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唐淑問這個官服撩得太古怪,趙頊終是小青年,忍俊不住,樂了起來。他這一笑,連帶著下面的群臣一起笑場。
文彥博臉色氣得發青。
鄭朗狠狠地瞪了司馬光與王安石一眼。
兩人古怪的笑,比任何進諫效果更好。向傳范的確乃是一個良吏,但別人能說,唯獨文彥博不能說,當年的燈籠衫鬧出多大風波,還來啊?自此以后,文彥博這頂媚結后宮外戚的帽子,是休想摘下來,德操有失,也就失去話語權。
但鄭朗不想得罪向家。
不會懼怕,不到關健的時候,得罪沒有作用。何必?
比如一個國家二把手想要改革,一改革必然會得罪所有權貴集團,這時候一定要注意,為了國家改革能得罪許多權貴,但千萬莫得罪一把手,連帶著下面的三把手四把手五把手也不能得罪,甚至主動維護他們的利益。失之乃小,可因為這把幾手支持,改革成功可能性會大增。反之,不要說改革,馬上就得下臺。
剖開來說,必會讓很多人失望,也太過殘忍無情,但這就是真正的真相。
放在此時一樣,第一步的改制已經得罪許多人,那么一把手千萬莫得罪,一把手非僅是趙頊一個人,還有后宮的三個女人與一個皇太弟,這五人的組合,才是真正的一把手。
司馬光與王安石兩人古怪的笑,固然使文彥博失去威信,但會造成一些不好后果。于是鄭朗站出來說道:“陛下,楊繪之言中的也,不要說后戚之中,普通士大夫。也不能領兩京的安撫使。兩京乃是國家核心所在。任何一個臣子兼領安撫使,終會產生一些無法預料的變化。以臣之見,或知澶州不兼帶兩京安撫使,或改知鄆州僅兼帶一路安撫使。也是有全后戚之美名也。”
說得多好啊。
趙頊額首。
韓琦到陜西,聞聽楊定被殺,大怒。
古語說兩國交兵,不斬來使。斬使那是到了沒有任何后路才做出的暴戾行為。楊定不是使節,可因于邊境上會談商榷之事,也算是使臣。他前面踏于邊境,后面代表著不是一個保安軍知軍,而是整個宋王朝。
”章節”面對這個血淋淋的事實,韓琦無法做出退步。但也不大好說,如今郭逵的性質不太好歸屬,是鄭朗的人,還是韓琦的人?就不是韓琦的人,郭逵也算是進過一次西府。三級大佬之一,值得韓琦拉攏。
所以韓琦先是移文各界。非主帥命舉兵者,軍法從事,殺無赦。想打仗是吧,得經過我的同意。
誰還有韓琦強勢呢。
鄭朗沒有干涉,后面的干涉了。
然后憤怒地上書,既然西人連誘降楊定擊殺的事都做出來的,綏州已經逼得不可棄。
可隨后又暴露出他的真面目,建議讓嵬名山與折繼世因據綏州膏腴之地,讓各人知具產業,使其存活,自然而然力悍諒祚。但為減少爭議,不得更搬糧草以赴綏州,也不得留禁軍廂軍在彼駐守,費國家錢糧,爭此無用之地乃是失措之舉。而且若守此地,牽制西人,必數萬必死之兵屯守,曠日持久,自當疲敝。不如厚繼世與嵬名山,以夷狄攻夷狄,朝廷國用無所勞費,萬一有失,也不是國家邊害,諒祚所損去固不勝計。
奏折到了西府,富弼看到韓琦意思與鄭朗違悖,將奏折拿給鄭朗看。
鄭朗回批,折家軍乃是夷狄?
若沒有折家,西北大門早就敞開,西夏兵犯并州了。就是做狗替宋朝看門看到現在,也是宋朝罕見的忠犬,還要排斥貶低為夷狄?若此言傳開,不僅蕃部不服,南方廣大的蠻部也不會服氣。
但鄭朗也未深說。
史上呂公弼與文彥博多次力諫棄綏州,還是韓琦將綏州保往。若沒有永樂城之失,若沒有熙河五路伐夏主帥人選選錯,得到綏州,其軍事意義誰可低估?
因此語氣又緩了緩,說不駐兵,嵬名山心必寒,終首鼠兩端。反而可能會被李諒祚招降,遺害了折繼世與折家軍子弟。可以駐軍,但要駐得少,兩營禁兵,兩營蕃部鄉兵,蕃部鄉兵可以自屯自足,費用并不大,又能向嵬名山表達朝廷經營綏州之意,以安其心。
再讓范純祐攜帶一些糧食錢帛,振其部族饑寒,復率一些農民教其耕作,人心更可歸也。但也有一個前提,無論是范純祐,或者是駐軍,皆不是冠以朝廷名號。實得,但名不得,減少爭議。
””給韓琦大半面子。
若一點面子不給,又不知道會在陜西弄出什么妖蛾子。最后注語又說了公如今乃領五路安撫經略安撫使,雖權重,但以公之才望,足以擔當。望以國家為重,若缺錢帛,朝廷必優先供給。
面子里子一起給了。
奏折發回,韓琦也無話可說。
國家再緊張,也不能說四營兵士都舍不得撥,天下那有這等好事。就是出事,也不過死兩千人罷了。
鄭朗為了配合韓琦,派使去西夏責問李諒祚,為何要斬殺我朝官員,為示懲治,今年的歲賜你別想有了。什么時間將兇手交出來,什么時候再議歲賜。
少一個歲賜,就能將種諤與折繼世兩戰所用的軍費最少節余三分之一出來。
這才張布今年財政稅務。
治平二年支出最高,幾乎達到兩億四千萬,整個讓趙頊傻了眼。治平三年支出仍然不低,達到一億九千萬。今年下面大肆折騰,然已到了秋后,不能完全解決財政危機。
還有一些罰沒的契股與錢帛,那個鄭朗有特殊用場,大部分最終還是要退還的,當真一起真罰?若那樣,爭議反對聲音不是三年,能鬧到十年二十年。
公布的還是正常出納。出削弱許多。一億六千萬。不容易了。可出若不包括銀行監計算,只有一千三百萬。仍虧空了三千萬。比預計的稍稍好一點,原來打算能虧到近四千萬。但就是三千萬,也是一個巨大的黑洞。十年下來又是三億。那么國家如何了得?
前面報紙詳細地將國家各項出納刊出,后面天下百姓議論紛紛。
透明化會帶來很多好處的,能找出問題關健所在,能表決朝廷治理的決心。能做前后比較。還有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據,國家到如今這種地步,治還是不治?
是得罪了各位,也是逼得無奈,誰想得罪你們?
年關時候,鄭朗又宣布了第一批契股名單。
依然是以前的制度,類似后世的股東大會制度,但有一些不同的地方。名為一百股,實際為一萬股,一百萬股。一百股指大股。私人”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八百二十九章收官”占五成,派出五十名終極代表。與朝廷官員協商,若朝廷官員想吞并私人的利益,或者做出其他不好的事,私人代表否決,就沒有效果。若私人想侵吞國家的利益,或者錯誤的決定,朝廷僅一名官員,但否決后同樣不得通過。形成一種勻勢,若有分岐時只能互相協商妥協。
未必盡善盡美,但有可能是眼下最完善的經營方式。
再往下細劃分,每一百小股通過股額,選出一名代表,主持分紅,或者一百名小代表選出最終的一名終極代表,或者決定投資比例,與相關的工匠派出,以及其他事務。
但象銀行監這些大的投資,往往就是一個小股,也需幾戶中小戶湊足了資金,才能獲得一個小股。當然,他們幾乎沒有話語權的,只能坐等著各項分紅。
鄭朗此次名單乃是十個大股,一千個中股,十萬個小股,也沒有十萬戶,僅是一萬幾千戶上榜。有的擁有一股,有的擁有幾十股幾百股。為什么如此,后面清楚地寫著分配的原因,因各自貢獻不同也。
實際中間貓膩很多。
存在貓膩是謂必然,不象以前,誰出了多少錢帛就是誰得所,不出錢什么也沒有。
還有十五萬小股,明年端午節時公布。原因還是很簡單,配合下面京官盤查,主動交出隱田逃稅的,或者平時有善行的。至于另外一半股契如何分配,說得很含糊,留作以后分配,未說分配的具體時間。這是終極殺器,會有很多作用的。
端午公布的還有另一監,那一監規模稍小,會立即將所有契股分配完畢。是什么樣的監,鄭朗也未說。
但說了鋼監的前景,說只有國家順利過渡,不用一百年,它所產生的利潤能幾乎與現在的平安監相當。現在肯定不行,若達到現在平安監的獲利,最少宋朝年產五十萬噸鋼鐵,幾乎是現在的六倍多。
未來想實現并不難,各項技術不能與后世現代化相比,最少能達到明末時的技術,并且在投入大量資金研發,更先進的科學理念指導下,技術仍在呈現出飛躍性的進步。比如高爐,中國很早就采納了一些類似高爐的形式冶鐵,但那是不成熟的。此次技術革新,推出的乃是后世更先進的封閉式爐頂,利用蔡水拐彎處一個急流所在,制造大型水車,制造熱風爐給高爐預熱鼓風,也就是蓄熱式”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熱風爐。
這是鄭朗將鋼廠最終設在滑州與杭州的用意,鄭家莊雖好,那僅是用來研發的,最終大規模生產不能定在鄭家莊,因為水勢相對于其他地方,太過平緩。滑州有黃河之流,蘇杭有潮汐之威,足以讓水車產生更強的風力。
這是高爐的技術躍飛,即便冶鐵,也是經過生鐵與礦石再一次熔爐,用二步煉鐵操作法得到的熟鐵。這個熟鐵非是以前那樣反復用大鐵錘子敲打出來的,第二次冶煉,就是很好的熟鐵了。若想再好一點,讓鐵匠反復錘打幾次,就是最上等的熟鐵。成本會劇烈下降。并且鋼鐵生產統一為監,還有一個更大的好處。
弊端是許多中小型鐵作坊有可能會倒閉,但可以用契股做補償,后面還有二十五萬份小股足以分配出去,安撫民心。但優點就是進行有效的控制。高爐成本不菲,一動開火后就不能停下來,否則就傷害爐體。
由鋼監統一安排。不會出現高爐泛濫成災。造成不必要的浪費現象。
研發數年。依然有一些技術難關沒有攻克,不過隨著收益上來,大規模的生產也是一個大規模找出原因所在的機會,不用多。五年后技術就能真正接近成熟。
股東們也許看重的僅是它能獲得多少利潤,但鄭朗知道,鄭家莊那邊研發的更多不僅是治鐵煉鋼,還有開礦技術。提煉技術。現在不是缺少礦藏,海外的富礦太多了,而是沒有辦法將礦藏用什么手段從地下有效的開采出來,開采出來后,如何冶煉成真正的金屬。
這些難關克服,鋼鐵生產的飛躍,會給國家帶來什么樣的變化,看看后世倭國的崛起就知道了。
至于銷量,鋼鐵的用途不要太多,以宋朝現在的經濟基礎。不要說一年五十萬噸鋼鐵,一旦水泥研發成功。僅是用來建設房屋,一年也能用掉一百萬噸鋼鐵。
想要看到這個巨大的變化,有可能鄭朗能看到,有可能鄭朗是看不到了。
但有一點,鄭朗沒有虛夸,看最終國家如何調控,若調控得當,鋼監甚至不亞于銀行監與平安監所得。當然,可能性極小,畢竟有生產力與技術的約束,眼下前景最大的還是銀行監。
鄭朗說的話,很快傳了出去。
他不是一個喜歡””講大話的人,相反,很多時候說話十分內斂謙遜。
雖說一百年很遙遠,可誰沒有子子孫孫?相當于現在平安監的收益,也就是說一百年后它的市值不亞于現在的平安監。平安監經鈔行炒作,一度漲到十億緡錢。很讓人想不通,隨著吏治敗壞,平安監收入下降,鄭朗半隱居,市值很快下降到四億緡錢。這個變化讓鄭朗哭笑不得,幸好沒有推出股票、期貨的什么,否則以現在宋朝的經濟與不成熟的經濟理論,還不知被鈔行炒成什么怪胎出來。后來鄭朗起復,平安監市值再次上漲,如今接近八億緡錢,還在上漲,能漲多少,就看此次鄭朗能不能平安地將改制結束,并且不帶來政治危機,順便將平安監一些冗官冗吏清除出去,讓它再度良性循環,那樣,市值會再次復原。
也就是說,如今朝廷白白地讓出五成股契,也等于是一百年后讓出了五億緡。無論此次清查怎么傷害,也不可能傷害到五億緡的財產。聞者歡欣鼓舞。不過試驗與量產是兩回事,來年五月鄭家莊正式投產,卻出現了這樣或那樣的問題,隨后一一矯正,直到年底第二鋼廠滑州鋼廠建立,才真正地正式生產。
問題乃有不少,以至以后數年時間里,鄭朗不得不抽出時間,一一與工匠,研發的學子官員們協商,到了杭州第三座鋼廠建設完畢后,種種缺陷才一一彌補。
春天眨眼來臨。
宋朝中斷歲賜,對西夏是致命的。西夏迫于經濟壓力,只好向宋朝央請。郭逵派間諜盤問,得殺楊定者乃是西夏六宅使李崇貴與右侍禁韓道喜。于是派使說道,想恢復歲賜可以,請將此二人交出來。
李道喜與西夏幸臣萌訛友善,萌訛獻計于梁氏,找了兩個與李韓相像的人,派使押到延州邊境,對郭逵說道請斬境上以謝。郭逵不可,但使者又報已殺掉了。
郭逵不大相信,派使詰問二人狀貌物色,西夏內相梁乙理知道不能隱瞞,將兩人執起獻給宋朝。主要是李諒祚此時奄奄一息,命在旦夕,梁氏一家子不敢在這時候與宋朝過份強勢。
又派使向宋朝訴說原因,楊定來使,我們西夏對之仁至義盡,給了寶鑒寶劍,又給了大量金銀,希望他替我們西夏說說好話,然而他回到京城,對陛下你說西夏可刺,也就是西夏可以攻打。
西夏能不能攻打,趙頊未放在心上,是沒有機會,有機會必拿下西夏,但這時候國家困窘之時,趙頊也不想多事,既然西夏軟了下來,于是派人查問楊定一案。
果然西夏為了賄賂楊定,給了大量金銀。于是趙頊將李崇貴等人釋放,又重賜歲賜。鄭朗不大贊成,但在這時候,他也不想多事,聽到趙頊宣判后,默不作聲。
還有,三月到來,第一波改革終于到了收官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