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山國都,邾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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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吳臣和幾個弟弟正在寢宮里探視父王吳芮的病情,吳芮的病榻邊上還坐著個風華絕代的少fù,這個少fù不是別人,就是太吳臣的生母、衡山王吳芮的發妻毛氏,毛氏乃是湖湘有名的nv,同時也是有名的大美人兒。
吳芮已經氣息奄奄,卻兀自牽著毛氏的手,眸里盡是留戀之色。
感受著吳芮對自己的愛戀,毛氏不禁潸然落淚,泣聲道:“上邪,我yù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聽完毛氏的泣血絕唱,吳芮的臉色竟奇跡般地恢復了紅潤,吳芮拉著毛氏的yù手久久不語,好半晌后喟然說道:“芮歸當赴天臺,觀天門之螟晦……”話沒說完,吳芮便氣絕身亡,只是眉目宛然,猶如生人。
“父王!”吳臣、吳元等太、王見狀紛紛哭倒在地。
毛氏也是默默垂淚,顯然,剛那兩句話就是衡山王吳芮的臨終遺言了,意思是說,在他吳芮死后,希望能夠歸葬家鄉瑤里的五股尖仰天臺,跟他的父輩葬在一起,他要跟他的父輩一起,朝迎旭日東升,暮送夕陽西下。
恰在此時,國相吳忠也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
雖然吳芮眉目宛然,猶如生人,可看到太吳臣以及幾位王哭倒在地,王后也守在大王榻邊默默垂淚,吳忠如何還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當下吳忠也是仆地跪倒,大哭道:“大王,我的大王哪。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呀……”
吳忠這下可真是六神無主了,剛剛接到急報,臨江國出動了十萬大軍,分乘數百艘大小戰船,抄水路前出沙羨水軍大寨。距離邾邑已經不足百里了!可眼下衡山大軍卻又遠在廬江番邑,邾邑守備空虛,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大王又歿了。
吳忠正干嚎之際,王后毛氏悲聲說道:“國相,大王雖歿,國事卻不能廢,你還是趕緊處理國事去罷,而且,現在正是大戰當前。上將軍又領軍在外,一應大小事務,就只能多多拜托國相你了。”
“王后,王后哪,大事不好了。”吳忠這直起身來,向毛氏道,“臣剛剛得到消息,臨江國上將軍公孫武親提十萬大軍。
首.發已經進至沙羨,距離邾邑已經不足百里了,而且,臨江大軍走的是水路,速度極快。最遲明天上午,臨江大軍就要兵臨邾邑城下了!”
“啊,臨江大軍就要兵臨邾邑城下了,這這這,國相,這可如何是好?!”毛氏聞言頓時花容失色,她雖然是nv,卻終究是個fù道人家。而且從未有過處理軍國大事的經歷,驟然聞此噩耗,又如何能不心驚?
吳忠也是無言以對,他又哪里知道該怎么辦?
還是年僅十六歲的太吳臣當機立斷道:“國相,為今之計,只能緊急驀集邾邑城內所有壯丁,全城戒嚴。嚴加防備,再詔令周邊各縣,即刻招驀壯丁,馳援邾邑,同時譴飛騎前往番邑。請求上將軍率大軍火速回援!”
“喏喏喏!”吳忠連連點頭,這領命去了。
公孫武的三萬臨江軍已經進駐沙羨水軍大寨。
兩天前。大楚上大夫武涉當殿舌戰臨江國的文臣武將,最終說服了臨江王共尉,共尉遂以上將軍公孫武為將,起兵三萬,號稱十萬,分乘五百余艘大小戰船,順江水而下,只兩日便直抵沙羨水軍大寨,邾邑已然近在眼前了。
中軍大帳里,公孫武剛坐下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便有親兵入內稟報道:“上將軍,楚國上大夫武涉求見。”
“這個武涉。”公孫武苦笑道,“還真是不肯消停。”
說罷,公孫武又吩咐那親兵道:“去,請武上大夫進來。”
“喏!”親兵轟然應諾,領命去了,不片刻,便又領著武涉進了大帳。
進了帳,武涉向著公孫武淺淺一揖,朗聲道:“上將軍,臨江大軍怎么進駐沙羨水軍大寨,不往前走了?”
公孫武道:“上大夫有所不知,我軍之糧草器械尚未備齊,眼下還不宜進兵。”
武涉皺了皺眉頭,不以為然道:“糧草不足,從衡山國就地籌集便是,至于器械,此時邾邑必然守備空虛,縱然沒有重型器械,單憑臨時打造之簡易長梯,也足夠奪取城池了,上將軍若是顧慮太多,恐怕會白白貽誤戰機哪?”
“兵者,詭道也。”公孫武皺了皺眉,道,“關于攻伐衡山國事,本將軍自有決斷,也就不勞上大夫你操心了,今日天氣甚好,不如你我小酌一番如何?”說罷,公孫武又回頭把手一招,朗聲道,“來人,上酒!”
當下便有親兵端上了水酒、肉食。
武涉只能搖頭苦笑,他其實也不傻,當然知道公孫武存的是什么心思,很顯然,在沒有見到兔之前,公孫武是不打算撒鷹了,也就是說,在大王的楚軍精銳沒有擊破梅鋗的衡山軍主力之前,臨江大軍是不可能再進半步了。
公孫武有此想法,倒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道理是明擺著的,如果臨江軍貿然出擊,悍然兵臨邾邑城下,萬一梅鋗果斷回師,項莊又順水推舟,那么局面可就演變成衡山國跟臨江國之間的對掐了,而項莊很可能趁此機會從衡山國脫身,回師江東收拾另外幾路諸侯。
總而言之,臨江國絕不介意滅了衡山國,卻也不當楚軍的馬前卒,你項莊的楚軍主力如果能夠擊破梅鋗的衡山軍主力,我臨江大軍就會順勢攻陷邾邑,滅亡衡山國,可如果你項莊想要渾水摸魚,對不起,我們臨江大軍可不會配合。
“也罷,喝酒,喝酒!”想通了這點,武涉也就不再強求臨江大軍繼續東進了。
事實上,臨江國以公孫武為將,起兵三萬進駐沙羨水軍大寨,他武涉游說臨江國的任務就已完成了,接下來,就要看大王的了,只要大王能在番邑擊破梅鋗的衡山軍主力,則臨江軍就必定會趁勢東進,直寇邾邑,衡山國也就完了。
番邑城東二十里,衡山大營。
一轉眼四天已經過去,不過讓梅鋗感到不安的是,楚軍竟然并沒有發起強攻,而是在五里外扎下了營船,而且每天都在加固營盤,四天下來,營柵外的壕溝都已經挖到六尺深,兩丈寬了,看這架勢,楚軍是打算跟衡山軍長期對峙下去了?
這天中午,梅鋗再次召集庚勝、庚望、梅鋮前來大帳議事,可幾個人討論了半天,也還是沒什么結論,一時之間,梅鋗也陷入了猶豫之中,究竟是繼續跟楚軍耗下去呢,還是趁著軍糧未盡之前,果斷跟楚軍決戰?
“上將軍,別猶豫了,跟楚軍決戰吧!”
“不行,現在決戰,豈不是正中楚軍下懷?”
“問題是,再等下去咱們的軍糧就該吃光了,到時候怎么辦?”
“該死的,全賴這鬼天氣,要不是這鬼天氣,邾邑太倉的幾十萬石軍糧早就應該解送到番邑大營了,我們又豈會像現在這般進退失據?”
諸將正爭執不休時,忽有一名風塵仆仆的信使進了大帳,跪地慘然道:“上將軍,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梅鋗一眼認出,來人竟然是國相府的門下遏者,當即大吃一驚,失聲道:“先生,邾邑可是出什么事了?”
遏者慘然道:“上將軍,臨江王共尉以公孫武為將,起兵十萬,已經進至沙羨,距離邾邑已經不足百里了,邾邑危在旦夕,衡山國已經危在旦夕,太、國相請上將軍率領大軍火速回援邾邑,遲恐生變哪!”
“啊?!臨江大軍兵臨邾邑?!”
“該死的共尉,還真會挑時候!”
“可惡,這下麻煩了,這邊的楚軍還沒打發走呢,那邊臨江大軍又來湊熱鬧來了,這下咱們可是腹背受敵了。”
庚勝、庚望、梅鋮聞言頓時臉色大變。
梅鋗的臉色也是一變再變,好半晌后道:“先生,臨江國果真出兵了?”
“上將軍,這還有假?!”遏者以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風塵,慘然道,“十萬臨江大軍分乘上千艘大小戰船沿江而下,幾乎遮蔽了整個江面,只兩天不到就從江陵直抵沙羨,沿途的漁民樵夫可都是看得真真的,還能有假?”
“上將軍,此事只怕不假。”庚望神情凝重地道,“在下以為,多半是項莊派出的使者到了臨江國了,臨江王共尉肯定是受了項莊的攛掇,會趁這個機會出兵,從背后給了我衡山國致命一擊,上將軍若不火速回援,則邾邑危矣。”
“可惡!”梅鋗不禁蹙緊了眉頭,這個時候回援邾邑,楚軍肯答應?
庚望嘆息道:“上將軍,為今之計,只能跟楚軍速戰速決了,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擊破楚軍,然后回師邾邑。”
梅鋗卻是搖頭苦笑,衡山軍這個時候想跟楚軍速戰速決,楚軍卻未必肯了,可如果不理會楚軍直接撤兵,卻很可能會遭到楚軍的銜尾追殺,衡山大軍一旦穩不住陣腳,形成潰敗之局面,則后果將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