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劍雄說的好聽,實際上是赤裸裸的威脅。今天的事情要是不能讓方劍雄滿意了,大家一拍兩散!后果自負!
起初各省的巡防營是作為新軍的一種補充形式出現的,相當于后來的保安團。苦逼的清政府各地大員很快發現,新軍實在是不靠譜,頻頻出事。當初各省督撫保送去留學的這幫孩子,回來以后沒幾個心里是向著朝廷的。這新軍即要用,又要防,于是巡防營的作用被提高。各省督撫紛紛請求多練巡防營。據1911年《中華年鑒》的統計數字,全國巡防營人數為二十七萬六千九百八十一人。
方劍雄稀里糊涂認的老師孫寶琦,也是一個極度不信任新軍的家伙,在山東做巡撫的時候,就上奏請求增加編練二十營的巡防營。
總而言之,這個年代的清軍雜亂的很,辛亥革命之前,八旗兵還有二十二萬,綠營還有十三萬,都是一觸即潰的垃圾兵。
方劍雄看上的是巡防營這兩個營的編制,其他的根本就不打算接手。所以才拖著不上任,就是想等個機會。沒想到,機會來的這么快就是了,文松和朱明堂這兩個蠢貨,想搞點錢過年,搞出一場兵變來。身為新軍教導隊總教官和蕪湖巡防營統領這么一個怪胎,完全是拜了馮煦所賜。不過這個怪胎身份,在處理這個問題上卻恰到好處。
方劍雄對朱繡封沒有惡感,甚至還有好感,理由是一百畝荒地幾乎等于白送,雖然都是一些不能種植作物的野山坡。方劍雄更愿意在互利互惠的原則下合作。
巡防營的士兵舉槍而出,按照要求把槍丟一邊,然后走到操場上蹲著。看看沒人出來了,方劍雄一揮手,手下學員進營房搜索,確定沒有人才作罷。
“兩營的士兵都在這?”方劍雄看了一眼大概三四百人的操場,問了一句被叫到身邊的齊二柱。
“都在,死了一個,傷了三個。其他都在。”
傷者立刻被送往弋磯山醫院救治,死的那位停在眾人面前。
方劍雄騎在馬上,看著對面這散亂的人群,大聲宣布:“文松、朱明堂克扣軍餉,已經收到了應有的懲罰。”嗯,這兩位還有十幾個軍官,一直都蹲在另外一邊,被打成豬頭的文松一直沒得到救治,躺在四方哼哼哈哈。文煥雖然心里著急,但是形勢如此,方劍雄不配合不行。
“所有軍官每人軍棍五十,鬧事的士兵,每人軍棍二十。來人,執行,先打軍官后打兵!”
教導隊有專門的值日執法隊,上前來先把當官都按倒了,啪啪啪的軍棍打的山響,哭喊聲震天。執行軍法的時候,一輛大車進來,車上搬下來三個大箱子。方劍雄點頭示意,箱子被打開,白花花的銀元在陽光下晃眼。
軍官打完了五十棍,自有辦事員上前來,遞個一張紙,按下手印,塞過去一百個大洋,然后抬醫院去救治。按下手印,他們就不是這里的軍官了,不過方劍雄沒打算給他們機會。
軍官處理完了,方劍雄策馬繞著銀元箱子轉了兩圈,然后才對士兵們大聲道:“自覺出來領軍法的,每人五塊大洋!加上兩個月的餉銀,就是十五塊。”
方劍雄還是小看了大洋的吸引力,所有人立刻都要出來。齊二柱還傻乎乎的問:“大人,打四十下十塊大洋中不?”
方劍雄抬腳給他肩膀一下道:“再說這種傻話,老子槍斃你。”
幾千塊大洋的效果很好,巡防營的兵都安分了。方劍雄還讓人給死去的士兵家里送去撫恤大洋一百塊。當時幾個當兵的老鄉就給方劍雄跪下稱:“小的代他家孤兒寡母,感謝大人了。”方劍雄上去一人一腳,踹翻之后稱:“以后本營只有軍禮,不許下跪。再有見了長官下跪者,趕出巡防營,勇不錄用。”
總算是一切都平息下來,方劍雄最后心一軟,直接讓人給營里送來大米白面,每人十斤,放假半個月,過年!巡防營的武器全部收繳,現狀必須改變,但不是現在。
搞定這邊的事情,已經是午后,方劍雄午飯都沒吃,當兵的也都一樣。收兵回營,繼續放假。整個營地沸騰起來,當兵的收拾收拾,各自回家過年。
方劍雄看著高興的士兵們,心道今年是你們最后一次可以回家過年了。新軍選送來的四十個人里頭,一半人留下來沒走。方劍雄去關心了一下才知道,他們都是外地人,家比較遠,來回時不夠,干脆留下來。
方劍雄干脆交代他們看好營地正常執勤,每人當月餉銀翻倍。
以前沒當領導,覺得啥事情都很容易,現在帶了一百多號人,才知道有多難。方劍雄越發的有打造一個為自己服務的團隊的愿望。只可惜,現在官太小,對人才沒多少吸引力。等德國鬼子大批來到,訓練方面就可以放手了。到時候,應該能輕松許多。
這個下午的蕪湖城格外熱鬧,百余人的學員兵在不大的蕪湖縣城里形成了一抹亮色。年輕英氣的學員們,三人成伍,兩人成行,一身簡潔硬朗的軍裝,在這個小縣城里的每一個店鋪出沒。他們語言和氣,他們買賣公平,跟他們比起來,縣里巡警和巡防營的兵就是渣滓。
自打長毛亂起,官兵和土匪在百姓的眼中區別不大。即便長毛亂已經平定了很久,兵匪不分家這個觀念已經深入人心,可以說蕪湖城外的這些學員兵,多少有點顛覆的意思。
實際上每個學員的口袋里都裝了士兵手冊,上面記錄了他的姓名和年齡等。手冊最后印有修訂版的三大紀律八項軍規,違反了哪一條都不好過,從槍斃到關禁閉不等處罰。最要命的是,每犯一次,都會記錄在這個小本子上,隨身攜帶。
進入教導隊的時間雖然都不長,但是這些士兵都覺得很有面子,打死人都不愿意離開。所以,這些要求背熟并編成歌唱的紀律軍規,基本沒人敢去碰。
學員們興高采烈的采辦時,方劍雄還得去縣衙走一趟。修補跟朱繡封的關系。剛出營房,就看見齊二柱蹲在門口,身邊還有幾個營兵。
方劍雄見了他們,勒馬停下,冷冷的哼了一聲道:“怎么?二十軍棍沒有把你們打趴下?還想再來領軍棍?”
幾個人想著跪下,剛剛有點動作,就想起來方劍雄說的話,各自學著學員兵的動作,舉手敬禮,還算齊整道:“小人見過統領大人!”
“嗯,還有點當兵的樣子,你們在這里作甚?”方劍雄翻身下馬,回禮之后笑道。
“大人,兄弟們都挨了軍棍,可這心里都沒有一個怨恨大人的。大家都說,大人這是在救兄弟們,要不然這營里頭不得掉幾個腦袋。”這話居然是齊二柱說的,方劍雄看他一眼道:“你小子,我倒是看走眼了,一直跟我裝傻充愣呢?”
“大人過獎了,小的等人來此等候,就是想跟大人道謝。再有,兄弟們商議了一番,放假歸放假,可是這城防的活計不能落下。這不,來找大人請示一二,該怎么辦得有個章程。”齊二柱是這些人的代表,方劍雄算是看出來了。瞇著眼睛看著這個家伙,貌似忠厚,內心奸詐。嗯,有前途,很對勞資的胃口。
“你裝,接著裝。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是怕丟了巡防營的飯碗。”方劍雄一句話道破心計,幾人各自變了臉色,只有齊二柱還好一點。
巡防營的武器都收繳了,全體又都挨了軍棍,這些人留在營地里不成氣候。方劍雄也沒有解散他們的意思,不過適當的整編還是要的。本來方劍雄是打算晚一點去一趟巡防營,現在既然他們來了,就省了自己走一趟。這幾位,想來是巡防營里頭比較有威望的兵頭。
“你們給我聽好了,回去以后把兄弟們約束好了,別出來給我添亂。這是一,其二,營里的老弱還有抽大煙的,都給我規整出來,年后送城外工地上安排個差事做。抽大煙的,都得先把大煙給戒掉了,不然就自己滾蛋,愛上哪去哪。眼瞅著要過年了,巡防營要是出一丁點事情,這長江里頭種荷花一定很好玩。”這說話的語氣陰森森的,嚇的幾個人不約而同的縮脖子,對于方劍雄這個統領,大家心里都怕,沒看見文松被打的沒人樣了。那可是海關道大人的侄子。
“請大人放心,小的等一定約束好兄弟們。”
有了這個過程,方劍雄就徹底放心了,本來還有點擔心自己是不是太手軟了。看來,這年月的人還是比較好收買的。看看他們為了大洋挨軍棍的勁頭就知道了。
“你們幾個回去,按照我說的去辦。明天我去營里看望兄弟們。齊二柱留下,其他人可以滾了。”一聲令下,齊二柱老實的留下,其他人跑的飛快。
“知道我為什么留下你么?”方劍雄笑著問,齊二柱不敢裝傻充愣了,點頭道:“因為他們其實都聽我的,大人您看出來了。”