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呂澤順利抵達咸陽,來不及洗去身上的風塵,呂澤便在呂臺的驃騎將軍府將所有的呂氏子弟召集了起來,除了呂氏子弟,還有丁復、傅寬、郭蒙、朱軫等呂氏心腹,足有二十多人,而且都是軍中宿將。
呂氏集團可不僅僅只是呂澤、呂臺父子,更有大量軍中宿將為其中堅力量,劉邦如果敢對呂氏集團下手,這些中堅力量立刻就會叛漢,那么一場內戰也就無法避免了,這也是劉邦不敢對呂氏集團痛下殺手的一大原因。
除此之外,呂澤跟蕭何、夏侯嬰、曹參、灌嬰等重臣的淵源也極深,想當初,要不是呂公出錢資助劉邦,劉邦根本就沒錢招兵買馬,蕭何他們也不會追隨劉邦,現在雖說曹參、灌嬰已經死了,可蕭何、夏侯嬰兩大佬還活著呢。
要不是這樣,劉邦又豈會心慈手軟?要知道這個市井無賴可是連自己的親生兒子跟親生女兒都能推下車,而且連自己老父親的人肉羹也吃得,這等腹黑之徒又豈會在乎什么夫妻感情什么君臣之情?在他眼里就只有利害關系!
不過,也必須要承認,劉邦這廝還是很會偽裝自己的,他本質上就是個心狠手辣的腹黑之徒,可表面上,卻又是個仁義寬厚的萬家生佛,尤其在關鍵時刻,很會演戲,要不然也不會讓蕭何、周勃、呂澤他們為之肝腦涂地。
驃騎將軍府的大廳里,呂澤、呂釋之、呂臺、呂產、呂則、呂祿等呂氏子弟以及傅寬等二十幾個心腹宿將已經全部聚齊,不過,王后呂雉卻不在此列。
呂釋之的長子呂則很快便提出了疑問:“伯父,姑母怎么沒來?”
呂澤擺了擺手,并沒有回答呂則的問題,不讓呂雉參加今天的會議,是呂澤的決定,在呂澤看來,呂雉明顯已經因為太子劉盈病重而亂了方寸,有她參加會議,肯定會嚴重影響呂氏子弟的情緒,不利于呂氏做出正確的決定。
呂釋之道:“大哥,你這次回咸陽,是不是為了封王之事?”
不等呂澤回答,呂產便道:“依孩兒看,父親早就該封王了。”
話音方落,呂則、呂祿以及傅寬等二十幾個心腹宿將便紛紛附和,不管是論資歷,還是論戰功,呂澤的確是早該封王了,所以,呂氏子弟和二十幾個心腹宿將一說起這件事,一個個都是義憤填贗,情緒激動。
呂澤嘆了口氣,問呂臺道:“臺兒,你的意見呢?”
呂臺拱手一揖,昂然答道:“孩兒全聽父親的,父親想要封王,那便求封,父親說不想封王,那便不封王!”
呂澤懸著的一顆心便落了地,來咸陽之前,他最擔心的就是呂臺年輕氣盛,受呂雉蠱惑而萌生反意,現在看來呂臺還是頗知進退的,有呂臺執掌呂氏,既便是他呂澤死了,呂氏想必也不會兩代便告敗落,也許還能更加興盛也未可知。
當下呂澤嘆了口氣,說道:“封王,對我呂氏是禍非福哪。”
呂釋之不解道:“兄長,封王乃是無上尊榮,怎說是禍呢?”
呂澤嘆道:“封王裂國,尊榮是尊榮了,可你們想過后果么?”
說此一頓,呂澤又道:“大王若在,我呂氏與大漢尚能和平相處,可大王年事已高,一旦大王不在,新王還能與我呂氏保持親善嗎?且三川郡地處四戰之地,南有楚,東有齊,北有韓趙,若再與大漢交惡,禍無日矣!”
諸呂及心腹宿將盡皆默然,他們得承認,呂澤的擔心并非杞人憂天。
頓了頓,呂澤又沉重地說道:“所以,封王裂國只會讓我呂氏遭受滅族之厄運,只有世代以臣事漢,才能保我呂氏一門尊榮。”
呂釋之想了想,又道:“可是兄長想過沒有,由于姑母的緣故,戚夫人、劉如意與我呂氏積怨已深,一旦劉如意繼位,我呂氏同樣會有滅族之禍!”
呂澤道:“這個為兄自有考量,你們卻是不必再擔心了。”
呂澤的確也在考慮這個問題,呂雉跟戚夫人之間的積怨已經極深,連帶著整個呂氏集團跟戚夫人、劉如意也是無法善了,假如大王駕崩,真讓劉如意繼了王位,讓戚夫人當了大漢國的太后,那么呂氏集團絕對就有難了。
所以,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劉如意上位,這是呂氏集團的底線。
不過,不讓劉如意上位,那么呂氏集團又該扶持誰上位呢?劉盈雖是呂雉嫡出,可是眼見得是沒幾天好活了,所以,呂氏集團必須盡快尋找替代劉盈的人選,漢王有八子,除了劉盈、劉如意,哪個兒子才是合適的人選呢?
自打離開了洛陽,呂澤便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
不過,呂澤行事一向穩重,在沒有找到合適人選這前,他是絕對不會向任何人透出口風的,既便是二弟呂釋之和長子呂臺,呂澤也同樣不打算透露,因為此事關系重大,萬一要是泄露了消息,焉知不會給大王的其余諸子招來災禍?
咸陽北郊,綠柳山莊。
幾乎沒有人知道,這么個不起眼的山莊其實就是烏木崖設在咸陽的分支機構,而柳莊主這個平時見誰都笑瞇瞇的醫中圣手竟然會是烏木崖的十統領之一!
柳莊主正在后院練劍,一名烏木死士匆匆前來稟報:“統領,秭陵有消息了。”
柳莊主當下收劍立定,算算時間,差不多也該有回信了,咸陽到秭陵雖說路途遙遠,可信鴿飛行極速,三天時間足夠飛個來回了。
從死士手中接過密信,看完之后柳莊卻蹙緊了眉頭。
大統領好大的心,竟然要借機刺殺漢王劉邦?這可著實不容易,要知道,老將夏侯嬰可是半步不會離開劉邦,還有酈寄、夏侯灶等宿衛郎將也時常會守在劉邦身邊,最為難纏的還是隱隱已成劉邦貼身侍衛的劉濞!
劉濞可是僅次于周冠夫的猛將,要想刺殺劉邦,就必須設法把劉濞引開!
就著火捻子將密信燒成了飛灰,柳莊主又吩咐死士道:“去,馬上把谷先生跟羊先生請過來,本統領有急事跟他們兩位商議。”
“喏!”死士揖了一揖,領命去了。
長樂宮,劉盈寢宮。
出了門,呂澤嘆息著對呂雉說道:“常言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天,這就是盈兒的命,阿雉你也不太過傷心了。”
“兄長。”呂雉凄然道,“老天不公哪!”
呂澤無言以對,老天不公?老天什么時候又真正公正過?
想了想,呂澤又有些擔心地道:“阿雉,為兄知道你恨戚夫人跟劉如意入骨,不過你且不可再胡來,這么做除了徒惹大王不快,于事無補。”
“兄長放心,小妹知道怎么做。”呂雉低垂著頭,語氣有些清冷。
呂澤再嘆了口氣,又道:“這次封王事件,讓我們呂家好生被動,所幸大王仁義,才沒有對我們呂家下殺手,大王仁義,我們也不能無情哪,阿雉你別忘了,劉邦是你夫君,更是大漢國君,國君是天,你知道嗎?”
呂雉還是低垂著頭,默然不語。
呂澤又道:“好了,為兄先走了,過幾日再來看望盈兒。”
“恭送兄長。”呂雉微微屈膝,待呂澤走遠了,臉上的清冷之色忽然轉為猙獰,當下吩咐身后隨行的女官道,“馬上備車,本宮要去綠柳山莊。”
綠柳山莊,后院密室。
柳莊主正跟兩位老者相對而坐,這兩位老者是柳莊主的智囊,如今的烏木崖,早已經成為一個龐大的情報機構,除了有柳莊主這樣的主事者,有羊先生、谷先生這樣的智囊,更有大量隨時準備犧牲的冷血死士。
柳莊主揚了揚手中的密信,沉聲說道:“大統領已經發下烏木令!”
羊先生、谷先生微微色變,烏木令下,那就再沒有轉圜的余地了。
當下羊先生說道:“劉邦正在返回咸陽的途中,不過沿途都有禁軍護衛,還有劉濞、夏侯嬰這樣的猛將守護,我們毫無機會。”
谷先生也道:“在宮中,劉邦也有諸多宿衛郎將守護,機會同樣不大!”
柳莊主也是蹙眉不語,要想刺殺劉邦的確不容易,甚至調動大軍也未必能得手,這事還真不是一般的困難,不過大統領說的也對,這恐怕是刺殺劉邦的唯一機會了,平時,烏木死士連未央宮的墻苑都無法靠近,然而這次,卻有人帶他們進宮。
羊先生捋了捋頷下山羊胡,忽然說道:“統領,老朽倒是有個不太成熟的想法。”
柳莊主聞言頓時神情微動,笑道:“先生智計過人,從來都不會讓我失望,呵呵。”
羊先生探出右手又伸出三枚手指,陰惻惻地說道:“要想殺掉劉邦,就必須首先滿足三個條件,其一,在宮中;其二,劉濞不在劉邦跟前,其三,我們的人有機會接近劉邦,這三個條件,若有一個不能滿足,則此次刺殺就必定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