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又是一聲慘叫傳出,鄭朗飛快地跑出嘗。這么邪?一聲聲慘叫弄得四人頭皮麻麻,兩腿發軟,還是官職最小的汪縣令看著者戶長動身,先站起來,走了出去。陸續的有村民出來,走到西村口,非是好奇,而是害怕。感覺即便在家中點著燈,人太少了,也不安全,還是在村口好,人多力量大。然后就看到無比詭奇的一幕。慘叫聲停下來。兩個衙役押來了一個長相兇惡的中年男。
有的人能認識這個中年男,但沒有人去管,一起看著近百步外的靈棚,鄭朗走進去,彎下腰在棺材邊撿起一袋東西,還是沒有人注意,看的是棺材是燈籠。有夜風,不是很大,從湖面上吹來一團團稀
o的霧氣,可是兩盞燈籠劇烈的跳動,不但燈籠在動,棺蓋也在動,一頂一頂的,似是里面有人在往外推。人肯定是一個沒有,有的只是一具開始腐爛的尸體。看的人很多,可看著這一幕,幾乎所有人因為害怕,身體哆嗦著,牙齒磕碰,抖如篩糠。青虛道長大喝一聲,提起桃木劍向棺蓋上一戳,又拿起一張符貼于棺蓋。鄭朗也拱手說道:“丁老三,如果受冤,請對本官訴說,勿得作祟。”棺蓋再度平靜,可是燈籠還在劇烈的跳動著。忽然從夜空中傳來一聲:“死!”不是丁老三說的,而是一個婦人說的,說完后又有男人,又有少年人,又有老年人的哭聲,也不是在地面上發出的,而是在靈棚上方空中盤旋著,幽幽的,或有或無的繞了一圈,才停下。
“好邪。”司馬光道。說完身體同樣哆嗦了一下。沒有人覺得好笑,全部一樣,但為何又有那么多鬼魂在作祟,不是丁老三還有男鬼、女鬼、老鬼、小鬼。隨著一聲死字一了,幾個火把從夜色里閃出,不知從哪里閃出來的衙役從兩邊走過來,至于靈棚那邊的道路,全部主動讓過去,寧肯繞一點道,也不會從它旁邊經過,但又押來兩個中年人。隨著這兩個中年人到來燈籠跳得更厲害棺蓋再次動彈從棺材里傳出一聲:“冤悔一”青虛道長與鄭朗對視一眼,面面相覷,青虛道長大跳幾步,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盒子,在盒子里沾了一些東西描在鄭朗與他自己眼臉上。前面描過后,后面鄭朗看著靈棚上方,臉色大賅,問:“你們是什么鬼為什么在此作祟?”不知道是不是青虛替他開了天眼的啥,但大家沒有一個人看到,可更讓諸人感到可怕。鄭朗忽然想起來道:“你們都是受害的冤鬼?”又有數聲哭泣從天空上隱隱傳來。
“是看到了兇手?”
“死!”
“別吵,有冤者可以對本官投訴,今天晚上我一一替你們主持公道。”鄭朗話說完,他的長袍子忽然無風自動,下擺處劇烈搖動起來青虛道長大喝一聲:“勿得對知州無禮。”從懷中掏出四五張符箓貼過去,鄭朗長袍下面不動彈了,可是更詭異的一幕出現,四五張符似乎沾貼在鬼魂身上,鬼魂諸人看不到,然而符隨著鬼魂裊裊升了起來,一直飄向空中,漸漸消失在夜霧中不見。連賈昌朝以為鄭朗可能在裝神弄鬼,現在也不敢懷疑。一幕幕的事太過詭異,再有本事裝神弄鬼,也不可能弄到這地步。棺材里又出幾聲憤怒的呢喃。鄭朗說道:“丁老三,你將事情經過對本官說出來,不然本官不能為你做主。”不過聲音很低,鄭朗不得不再次走近,說了什么,都站在遠處聽不到,可是鄭朗聽了一盞茶的功夫,卻點頭道:“好,事情經過本官已經得知,一定為你們昭冤伸雪。”
說著走出靈棚,對衙役說道:“將何家三條狗推過來。”衙役們硬著頭皮將剛才抓獲的三個中年男推了過來。鄭朗盯著東邊的中年人問:“他就是何大狗?”就是這句話,三個中年人全部尿了褲子。何家三狗,惡名遠揚,可是外人很難分清他們誰大誰小,主要是老大與老二難以區分,老大主持圩田與其他的耕田,老二與老三捕漁,因此老二看上去比老大歲數更大。這個新知州,絕對一次也沒有與他們見過面,現在不但一口準確的認出來誰是何家大佝,還有問話方式也不對,看著何家大狗身后問的。
身后有什么?一個人也沒有。忽然一陣北風吹來,仿佛有鬼魂在后脖子吹著冷氣,膽子稍次一些的何家二狗白眼睛珠子一翻,直接嚇昏倒過去,其他兩條惡狗也不大好受,伏在地上身體不停的哆嗦著。鄭朗又說道:“將他們捆于這幾株槐樹下,過了子時再過來提審。”何二兒剛剛被衙役掐了下人中醒來,一聽這句話眼睛珠子一翻,再次暈過去。子時未到,就這么邪了,一旦子時一來,諸人一走,這些被自己兄弟三害死的鬼,如何報復自己?其他兩條狗全部伏于地上,牙齒磕碰著說:“知州,小的全招,小的全招。”
“我全部得知案情經過,何必再乎你們的口惜……t想了一下,不大妥,還是需要。供,鬼魂說的話,不能作數的,道:“將他們拖過來,再準備筆墨紙硯,本官斷案。”說著走回村口。大宋蒼白著臉問:“鄭知州,這是怎么回事?”
“一會兒你便知,還有縱火案,也是這三條狗做的。”大宋很無語,心里想,難怪有那么多鬼魂作祟,不但是丁老三案,還有縱火案,可是好幾條人命了。但與賈昌朝對視一眼,臉上表情有些開心,雖此時此地讓他們感到有些毛骨悚然可是縱火案終于有了進展。三條狗帶過來。鄭朗坐在臨時百姓搬來的椅子上,說道:“何家三狗,從實招來,從十幾年前招。”
不要問他是如何知道的就在不遠處,恐怕還有十幾年前的冤魂未散,正等著要找何家三狗算賬。
想了想,又說道:“何家二狗,你做的孽最多,還是你來說。”
都知道他作的孽最多,還有什么可隱瞞的?何家二狗臉色灰白地說道:“是十三年前,小的兄弟三人家中很窮有一次在長江上捕漁于蕪、湖縣城看到一個年青商賈出手很豪闊,只帶了一個下人與一個船夫,并且走得很急,傍晚時分就離開青弋水,往江、寧方向駛去,我們兄弟三人駕著兩艘船拼命搖櫓跟了上去,是我與三弟倆人最先追上,借著出售鮮魚的借口登上他的船,用短刃將三人殺死。那一次得到五百緡錢……”
“你們得到這筆錢一直沒有敢拿出來,可案發后一年居然沒有官員刑訊此案于是你們就用這錢買了三十多畝桑地,還圈了一個圩,可是圩又沒有圈好,正對著青弋水拐彎處,十年五破,你們又做下一件孽事。”
“是,我們看到別的大戶圈圩后所得十分好,用了一筆錢買一些桑田,又雇人圈了一個、三頃大小的土圩,可圩口不好,經常破圩,又不象別的大戶,官府催迫得緊,田畝半分沒有隱去,稅務重,收成更差,似乎家產大了,生活依然沒有改善多少。在七年前,又有一對夫婦財露出了白,讓我們看到,用十三年前的老方法,上了他們的船,將他們一家四口全部殺死,得了四百緡錢,置辦兩艘象樣的漁船,生活才稍稍好一些。然后到兩月前,有一個中年人找到我與三弟,說只要我們做好一件事,會給我們五百金。”
“讓你們縱火燒災民?”蔡裹氣憤道。
“是,小的當時鬼迷心竅,而且當場這個中年人就拿出兩百金,小的就答應下來。他還替我們做了一些策劃丨,帶我們去了江、寧,買了與我們家兩艘相似的漁船,上面備了一些易燃物,又讓我們駕馭它,觀察好了后,于上半夜點燃它,然后潛入水中,重新上岸,到江、寧將原來的兩艘船馭回來。”
“為什么如此復雜?”宋庠問。
“小的也是這樣問的。他答道,我們在江中捕漁多年,認識許多漁民,不但認我們的人,也認識我們的船,可是想燒災民,必須等到西北風烈起之時,要燒起來,還不能燒死幾千幾萬人,又必須在上半夜,不能立即得手,要在江中轉上好幾天,猛然換了船,別人會不會懷疑?必須多此手續。”
“為什么你要害死了老三?”宋庠又問道。
鄭朗問過鬼魂,大約很了解案情,可宋庠不知。
“也是迫不得己,我們上了岸,心中同樣很后怕,直到聽說只死了三個人,才松一。氣,借著夜色,順著江堤去江、寧,將我們原來的船只取回來,可惜那個中年人說我們沒有得手,三百金未付,他帶著三個撲役,我們犯了事,不敢聲張,忍氣吞聲馭船回來。”
“不僅沒有得手,其他的約定他也沒有實現……”鄭朗說道。
“是,小的鬼迷心竅,是他又說了一個條件,小的混蛋,”何家二狗一邊說一邊抽自己耳光,道:“本來我們地位賤,沒有隱田,而景民圩圈起來后,官府不但補償十成的大圩田,還有三十畝堤田。”
鄭朗也苦笑一下,大多數能圈私圩的都是大戶人家,要么就是這種潑賴戶。可這種潑賴戶除了月黑風高之時敢殺人越貨外,光天化日之下,卻不敢與官府對抗,幾個實打實報出田地畝數,正是幾個這樣的潑賴戶。
很有譏諷意味。
何家二狗又說道:“中年人又說道,我們雖得了大圩田,后面卻得不到好處,無論知州后面圈幾個圩,不會再對我們有任何補償,又沒有在城中買地置產。
只要災民燒死幾百個,知州與幾位相公,押送災民的官員,都會失職,甚至一起被罷官,繼續圈圩的事也就不了了之。既然他的主子敢下此手背景一定很深hou,到時候稍稍幫助一下,能讓我們多得幾倍的大圩田,這才讓我們動了心。”
這一句說完后不但遠處靈棚前冤鬼想要他們的命,連村民也想要他們的命。
你們是想斷掉整個太平州百姓的生路。
不但有五千多戶等著分大圩田或者補償大圩田,還有更多的百姓指望著全州一起拉動起來,有更多的生機。
若是讓你得手,還不得過以前的苦逼生活!
者戶長氣憤地道:“你們該死!”
“是,我們該死。”
“繼續說,”宋庠喝道。不管以前犯了什么案子,首先得將縱火案與丁老三案了結。
“僅死了三個災民那個中年人不滿不過得了兩百金他沒辦法再討回的,我們三人回來后也比較滿意。可沒有想到我們上岸時,無意中讓丁老三看到,后來他找到我們,詐了幾次我們沒有承認,為了怕他胡說,給他二十幾緡錢。”
鄭朗與汪縣令對視一眼,丁老三那些錢的來歷也出來了。
“然而幾天前幾位官公們下命令說誰能提供線索者賞一千緡錢,丁老三又向我們討要一千緡錢。我們拿得出,可拿得出后他還會報官再討要另外一千緡賞金。大哥說先將他穩住答應他,拖上幾天。然后又對他說,錢準備好了,為防止別人看到,我們在黃柴蕩交給他。丁老三以為是在白天,他自己水性好,力氣大,沒有注意,將船搖到黃柴蕩,吃過午飯后,我們馭船過來。看到四下里沒有其他漁船,喊他過來,潛入水中撈起提前沉下去的錢袋。又稱錢重,喊他下水幫忙。丁老三又沒有想到,下了水,我與三弟一起將錢袋放手,一下子將他拖入水底,我與三弟按住他的頭,將他按在錢袋上,活活將他溺死。將錢袋撈了起來,迅速馭船回去。”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們做夢也沒想到丁老三鬼魂找到了鄭知州馴……蔡襄感慨道。
“是,”何家二狗臉色一片灰白,繼續說道:“開始聽到丁老三鬧鬼,我們有些不大相信,今天上午來到丁家莊,問了幾個人,才確認下來,接著又聽到衙哥子中邪一事,心里就想,既然潑黑狗血能污之,我們也能潑黑狗血,將丁老三的亡魂壓住,知州就問不出真相了。我們又觀察了一下,看到幾位差哥子即使在白天,也因為害怕離靈棚遠遠的,于是我們三人悄悄宰殺了一只黑狗,帶著黑狗血過來,我與大哥伏在遠處蘆葦蕩里,三弟搶在子夜前過來,揭開棺蓋將黑狗血潑于丁老三的臉上。沒有想到丁老三潛入靈棚后,發出幾聲慘叫狂奔起來,幾位差哥子在后面追捕。我與大哥只好也從蘆葦蕩邊起身,準備逃走,回家收拾行李,避開這場禍事。剛動身,四周涌出十幾個衙哥子,將我與大哥捉住。”
賈昌朝好奇地看著年齡最小的何家三狗,問:“你進靈棚為什么慘叫?”
叫得那個慘,自己幾個人坐在者戶長家中,都聽得很清楚,看到了什么,或者聽到了什么?
何家三狗驚魂未定,嚅嚅道:“小的剛進靈棚,就聽到棺材里有人磨牙,我告戒自己子時未到,正準備揭開棺蓋潑狗血,忽然棺蓋自己動起來,還說,拿命來,將小的嚇著,丟下黑狗血,跑了起來,身后還有什么東西跟著,發出腳步聲,我嚇得一邊跑一邊叫。”
青虛道長嘆息道:“你們是真兇,還管什么子時辰時,光天化日之下,你們進了靈棚,丁老三的冤魂也會找你們報仇雪恨。”
但案情未了。鄭朗又問道:“那個中年人長得是什么樣子,說話是什么地方的口音?”
“似乎是北方口音,哪里的口音,小的聽不出來,但與知州口音差不多,人很清瘦,四十幾歲……”
鄭朗努了一下嘴,丁勝回船上討來一截石炭,與幾張白紙。
這是最好的辦法,根據犯人招供的進行素描,或增或減,能將其他犯人相貌畫出來。
一會兒,不但將這個中年人的相貌畫了出來,連帶著將中年人帶過來的幾個仆役相貌也畫了出來。
這個要到京城追捕了。
幾位官員當中,賈昌朝是河北真定人,宋庠是湖北安州人,蔡襄是福建仙游人,與鄭朗口音相近,無疑是來自京城的某一家門客或者豪奴。
也符合案件動機。
這個人敢掀起這樣的大案子,背景非同小可,要么就是宋蔡賈三人的仇人,要么就是鄭朗與呂夷簡的仇人,災民若是燒死了幾百個,無疑只有這五人最悲催。
前者的可能性不大,倒是后者很有可能,鄭朗得罪了趙元儼,未必是趙元儼,呂夷簡得罪的人更多,也未必是直臣。
可有這個人的畫像,就比較好查了,京城豪戶諸多,但一一排除,懷疑的對象也不過那么幾十戶,再有畫像,就是宋庠做開封府尹,也會將這個中年人揪出來,一揪出來,幕后的兇手原形畢露。
汪知縣做的記錄,又讀了一遍,讓何家三兄弟簽字畫押。
事情還沒有結束,青虛帶著徒弟在做著法事,各位冤屈已伸,請各歸各位吧。
然后猛灑道符與黑狗血。
棺材漸漸不動彈,燈籠也不搖晃了。
黎氏伏在道邊低聲哭泣,一邊哭一邊抱怨:“官人,你真傻,官府的賞金你不要,怎么要這幾個歹人的錢。”
有村民心中想,不是要何家三狗的錢,何家三狗說得很有理的,可能丁老三起了貪念,先詐何家三狗錢后再去報官,得雙份錢,想一下子發家致富。
忽然又想到被鄭朗逐走的二十幾戶難民,同樣也是貪心不足。
不過看了看遠處兇惡的靈棚,沒有一個村民敢說出口。
鄭朗帶著人犯,與諸位衙役回去。
村民們也一起回家,將門關得緊緊的,青虛道長說沒事了,可子時未過呢,誰敢保證沒有事。但為了安村屁的心,青虛道長留在村中。
事情發生得很是不可思議,心情激蕩之下幾人坐在船里不說話,到了太平州,回到鄭府。
門房將門打開,崔嫻與幾個妾婢全部迎了出來。
鄭朗詫異地問:“你們為什么不睡?”
江杏兒道:“奴好怕。”
不是她害怕厲鬼,是鄭朗要問鬼,讓幾個妻妾擔心不止。
“泡一壺茶來,”鄭朗道,經過這一晚的折磨,鄭朗此時睡意全無。
四兒問:“是怎么回事?”
朱兒幾個小婢同樣很好奇。
司馬光與王安石神奇地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四兒又說:“官人,鬼魂是什么樣子?”
“好恐怖的。”
幾個娘娘也醒了,大娘說道:“你還不信!”
“我不是不信,是不信知善那種裝神弄鬼。”
“為什么你不怕?”六娘七娘好奇地問。
“我是官,為他們伸張冤屈的,為什么要怕他們?”
環兒道:“官人是天上的砂石,不用怕。”
宋庠與賈昌朝啼笑皆非,什么天上的砂石,但笑完后,又發起了愁。案件基本真相揭開一大半,還有案中案,幾年前與十幾年前兩件大案子,估計苦主家中以為落水而亡,沒有追究,甚至都不知道苦主名字,不過鄭朗既然與他們“談過心”,問題不大要緊,一定知道的。還有何家三狗要押回京城繼續刑訊,他家的不義之財如何處理,也是鄭朗的事。可自己怎么向皇帝稟報,難不成對皇帝說,何家莊鬧鬼,鄭朗膽大包天地與鬼談了一會兒心,好了,案情一個時辰不到,真相大白。
想到這里,三人對視一眼,全部擰起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