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文翰外,眾人都是一臉的疑惑。
在眾目睽睽下,文翰先用手指向大海:“這大海代表天下黎民百姓。”
說完后又指向那艘大船:“船中劃槳之人,代表了朝中百官。而他們手中之槳,則是他們的權力與重擔。那掌舵之人當然是當今皇上,他手中的船舵正是朝綱。”
隨后又指到畫中海天一線處道:“最后這畫中海與天分別延伸,最后交接在一起。曹大人,汝懂吾畫中之意嗎?”
曹操本看得入了神,聽文翰問道幾乎是下意識地把心中所想說出:“海天一線,代表海即是天,天既是海。畫中之海又代表了黎民百姓,也就是說,百姓既是天!”
“曹大人聰慧,吾佩服。”文翰施禮贊道,曹操甩了甩手,讓文翰不必多禮。文翰頓了頓又再說道。
“荀子說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水乃庶民,大海容水而成,既是天下黎民百姓。舟乃君上,此處吾更認為是整個朝廷。因為,若是當水要覆舟,就不當當代表一個君上要被淹沒,那時應是要改朝換代了。吾之拙見,舟為朝廷更為貼切。
朝廷造福社稷,為民做事,開創太平盛世。這海面風平浪靜,此海能容大船,船使向何處海流便向何處,船未驅動大海,大海卻為船動
海容即為天容,海為船走,亦天為船走。此乃海之意識,亦為天之意識。
若是百姓衣不裹體食不果腹,這海面便是滔滔巨浪,把船翻倒!此為海不能容,亦為天不能容者。船在海中行,海亦是逆流反擊,升起重重浪濤把船打散,海不為船驅,船既是再大再強,也只落得一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忽然文翰氣勢猛地一變,望著著袁術、袁紹、曹操,如那大儒闡述大義大道理一般氣勢,剛直巍然道:“所以,吾認為。民意以驅動天下!”
場中一片鴉雀無聲。洛陽四少見過的大場面何其之多,但此時此刻,卻被這一人一畫深深震撼。
“妙!妙!妙!妙不可言!好一個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當下,應飲三杯,為此畫,更為不凡兄。”曹操第一個反應過來,連連拍掌,舉起手中酒杯。文翰、關羽亦舉起酒杯,三人碰杯飲盡。而袁紹、袁術、許攸三人卻是沉默不語,沒有一絲反應。
曹操皺了皺眉頭,正要說話。忽然袁術站了起來,眼中帶有一絲嫉妒,陰測測地說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天下之大,低等之人何其之多,他們的思想多是俗不可耐。
哼哼哼,文不凡汝言民意以驅動天下。這話簡直就是貽笑大方!若是以這群低等人的意思驅動天下,這天下豈不是也變得俗不可耐么!吾倦了,就失陪了!”
袁術不等眾人反應,揮袖離去。袁術離開不久,袁紹與許攸也站了起來,袁紹給了一個莫名的眼色曹操后,便帶著許攸離去。
關羽滿臉怒火,文翰此答,說出了如關羽這種出身卑微,有著大能耐,卻無舞臺給予施展的寒士心聲。袁術、袁紹、許攸對此不屑一顧,并出言不遜的態度,讓關羽實在無法忍受。同時,也為大漢王朝既是此等人當權做官,這一現實感動悲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文翰狀若瘋狂,大笑大笑。曹操看之,知他此刻心情難受,但同是出身名門豪族的曹操,即使是再認同文翰的答案,也不能表示認同,只能贊賞。
因為,文翰的答案已完完全全得罪了名門豪族,傷害了他們的利益。若是這一答案被公諸天下,名門豪族定會火冒三丈。在東漢末年這個‘士族至上’的年代,不能允許寒士、百姓有一絲權力。
這些權力必須都要牢牢地捉在,那些士族豪門的手上。對于他們來說,出生低微的庶民,無論能力如何,就是庶民!即使是你在再有能耐,除非對士族忠心耿耿,沒有威脅,才能得以一小官職。
庶民、百姓、沒有身份背景之人,就是螻蟻!!!這是名門世族赤裸裸的心聲。
而文翰那番以民意驅動天下的言論,豈不是在與袁紹、袁術、許攸這些士族,對著干嗎?
文翰站了起來,走到欄桿處,一邊癡然大笑,一邊向曹操、關羽道:“哥哥,向曹大人借一劍。吾心中有一詩,汝為吾刻在這望月樓柱子上。讓天下寒士同觀此詩。”
關羽聽后,站起身子,來到曹操身邊。曹操怕這文不凡又再說出一些得罪豪門世族的話,但心中卻是對文翰的文采欣賞不已。在關羽那雙丹鳳目的注視下,曹操一咬嘴,把腰間之劍拔出扔給了關羽。
“謝曹大人借劍!”關羽屈身施禮后,手到一根大柱子前。
此時,袁紹、袁術、許攸剛走出望月樓的大門,文翰從樓觀下,朗朗而道。
“郁郁澗底松,離離山上苗,以彼徑寸莖,蔭此百尺條。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
地勢使之然,由來非一朝。金張籍舊業,七葉珥漢貂。馮公豈不偉?白首不見招!”
此詩乃后世魏晉詩人‘左思’所作,左思出身寒門,雖有振世濟困的志向和令洛陽紙貴的才華,卻終究得不到重用。
此情此景。文翰剛好用來表達心中對“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的這個年代之不滿。此詩中金張二人,指的是指西漢時金日石單、張安世兩家,憑著士族支持,七代為公。
在這里,文翰暗指袁紹、袁術背后‘汝南袁氏’一門四世三公。至于馮公,指的則是馮唐,有大才。此人生于漢文帝,到了漢武帝時仍是一小小的郎官。這里,文翰暗指天下寒士。
“豎子!爾敢!”袁術怒發沖冠指著文翰,臉色漲得一片通紅,恨不得立刻跑到文翰面前扇他兩巴掌。
袁術身穿華服,一看便知是大富大貴之人,他這一吼引來了街邊不少人的圍觀。
袁紹和許攸也是臉色陰鷙,文翰這首詩對他們這些豪門世族暗有諷刺,簡直就是大逆不道。特別是袁紹,他聽出詩里說的金張二家就是在暗喻他背后的汝南袁氏。
“文不凡!好!汝不單不凡,而且還有一顆好膽!但愿汝不會為今日所做之事后悔。”
袁紹冷冷地對著文翰說道,隨即拉著袁術踏上馬車,許攸跟在其后。三人令馬夫快快離去,馬夫得令,一甩馬鞭,馬車奔馳,很快就消失在街道上。
馬車走后,在望月樓上。曹操站在柱前,看詩入神,文翰則坐在一旁與關羽開懷對飲。似乎一點也不懼,袁紹的威脅之意。
曹操看了一會后,嘆了一口氣,有些不舍:“好詩是好詩。只不過,不凡兄汝這一來,便把袁氏兄弟二人得罪死了。一點回旋之地都不會有。汝南袁氏勢力之大,是汝等無法想象的。不凡兄,汝還是讓關兄弟把這柱中詩句抹去,免得日后遭人話柄。”
“男子漢大丈夫,言出之語,字字是釘。吾文不凡,頂天立地,無所畏懼,說了便是說了。為何要抹去?曹大人,莫要為此事煩憂。過來一同飲酒談笑,豈不快哉?”文翰笑了笑,向曹操舉起酒杯。
曹操見文翰剛直灑脫,對此人更為欽佩,走到文翰身邊坐下,與文翰舉杯共飲。
眾人似乎忘了剛才的不愉快,歡笑連連,酒過三巡后,曹操略有醉意,抓住文翰的手:“不凡兄!汝之答,更勝于吾!不過!吾之答乃吾之道。吾會加以貫徹,因為吾相信,在此世道中只有吾之答才是最貼切的答案!”
“哦。那不凡便拭目以待,觀曹大人日后風采。若是真如曹大人所說,不凡不管到時身處何方,定縱馬而來,向曹大人恭賀并承認曹大人之道。不過,現在結果未知。不凡也不愿就此放棄吾之道!”
曹操眼中突兀爆出精光,與文翰對視。忽然大笑:“哈哈哈哈!好!曹某也拭目以待,觀不凡之道,是否真正大道!”
說完后,曹操向文翰提出以那幅‘海天之畫’作為二人約定的憑證,文翰爽快答應,贈予曹操,曹操把畫小心翼翼地收于袖中。
曹操大喜,連連喝下五、六杯酒,就要醉倒時,文翰與關羽停了酒席,向店家掌柜問了曹操所住之處后,結了帳又把曹操送了回去。
曹操在縣里包了一處宅院,出來迎接的是曹操的從弟‘曹洪’,曹子廉。此人身高八尺,腰大整十圍,留著滿臉胡渣生得粗狂無比。根據,三國子記載,曹洪曾數次救于曹操,對曹操更是忠心耿耿,武藝一流。
曹洪見曹操酒意朦朧,連忙上前攙扶,又見文翰面生,問了幾句后,也沒有向文翰道謝,便自顧自地把曹操扶入宅院。
“阿滿,你怎又和不三不四之人喝酒,我與你說過多少次,這幾年災害連連多了許多亂民。你身份尊貴,若是那些人對你有不軌之心,那要我如何向伯父交代!”
文翰與關羽剛要上馬離開,聽到從宅院內曹洪傳出的話語,關羽丹鳳目一瞪就要發火。文翰卻是拉住他的手道:“罷了罷了。哥哥,這就是士族之人,在他們眼中除了士族之外,其他人都是不三不四之人。我等,也莫要計較,回去吧。”
關羽冷哼一聲,經過今日一連的事情后,關羽對士族的印象是越來越差。文翰、關羽快快地策馬離開,似乎不愿在此地逗留。
回到莊院后,文翰、關羽臉色略帶陰沉的走入大廳。
周瓏迎面走來,見文翰、關羽臉色不好,連忙問道:“怎么了,莫是你等與那洛陽四少發生了爭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