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白天,還是很熱,太陽白花花的刺人眼睛。可另一條消息更火熱,鄭家子終于參加科考了,消息一傳出,萬眾矚目。
哥幾人聞訊立即趕到鄭家莊。
對大娘唱了一個肥喏道:“大娘好。”
長大了,比原來明白些事理,肥喏唱完,不敢向前幾年那樣直闖進去,于是七個哥齊刷刷的站在門口,整象七個門神。大娘直皺眉,心里想到:這幾孩子,以后乍辦?
做相互比較的,看到自家兒子這么努力,可這七個少年游手好閑,大娘替他們著急。
原來會放他們進去的,但兒子要科考,官人解試時沒有看到,可省試前她是看到過的,與現在兒子一樣,閉門不出,更不喜外人打攪,連自己送飯去,都躡手躡腳,怕驚動了他讀書。
所以在門口遲疑,不知如何回答。
江杏兒走出來。
哥七個再次唱喏:“杏兒,你越來越漂亮啦。”
杏兒十八歲,正是少女最亮麗的時刻。跟在鄭朗后很久,真正洗凈了所有的鉛華,變得清純動人。此刻一身碎紫花的小裙子,頭發微微披散,一張嬌臉兒在陽光下似笑非笑,就象墻角那株紫薇花一樣美麗明艷。
女大十八變,江杏兒越變越漂亮,于是幾個娘娘一出門,鄭家莊的人都在夸,夸鄭朗好艷福,夸得幾個娘娘嘴笑得合不攏。
不過杏兒沒有領他們的情,嚴肅地說:“大郎馬上就要科考,你們來做什么?”
“我們來問一問,”岑大少笑嘻嘻地說。
“岑大郎,你們也老大不小,此時應當發奮讀書,以后才能有出息,不然以后怎么做我們家大郎的好友?”
“喏,喏,”岑大少苦著臉,是想讀書,發奮了好幾次,然而每次拿起書本來,自己頭都大了,怎么去讀。
但鄭朗已經走了出來,熱情的招呼他們進屋。這是一份難得的友情,況且七個好哥們這幾年也象自己學習,稟姓改了許多。對于讓他們努力學習參加科考,鄭朗不是很贊成的。
錄取率太低,自己考心中都有些擔心,讓這幾個哥子去考,勉為其難。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非得要走科舉這條道路?況且還是對于他們來說,是一條不可實現的道路!
杏兒在后面暗中拽了一下鄭朗的衣角。
鄭朗低聲說道:“勞逸結合,才是學習之道。”
在這個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年代,什么道理都講不通。用了一個借口,事實也如此,每當學習困乏之時,就是這關健時刻,或者畫一幅小軸,或者彈奏一會兒琴,是當放松休息的,這才是最佳的學習方法。
與哥七個說了一會兒話,大娘遲疑,江杏兒點明了說,哥七個知道不能耽擱鄭朗的寶貴時間,也就離開。
消息在火爆的傳揚,但鄭州的學子恰恰相反,報名參加解試的人卻多了起來。就算你有才華,也要碰運氣的,若是運氣好,在名次上力壓鄭家子一頭,那將比什么都有臉面。
所以崔有節勸鄭朗什么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話,鄭朗沒有聽。當真文人就是好人,不是全部,有不少人正好與崔有節說得相反,帶著一個嚴重的病,文人相輕!
當面與你討教,說不定在背后就準備對你動小刀子。
不但是普通人,看看后來的歐陽修等大佬,攻擊別人手段的激烈,想想就讓人汗顏!
這些學子都想著一門好事了,想借著鄭朗上位!這種情況使鄭州的八月變得更火爆起來。
……消息很快也就傳到了蔡州。
鄭朗挨了那一拳,沒有等到科舉,已經得到一些好處,包括崔有節在內。
當時程琳只花了三四天,就查出來了是趙允迪派人做下的,并且連那五個家奴的名字都查了出來。立即稟報了老太太,下官要到八大王家抓人。劉娥腦袋炸了一下。
是幾個家奴,可事情關于到這個小叔子,就講不清楚。說不定前面一抓,后面民間又有謠傳,說她這個做嫂嫂的,不容小叔子,要對小叔子下手了。道:“你不能抓,有話慢慢說。”
王齊雄能依法懲處,那是自己家親戚,沾到趙元儼,自己十張嘴也說不清。況且這個小叔子也很自覺,為了避嫌,幾乎閉門不出。憑借這一點,自己也要替他遮一遮。
老程玩了一個滑頭,大義凜然地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無故毆打別人,就要嚴懲不怠。再說鄭家子有可能將來就是國家棟梁之材,何以私情藐視國法?”
是旁人,老太太說不定就猜出他的用心,因為程琳是自己人,硬是沒有看出來。不過最終也看出他的真面目了,馬上八月來臨,老太太會很失望!
勸了大半天,才將程琳“哄住”。
然后派人喊了趙元儼到內宮來,將事情說了一遍。人家鄭家子真沒有招你家三公子,即便為了爭風吃醋,也輪不到鄭家子,他去僅是觀了一下琴技,為什么派人在鬧市上毆打他。只是一個小孩子,才十四歲,那五個強奴,幾拳下去,還不得出人命!
元儼也聽說了,做夢也沒有想到是自家兒子干的。回到家中,將趙允迪提出來,一頓狠揍。但揍完了,也就揍完了,管鄭朗有什么名氣,還不是趙家的一個臣子!難不成還要我向你賠禮道歉?可沒有想到鄭朗很自覺,不等他思考,人家帶著衛中正制好的琴,悄悄回鄭州了。
為此事,老太太與小皇帝覺得挺內疚的。
先是找了幾個閑雜人員頂了罪,反正罪名也不大,用笞條抽上五十下,全部釋放回家。管你冤不冤枉,就憑你們以前犯下的事,也足夠吃五十竹條子!
然后老太太與官員閑聊時,就說了一句,鄭朗很聰明,可沒有父親管教,幾個娘娘疼愛,不如讓崔有節調任鄭州吧。但夏竦表示了反對。鄭朗年漸長,遲早要參加科舉,雖說可以避諱,終是不美。又說道:“雍熙二年,太宗曰,此并勢家,與孤寒競進,縱以藝升,人亦謂朕有私也。竟將中第進士李相公(李昉)之子宗諤、呂參知(呂蒙正)之弟蒙亨、王鹽鐵使(王明)之了扶、許度支(許仲宣)之子待問全部罷黜。鄭家子才氣好,無數人矚目,就連臣都對他抱以期望,更要避諱。”
老太太無語。
但給了崔有節很大的照顧,從孟州調到蔡州。這都是在開封附近的州,呆一任問題不大,兩任三任還在京城附近晃悠,只要不出差錯,略有些政績,就有了很大的升遷空間。
崔有節通過三個兒子的轉述,也知道事情的真相。苦笑了一下,知道自己沾了女婿的光,但能說什么呢?
聽到鄭州傳來的消息,崔有節很高興,將家人召集起來,買了一些酒菜,以示慶祝。
徐氏在席間撫胸說道:“阿彌陀佛,這孩子終于開竅了,我家嫻兒也不用等很久。”
崔嫻害羞的垂下頭。
但崔有節厲聲喝道:“你在胡說什么!”
心里面清楚就行,不能用嘴講出來。實際上此時崔有節越來越后悔,當初自己就不該那么急跑到鄭州去的,然后看到他寫的那篇文章后,就更不應當提出什么約定,以至今天騎虎難下!
當時女兒還小,也未怎么著急,如今看著女兒象一朵花兒,漸漸開放起來,真恨不能用一塊板磚往自己頭上敲。
徐氏不服,頂起嘴,道:“官人,妾身那點說錯了,嫻兒十五歲啦。這幾年科舉都成了什么?三四年來一次,干脆以后不要科舉了。就是解試高中,還不知道那一年才能省試。今年不考,明年不考,萬一以后停辦一個五六年不科舉,到了嫻兒二十歲,莫不成兩家要悔婚?”
“還有五年辰光。”
“五年辰光又怎么啦?官人,你怎么當初想起來提出這個婚約的!”
“比你好,”崔有節喝道。自己還有一份提攜之情,若依妻子,早就悔了婚,那么此時崔家豈不讓人笑掉大牙,又喝道:“再胡說,某馬上派人將你送回河北。”
也就是崔有節的河北老家。
崔嫻見到父母爭執起來,勸道:“爹爹,娘娘,不要吵了。現在孩兒小,他……也小。這時候成親,有可能會分掉他的心,對他未必有好處……”
是寬慰父母的,實際此時她腦海里又浮現出江杏兒與四兒依偎在鄭朗懷中的樣子,同樣五味雜陳。又道:“并且孩兒也擔心……”
“擔心什么?”
“孩兒聽坊間的傳言,說鄭州各縣學子聞聽他……參加解試,都較了勁,全部報名。解試名額有限,萬一……萬一……所以孩兒心中認為這時候他就參加科考,未免是喜訊。真實用功讀書的時間并不長,僅是五年,這五年中又分了許多心思到了其他方面。萬一……”
“嫻兒,你不用擔心。解試一定會中的,這難度不大,連你兩個哥哥都考中了,難道會使鄭小郎落第?不是萬一他考不中,難的是鄭州的官員……”崔有節與喜歡的小女兒說話,臉色瞬間變得緩和起來。
至于名次多少,對鄭家子無所謂的,只是一張獲取省試資格的通行證,即便是解元,同樣會在省試殺羽。但就不是解元,也有高中的機會。區別不大。然而鄭州官員此次未必討得了好。
這個女婿若是發揮出色,大家皆大歡喜。若是發揮不出色,有的為難。
崔嫻皺眉思索了一下,臉上堆起了笑容,說道:“是啊,爹爹想得遠。”
然后呵呵的樂。
這個女兒啊,崔有節再次感到遺憾,終是一個女兒身,否則崔家就能光宗耀祖了。只是便宜了那個鄭家子,又道:“嫻兒,你聰明,可肚量放寬一些……你們二人和睦相處,由你主內,他主外,鄭家小郎以后必然會在朝廷星光燦爛……”
有鄭家子的才華,再有女兒的賢內助,鄭家想不發達都不可能了。唉,這個小子居然心壞壞的,崔有節又想到了那幅字,氣苦。
“爹爹,你莫要取……笑,”崔嫻聲音越來越輕,最后輕得象蚊子哼一樣。兩個哥哥坐在邊上看到小妹的害羞模樣,不住的竅笑。
但終于是一件喜訊是不是?早參加科舉,早中榜,女兒就不會拖,于是崔有節都不顧自己州境內的解試考,關心起鄭州的解試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