶著幾個親兵只花了片刻功夫,便把項莊的王帳給支了起來。
項莊的王帳并沒有使用綢布,也沒有使用獸皮,而是跟普通將士的行軍帳篷一樣,全都采用了清一色的麻布,當然,楚軍現在所使用的麻布已經被項莊改良過了,不僅更hòu,而且編織的花紋也更密致,儼然就是后世的帆布了
支好了項莊的王帳,晉襄、呼延以及天狼營、虎賁營的親兵便紛紛從各自的帆布行囊里取出了一頂頂帆布帳篷,在四周支了起來,只不到片刻功夫,八百親兵便以項莊的王帳為中心,支起了兩百多頂大小相同的帆布帳篷。
如今的楚軍,尤其是兩萬精銳,裝備已經逐漸標準化,不僅全軍將士裝備的橫刀、環首刀、角弓、盾牌以及長矛等兵器及鎧甲采用了相同的制式,既便是干糧袋、帆布帳篷、麻布被褥等后勤輔助裝備也實現了標準化。
可不要小看這個標準化,譬如說帆布帳篷以及麻布被褥的標準化,可以極大地減輕后勤保障的壓力,同時又能極大地提高軍隊的機動力,這是因為,許多原本需要輜重車輛來運輸的帳篷器具,現在完全可以改由單兵攜帶,翻山越嶺毫無阻礙。
項莊還給每個老兵裝備了一個帆布行囊,專門用來裝帳篷、被褥以及各種雜物,這個帆布行囊其實就是后世的軍用背包,項莊穿越之前就是一名解放軍老兵,自然知道軍用背包看似很尋常,可對于一支軍隊來說,作用卻是非同小可。
天色很快就黑了下來,楚軍營地里很快也升起了星星點點的篝火。
晉襄從帆布行囊里取出一大張白面饃饃就著火堆烤得外焦里酥,才連同一竹罐清水送到了項莊跟前,項莊卻是食欲全無,搖搖頭站起身來向不遠處的百里賢道:“子良咱們去那邊山頭上看看衡山軍的虛實。”
“喏!”百里賢自然無有不允。
當下呼延正德點起四百天狼衛護衛著項莊、百里賢登上了營地右側的山頂,站在山頂上居高臨下望去,身后是星重點點的楚軍營火,斜對面卻是燈火通明的衡山大營,借著火光甚至還可以看到,衡山軍正在忙忙碌碌地搬運輜重。
望著衡山大營中露天堆放而且碼得跟小、山似的糧食,項莊不禁蹙緊了眉頭,不無憂慮地說道:“衡山軍兵力幾乎五倍于我糧草又是這般充足,而且還是本土作戰,可以說是占盡了天時、地利以及人和,還堅守不出,這仗看來不好打哪。”
“是啊。”百里賢點了點頭道,“這一仗,咱們拖不起哪。”
“實在不行那就只能夠強攻衡山大營了,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都必須首先擊破衡山大軍,如若不然,一旦讓英布、周殷、靳能、李左車他們回過神來,后果將不堪設想。”衡山大營的營火映在項莊的眸子里,就像有兩團冷焰正在燃燒。
“咦,情形好像有些不太對啊。”百里賢忽然驚咦了一聲。
“怎么,子良你可是發現了什么?”項莊側頭,忍不住問道。
百里賢點了點頭,以羽扇指著前方衡山大營說道:“大王你看,看衡山軍這番情形,多半是在搬運糧食吧?”
項莊道:“對啊,衡山軍不正忙著把露天堆放的糧食搬進糧倉么?”
百里賢道:“這么多糧食,少說也該有十幾萬石吧?可在這些露天堆放的糧食上面,竟然連一片遮風擋雨的蘆席都沒有,這似乎有些說不過去吧?看這附近的地面,昨天晚上明顯剛下過一場暴雨,衡山軍就不怕糧食被浸泡發霉么?”
呼延正德道:“也許這批糧食是今天才剛剛押到的吧。”
百里賢搖了搖頭,道:“那也不對,如果這批糧食是今天才剛剛押到,衡山軍又為什么不直接放進糧倉,反正糧倉都已經修好了,而且也空著,又何必露天堆放?難道說,這十幾萬衡山大軍竟然還抽不出搬運糧食的幾千壯丁么?”
項莊眼前突然間閃過一道亮光,狠狠擊節道:“欲蓋彌彰!”
“對,就是欲蓋彌彰!”百里賢搖了搖羽扇,微笑著道,“衡山軍多半無糧,故意露天堆放糧食,再趁夜搬進糧倉,分明就是在演戲,梅鋗分明就是想給咱們造成一種衡山軍糧食堆積如山的假象,然后引誘咱們去強攻衡山大營。”
“好一個梅鋗。”項莊悶聲道,“不愧是世之名將!”
不過這一次,梅鋗卻還是不小心露出了馬腳,并且被百里賢抓了個正著。
百里賢微笑道:“大王,既然衡山軍無糧,而我軍攜帶的干糧卻足以支撐半月有余,如此一來,我軍卻是不必急于進攻了。”
“唔”項莊輕輕頜首道,“那就先這樣耗著吧。”
雖說楚國正面臨著英布、周殷、靳漱、李左車、奴攤搖五路大軍的威脅,可項沱的五萬大軍卻也不是擺設,而且,丹陽郡、會稽郡各縣的壯丁也正源源不斷地向曲阿集結,短時間內江東應可無慮,所以,區區十天半個月,楚軍還耗得起。
百里賢搖了搖羽扇,忽又說道:“大王,也不知道上大夫的江陵之行怎么樣了?如果上大夫能夠說服臨江王,則也許用不著十天,梅斂就會主動尋求與我決戰了。”
江舟,臨江王宮。
臨江王共尉正在宴請大楚上大夫武婁。
共尉才剛剛三十出頭,長得劍眉星目、面如冠玉,可以算得上是百里挑一的美男子,不過,就是看上去略顯陰柔,缺了些男兒氣柵。
武涉坐在共尉的右下首,在共尉的左下首,還坐著臨江國的國相以及上將軍,臨江國的國相杜鴛,已經是年逾古稀,上將軍公孫武,卻只有三十出頭,長相也極為英武,坊間傳說公孫武愛好龍陽,跟臨江王共尉之間有斷袖之癖。
這會,武涉正在席問侃侃而談:“奴攤搖不過化外蠻夷,區區幾萬烏合之眾,根本不堪一擊,我王已譴驍將龐鈺,引精兵五千出烏傷以南,不出意外的話,奴雛搖現在多半已經引頸受戮,所部蠻兵也多半已經敗回東眠了。”
“閩越王奴無諸雖頗知兵略,然閩中相距吳中何止千里,中間山高水遠,毒瘴遍地,又有稽南宗族武裝相阻隔,只怕一年半載之內,閩越大軍都不可能殺至吳中,可到那時候,我王早已經擊退其余各路賊兵,區區一路閩越軍,又何足道哉?”
“周殷、靳漱、李左車,世之名將,可惜兵微將寡,成不了氣候。”
“我大楚左將軍蒙殛乃故秦名將蒙恬之子,文韜武略,無人可及,麾下五千精兵,皆可以一擋百,有蒙殛將軍以及五千精銳鎮守歷陽,周殷、靳靛、李左車縱然有千般本事,也休想越過雷池半步,江左三郡可保無慮。”
“我王所慮者,唯衡山王吳芮、淮南王英布二人耳,今,我王已命上將軍項沱提十萬大軍北出曲阿,以抗淮南王英布大軍,又親提五萬精兵深入廬江,意欲與大王共擊衡山,衡山國若亡,我王愿以衡山郡相贈,不知大王意外如何?”
國相杜鶯捋了捋頜下花白的長髯,說道:“上大夫,如果項王兵敗廬江又當如何?需知衡山國之上將軍梅鑰亦乃當世之名將,麾下更聚集了二十多萬大軍,以五萬擊二十萬,兵力相差如此懸殊,項王獲勝之機,鮮矣。”
武涉起身,慷慨激昂地道:“國相以為梅斂比之劉邦如何?”
杜騭皺眉不悅道:“漢王世之梟雄,梅鋗又如何與之相比?”
“說的好!”武涉擊節道,“漢王世之梟雄,我大楚先王項羽英雄蓋世,尚且在他手下兵敗而亡,然而,大別山之戰劉邦以五十萬大軍對我王五千殘兵,卻連連喪師失利,今我王提五萬精兵擊梅蹋二十萬烏合之眾,焉能不勝”
杜騭啞然,他縱然滿心不愿,卻也得承認武涉說得有道理。
坐在杜騭下首的公孫武又道:“上大夫,我臨江大軍若大舉興兵,跨江擊郝縣,則難免國中空虛,萬一漢軍趁虛來取江陵,如之奈何?”
武涉甩了甩衣袖,灑然道:“上將軍有所不知,去歲我王率兩萬大軍打入關中,已然將關中大地攪得遍地狼藉,今關中壯丁十不存一,民無裹身之衣,戶無隔宿之糧,不得十年休養,絕不可能恢復元氣,漢軍拿什么出兵江陵?”
公孫武淡淡一笑,再沒有多說什么,從他公孫武的立場,其實還是贊成出兵的,臨江國跟關中、巴蜀之間有巫山天險阻隔,漢軍如果想要進攻江陵,就必須借道三”南陽,可至少在目前,漢軍還沒有向三”、南陽集結的跡家”,
也就是說,短時間內漢軍并沒有對臨江國興兵的打算,那么,為什么不趁這個機會攻取郝縣,滅掉衡山國呢?要知道此時的衡山國,舉國壯丁齊聚番邑,國都邦縣極度空虛,對于臨江國來說,真可謂是天賜良機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